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景歡覺得天旋地轉,好像暈過去一般。
他喉嚨上下翻滾,喉間像無數狂沙順着他的喉嚨灌下去,想吐卻吐不出來。
半晌,他有些凄涼的笑了:“是我玩野了,還是你玩野了楚清。”
最後二字落下,楚清心中忽然慫了一下。
他莂開景歡那雙黑眸,看向旁邊的西門子冰箱,這句話說完,他居然不敢直視景歡的眼睛。
就好像心中極力隐藏的秘密被人扒開曬在陽光之下。
他心中憋着一口氣,不上不下,明明是他在質問景歡,現在反倒被他将了一軍。
心中那股氣半掉在胸部,他突然從桌子上拿起那個插了鮮花的花瓶,高高舉起對着地板狠狠一貫。
“啪——”一陣清脆的響聲,那價格不菲的花瓶被砸的粉碎,陶瓷碎末在空曠的地上崩的到處都是,有一些碎末居然噴濺到了景歡的臉上,挂的他面頰一陣生疼。
景歡渾身顫抖:“你都學會在家裏摔東西了?”
楚清喘着粗氣,鑰匙一拿,留給他一個背影:“你自己好好在家吃你做的飯吧。”
随即“——哐——”兩聲,大門猛烈的關上。
震的整個樓層都跟着晃了晃。
待人走後,景歡看着滿地的碎玻璃子,他慢慢蹲下去,一點一點撿起來,這個花瓶是他最喜歡的,有些年頭了。
三年前,他跟楚清在家嗨了一整晚,第二天,楚清帶他出去一起玩。
路過一家賣花的商店,他要進去看看,當時,他一眼相中這個孔雀藍的弧形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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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價格很貴,但是楚清還是買了送給他。
一晃眼下來,好幾年了,他沒想到這花瓶最終是被楚清給砸碎的。
還是因為他。
景歡看着碎末,覺得這碎的不是花瓶而是他與楚清在一起的十二年時光。
碎的是無數個日日夜夜的期待與信任。
碎的是他一輩子裏最美好的年華,人生能有幾個十二年去因為另外一個人心甘情願的耗費?
他景歡費了一次,這輩子估計是沒有第二次再去耗費了。
想到這裏,他握着玻璃渣的手狠狠一握,堅硬之物刺進皮肉裏帶着他整個神經都跟着一顫,但是他感覺不到疼痛。
或許是他急需一種□□的疼痛來緩解他心頭的壓抑。
濃烈的鮮血成小水珠一般順着他的手掌慢慢滴落,落在花白的地板上格外的刺目。
眼淚又不争氣的出來了,現在家裏空無一人。
他可以放肆的流出來,楚清出去不會一時半會不會回來,他可以好好的哭不用擔心別人看見。
淚水混着地上的血水跟花瓶裏流出的清水,三下攪和在一起,已經分不清誰是誰。
剛才吃過的藥這會在肚子裏上下翻騰,好像要吐出來一般。
本來就是空腹吃的,醫生說了吃完藥要接着吃飯,所以他才熬了米粥。
現在,廚房裏飄出一股糊咖味道。
他起身走過去,将燃氣竈關閉,剛才跟楚清鬧矛盾,忘了鍋還在火上燒。
這會,屋內一股嗆人的煙味,鍋裏的米飯早就燒幹了。
他關了火,看着寂靜的廚房,。
這裏,他呆了好幾年啊。
他一個男人為了另外一個男人,心甘情願的呆了好幾年的時光,每天心中除了柴米油鹽就是楚清。
現在,這個男人不信任他,懷疑他,在他面前大吼摔東西然後慣門而出。
他這幾年都幹了什麽?
憑他的本事,出去哪一家工作會受這樣的窩囊氣?
景歡聞着燒焦的濃煙,看着一屋子的鍋碗瓢盆,心中那惡心感無比濃重,他“哇啦”一下順着洗水槽幹嘔起來。
那還沒完全消化的膠囊順着他的排洩物暴露在外,剛才吃的藥等于白吃了。
吐了一灘,可心中的惡心感還是沒有消減,吐到黃水都出來,吐到沒有一絲力氣,他才趴在水槽上,累得喘氣不斷。
以前,他為了楚清,覺得可以在廚房安安心心的熬一碗粥包一個芹菜餡餃子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可現在再看這個十平米的小廚房,他才覺得,自己是一個男人,這輩子做的最大的錯誤決定就是聽了楚清的甜言放棄自己的翺翔的天空,每天一日三餐守着自以為幸福的百來平鋼筋混凝土房子。
或許,這又不算最錯的,可能一開始就是錯的吧,他不該跟這個男人在一起。
他不改放棄自己保研的機會,為了感情折斷自己飛向更高處的羽翼。
鼻腔裏都是胃部向上反出的酸水加藥物的混合味。
他的頭腦在這一刻無比清醒,勝過二十多年來的每一個時刻。
最終,他還是走過去将燒糊的飯鍋拿過來,把糊米飯打掉進垃圾桶,他覺得自己好像在倒掉這十二年來自己對楚清的所有感情。
他們最初就像在熬一碗濃稠的清米飯,日子雖然平淡但是有笑有愛有關懷,在清的湯他吃着都舒服,可現在,有人覺得清湯寡水的日子過得膩味了,想出去獵葷,找更香醇的骨頭湯喝,他能怎麽樣?
清米飯熬的太久就失去了那原有的細膩香味,自然沒有高湯來的解饞過瘾。
景歡倒了一點洗潔精在鍋內,想把這難聞的糊咖味給洗掉,最後發現,不管怎樣,那已經燒焦掉的味道怎麽着都留一些殘存在鍋底,就像他跟楚清之間出了裂隙後,不管如何都再難修複到從前了吧?
在家呆的時間太久了,難怪楚清會看他不順眼。
景歡心中後悔,卻無可奈何,他只能接受這個結局,以前他在某微信公衆號上看到一些博主發的煽情雞湯,說的是已婚女性千萬不要忘記獨立二字,不要為了另外一半輕易離開工作崗位充當家庭跟男人的保
姆,不然,當初怎麽笑着選擇,後面就怎麽哭着後悔。
當時他看了,還笑着搖頭感慨,現在博主為了博眼球什麽話都說出來,人家感情好怎麽會哭着後悔??
現在,他發現,那篇文章說的一點沒錯,不僅是對女性而是對所有為了另一半留在家中的千千萬萬個癡情蠢貨說的。
怪只怪他當時道行太淺,看到了都不開竅還硬要剛。
現在吃到了苦頭,想要後悔,似乎也晚了。
只能徒留一聲無謂的嘆息。
吐出去的藥他也不想再吃了,這個日子,他還吃什麽吃?
他嗑藥是為了能跟楚清跟自己最愛的人多共處一些時光,可現在他突然發現自己得了這個病或許是一種解脫,他不想吃了。
就讓他繼續惡化吧,到了不可挽回不可收拾的那一天,就随風而去。
留着楚清一個人在世上,随便他去哪裏去找誰,都跟他無關。
人生是一條慢慢長河,楚清已經踏過河的對岸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天空,而他還在原地,那就讓他繼續永遠的留在永不改變裏。
他摸着手上的白金戒指,那是楚清送給他的,他們二人一人一個,從戴上開始就沒有摘下過,包括洗澡洗衣服在內,他從未拿下來,細細撫摸,戒指窩裏是個2克拉的鑽石,在燈光照耀下熠熠發光。
楚清給他戴上那天,看着他無比認真:“歡歡,鑽石不碎,感情不滅。”
楚清找人單獨用整鑽石切割定制的情侶戒指。
鑽石多麽堅硬,這麽小又鑲嵌在鑽戒拖裏,沒有意外估計一輩子都不會碎的。
當時景歡聽了,噗嗤就笑了,摟過他在楚清唇上輕輕吻了一下:“如你所說。”
那時,他們一定都沒有想到,随着時間的洗禮,鑽石越發閃耀,但是他們的感情卻日益暗淡,終究是逃不過時間的魔咒。
兩人并肩前行的路上,最怕一人突然加快速度,回首時不是笑着像後面的人遞出一雙大手,而是尖嘴冷嘲:“你怎麽走的那麽慢?”
景歡摸着切割完美的鑽石戒指,苦笑。
他們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他與楚清在一起的日子掐着指頭過,過一分少一分,就這樣,現在這個男人還對他百般不是,各種搪塞。
他知不知道自己就要徹底的離開了?
以後世上,再也沒有一個人會像他這樣,不計回報的關心他的冷暖,會為了他喜歡的一份餃子大起早的跑到菜場去買最新鮮的肉跟芹菜,會因為他一個咳嗽大晚上起來給他煮雪梨川貝湯,會因為他不喜歡魚湯而特地改變自己的口味,把湯轉變為紅燒......
高架上另外一面。
楚清播了號碼:“給我帶點飯到河西二號。”
電話那面傳來驚喜的聲音,随後他挂了電話。
晚上高架上人很多,大城市裏夜中正是大家活動的高峰時期。
他被堵在路上,心中的怒火急需另外一股清流來緩解。
他躁動極了。
一把砸在方向盤上,今天真是氣死他了。
景歡是個好脾氣的人,從認識他開始,他就沒見過他紅過臉發過火,即便以前他跟着天南地北的闖蕩,遇到無數無賴潑皮,他都是游刃有餘,彬彬有禮,從來不會紅着脖子跟被人說話。
今天,他生氣了。
大聲質問自己是誰玩的野了?
楚清将頭磕在方向盤上,誰玩野了?
到底是景歡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