第22章

曾真真小心翼翼一動不動, 任陸淮扣着自己的下巴,像被人拿住了命脈。她知道這一刻總得來,但特娘的不知道來得這麽快。

在陸淮眼底能崩出火花前, 曾真真好笑道:“是這樣的,本身我在天上吊了那麽久, 就已經很挑戰忍耐度了。到了最後時,頭也暈、眼也花。”

“眼花出來一個小眼睛女友?”陸淮手指加重幾分。

下巴被人鉗制, 曾真真吃痛。大半個月來, 她以為陸淮比以前成熟許多, 但沒想到這個男人瘋起來還是和以前一樣,連自己身體都敢捏。

輕輕“嘶”了一口氣,空氣劃過一道涼。女生斂了眸子, 盡量摒棄情感地解釋:“你呢,以前和我說過,最是讨厭我這樣的人……那麽,你最喜歡的類型,應該恰好是與我截然不同的。”

——我長發, 膚色白, 瘦削。眼睛很大,熱衷學習, 性格偏內斂, 家境窮得一塌糊塗。

與之相比照, 你會喜歡“短發、膚色黝黑、體型可以有點胖、小眼睛、學習可以不太好的、性格非常熱烈且家境優渥的女孩子。”

陸淮指尖被灼燒般倏地松開。

他當然記得自己說過讨厭曾真真。高一,下學期, 一個暴雨如注的日子。

那天曾真真向自己告白。

……

那天圍觀的人也并不多,二三十而已。

場面也不甚尴尬,主要是大家目睹陸淮拒絕別人也實在太多了, 不缺曾真真一個,而曾真真講得那麽自然,告個白,就跟“你把作業借我抄抄”一樣。

曾真真自己回想起來,其實也覺得挺好笑的。

那天雨挺大的。是夏季的一場突如其來,原本一整天晴空萬裏,到放學後沒幾分鐘,空中就砸下細小的河流。

曾真真那天本來要回家的,走到學校門口被砸了個透,想起自己抽屜裏有雨傘,濕着頭發往教室走去。

未至門口,聽見同學圍着陸淮聊天。有男生也有女生,笑聲肆意,正是這個年齡段的張揚。

“陸淮,你和曾真真到底是不是一對兒呀?現在下雨你應該給人家送傘呀~”

曾真真一步步挪到門口附近,看到男生弓起的、校服下面非常漂亮的後背。脊椎骨節粒粒清晰,柔軟的短發在燈光下有一圈光暈。

在同學問陸淮他倆是不是一對兒之後。

曾真真原本以為,他會笑着說:“一對兒你MB,我TM能看得上誰。”是那個年齡段,驕傲的男孩子或者驕傲的陸淮經常會說的話。

這是非常符合邏輯的。

而且,自從曾真真在酒吧街跟蹤一次陸淮,沒過兩天酒吧街整頓,他又“失業”後,陸淮雖然不提這件事,可曾真真明顯就覺得他拿她做出氣筒。

又或者是拒絕其他女生告白的擋箭牌。

——“你們既然自知沒曾真真長得漂亮、也沒她學習好。我都沒和她搞在一起,怎麽可能和你搞在一起?”

總而言之,曾真真曾經一百次的想,陸淮跟她這杠子就算結上了。他別說給自己送傘了,瞧那諷刺的樣子。自己給他送條小命差不多。

然而,此時站在教室門口,聽着從對面窗戶湧進來的雨聲,少年在她的視線盡頭站起了身。

——“你要幹什麽?”同學們嘻嘻哈哈。

——“給人家送傘。”陸淮說。

教室裏掀起一小波高潮。陰陽怪氣的“喲~”

曾真真一滞。

少年背對着她,低啞的笑聲中,幹淨的音素像提琴。

曾真真就在這個時候進了教室。

陸淮手裏已經捏上一把傘,袖子撩起在一半,露出男生非常好看的、筋絡優美的手臂。旋身扭過來,正對上了曾真真的眼睛。

那一句句“~喲”頓時火上添了油,不嫌事兒大的愈演愈烈。

陸淮打量了一下曾真真。

“喂,你被淋濕了。”

男生未加思考,手臂再度一旋,将校服從身上幹淨利落地脫掉,然後丢到曾真真的肩膀上。

接下來他做出一個曾真真和大家都未曾料到的舉動:他蹲了下來。

曾真真:“……”蹲下來幹什麽?

“~~~~喲喲喲喲喲”教室同學不嫌事兒大的還在鬧。

她披着陸淮的衣服,拉近了領口,俯視看着他,随口就道:“喲,你這傘上還有小桃心吶。”

陸淮仰視着她,嘴上還是不饒人:“桃TM的心,我這是男士型號。”

曾真真把傘拿過來:“這不嘛,桃心。”是傘上的商标。

她低頭看他,不得不承認,陸淮确實生得很好看,方才從背影看好看,現在這樣看也好看。是她從小到大遇到的最好看的同桌。

小明城高中的男孩子雖然不少,而校草陸淮的确是最好看的。

她覺得他眼睛像小獸,總有着濕漉漉的濕潤。從高挺的鼻梁到下颌角,再到隐沒在襯衫中的鎖骨,都雜糅着少年的清麗和欲。

聲音也好聽,微微低啞,總有娓娓到來的感覺,只在話稍處向上揚,如同挑釁。

如果沒有說話很臭這一點,他會讓所有性情嚴酷的人對他心軟。這是曾真真早在高中時就悟出來的道理。

千不該萬不該的,當時曾真真看着傘柄,心裏軟成一片,突然來了一句:“那你喜歡我嗎?”

又說:“來試試嗎。”

她想可能是因為陸淮太好看了,今天突然這麽禮貌,又或者他考太多次第一了,要麽就是他總是拿自己做理由拒絕別的女生,弄得她自己也糊塗……是不是我得和他搞一搞?

反正這話說出來了,也收不回。

教室裏掀起一片“卧槽”和口哨。

陸淮當時沒說話。

她也不怕什麽。自己家裏那點兒糙事兒,早讓她養成了無所畏懼的性子。所以她就那麽往前更走近了些。伸出尚還滴着雨水的指尖,屈起來,敲敲陸淮的桌子。

“不過就是談戀愛這點兒事。成還是不成,也用不着,這麽費勁兒思考吧。你不是平時挺硬氣的嗎?”她低頭跟陸淮說。

起哄聲更大了。

沒人想到曾真真是這樣的人!

曾真真唇角一勾。

然後,所有人都看到陸淮忽然站起身來,伸手勾了曾真真一下,把她勾出教室。

陸淮緊抿着嘴唇,想了一會兒,才擡眼低聲道:“搞什麽呢。我最讨厭你。”

曾真真就像聽見有人拒絕借錢給她一樣,沒多大反應。身後往後退了退,揚揚手:“行吧。”然後就拿着印着小桃心的傘,披着陸淮的衣服走掉了。

她當時不知道陸淮回教室後要怎麽和人說。

第二天,也沒有人傳過這件事。

好在青春期裏被拒絕這種事最是尋常,曾真真想,大家普遍也想給全班第一第二面子吧……

但她萬萬想不到陸淮那句“最讨厭你”竟然好像是真的。

從她第二天上學起,陸淮不僅沒有避嫌,反而變本加厲地去逗弄她、嘲弄她,手段令人咂舌,腦洞堪稱無敵。直到被陸淮第三次怼在牆角,被他往臉上噴煙時,曾真真這才後知後覺自己沒有給自己帶來個戀人,反而惹上個仇人。

會讓她做噩夢的那種男生。

總而言之,多年後,反而是曾真真最先若無其事地講出這件事,還跟陸淮說:“你別笑我。那會兒正在發育,正常反應,幸好咱們倆也沒在一起。”

又補充,“早知道你後來那麽煩人,我當時也不會跟你告白的。”

陸淮:“……”

他松開曾真真,像是看一塊未曾融化的冰。有點怕涼,但又急于觸碰,因為手指裏燒得已經發燙了:

“你誤會了。”

“不讨厭你。”

曾真真:“……”

她很警覺地挑起一道眉毛。

“是那個時候,真的沒法和你說喜歡。”陸淮緩緩說出口。

曾真真抱起胳膊,往後躲了躲,臉燙,但是仍來得及質疑。“那有什麽有法沒法的。難道你不|舉嗎?”她問。

陸淮先是被氣得噎了一下,又緩緩說:“你還記得我那會兒,一看到你進教室,就蹲下來了嗎?”

曾真真想了想:“是的。”

陸淮忍了忍,舌尖劃過齒列,才低聲湊過去說:“是看到你當時的樣子,然後硬了。”

曾真真:“……???”

“陸老師!”導師休息室的門被人敲了三聲,響起柯岳的聲音。

空氣間的緊繃被驟然抽走,陸淮立起身來,無奈搖頭:“他怎麽來了。”

曾真真理了下衣服,看了看桌面地面并無大礙,遂站起身來把門扭開,放陸淮的助理進來。

柯岳一看到陸淮的房間裏還有曾真真,登時驚訝萬分:“咦,你怎麽也在。”

曾真真擺擺手,說是找他問問關于訓練的事情。

但柯岳仍然不自然,他目光飄忽,一會兒往桌子上看,一會兒又往地面上瞧。

陸淮已經平靜下來了。他還是真懂自家助理,看着他的表情就大抵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開口道:“柯……柯老師,是王瑜那邊又出了什麽事情?”

柯岳沒想到“曾真真”居然能猜到,渾身震了一震,才極為扭捏地說:“是的……這事兒已經傳出來了,估計你們兩個待會兒也都聽到消息。原本,我是想先來跟陸哥透個底。曾真真,你最好也提前想一下,到時候應該把持什麽樣的态度和立場。”

兩個人異口同聲:“到底怎麽了?”

柯岳深吸一口氣,才罵道:“無良節目組,不嫌事情大。”

“光顧着炒熱度,一點都不重視我們的感受。”

柯岳憤憤地說:“節目組邀請王瑜做聲樂教練。王瑜答應了,已經官宣了!”

他握緊拳頭,生怕自己老大失控。這要是往常,陸淮肯定能把這間屋子砸了,氣勢洶洶幹仗、不玩了,違約就違約!柯岳也還來不及跟經紀人周蘅打招呼,周蘅現在在雲南出差,按照她以前的調性,一旦聽說這事兒,肯定立馬就坐飛機過來跟節目組吵架了。

柯岳還用憤怒的眼神看向“曾真真”!——瞧瞧你粉的什麽人?知道對家在這邊,還舔着臉過來加入節目!你應該開心死了吧,到時候天天都能見到偶像了?

然而,對面這倆人,表現的,卻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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