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陛下,出宮了 蕭長頌聽到身後一陣陣的……
蕭長頌聽到身後一陣陣的腳步聲。
還不放棄。
還追上來。
他轉身,幹脆背着手等她過來。
江洛兒見蕭長頌不走了,反而就在前面看着她,神情捉摸不透,注視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她倒有些不敢上前了,本來跑得飛快的腳步頓了頓,繼而放慢了,變成了走路,最後——停下來,不敢動。
蕭長頌氣笑了。
本來還壓在心底的一點火,竟也散了大半。
蕭長頌道:“過來。”
江洛兒想提步,可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敢,他這樣反倒把她內心的恐懼更加放大了,唯恐過去就讓他給罰了,眼前這個男人懲罰的手段層出不窮,這兩日她算是見識到了。
“再不過來就真的走了。”
江洛兒聽此話,忙跑到他身邊,嗫嚅開口:“你別走。”
蕭長頌眉梢微挑。
“朕不會逃,方才也不過是随口一說,朕也知是逃不出去的,所以這才一直問着你,”盡管怕着他,江洛兒還是努力解釋,“只是,蕭卿真的不可以帶朕出宮嗎?”
“帶陛下去宮外看臣子府中閨閣的女兒家嗎?”
蕭長頌語氣平淡,但這句話中少不得濃濃的荒謬之意。
江洛兒也自知荒謬,這事要真傳出去,那肯定是會被天下人嗤笑诟病,眼前這男人顯然也不會同意,可她就是要去找楚安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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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麽說,還是先出宮要緊。
江洛兒于是道:“不過是玩笑話……只是确實在宮裏待着悶,想出宮散散心罷了。”
“之前說要出宮看江家女,現在又說要出宮散心,”蕭長頌唇畔帶着絲笑意,笑意卻未達眼底,“陛下是不把自己的話當話,還是以為臣太好哄騙。”
前言不搭後語,滿口謊言。
騙人還未學到份上,就使在他身上了。
江洛兒抿着唇,心虛得竟不知該如何回他。
這幾日在皇宮裏,恐怕是她這從出生到現在撒謊撒得最多的一次了,可在蕭長頌面前,這些謊言似乎變相的仿佛在把真相說給他聽。
她張了張嘴巴,話還是吞進了肚子裏。
但見蕭長頌有離去之意,江洛兒立馬道:“……你想要什麽?”
他想要什麽?
蕭長頌倒沒想到她要與他做起交易來了,不過話是這般說着,卻沒一點底氣,宛若就是想到了什麽就趕忙抛出來,就像小孩子似的,稚嫩至極。
他笑着問:“你又有什麽?”
江洛兒一下子沉默了,第一句話就不知該怎麽應付,她實則也不知自己有什麽,想來想去,如今她感覺自己身上唯一能讓蕭長頌感興趣的是她與楚安睦靈魂互換的事,可這事是秘密,偏生就是不能說的。
那其他的呢,其他有什麽能與蕭長頌做交換。
江洛兒想了會兒,認真道:“朕會好好上朝、好好聽文太傅講學。”
蕭長頌回:“這些本就是陛下應做的,不是為臣,是為陛下自己。”
也是……
江洛兒又小心翼翼道:“那,金銀財寶?官位權勢?”
不過,這話剛說完,江洛兒就覺得自己說錯了,蕭長頌哪會缺這些?
……
蕭長頌瞧了江洛兒一眼,慢慢道:“陛下若是給不出臣想要的,那臣便先告退了。”
江洛兒着急了,這恐怕是她最後的機會了,接下來肯定逃不出皇宮,見不到楚安睦,這身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換回來,而蕭長頌絕對不會有今日這個耐心與她掰扯這麽多時間,這男人表面溫和,實則比誰都可怕。
她想了一會兒,連忙道:“等等!蕭卿,接下來朕一定會好好聽你的話,你說往東,朕不會往西,你說往西,朕不會往東,只要是你說的,朕都會放在心底,絕不會違背。”
蕭長頌的目光重新落在江洛兒身上。
江洛兒看向他,他的神情未變,似不過聽了句廢話,那眸底,也不知是爬上了什麽不知名的情緒,眉目之間沁的是點點無趣。
江洛兒的心涼了半截。
她真是太過自信了,都不知在說些什麽,她聽他的話這算什麽交換條件,現在不也照常聽着嗎,哪算得上交換條件啊。
看來根本是行不通,她沒有法子出宮,其他人那兒不行,蕭長頌這裏更像是一堵銅牆鐵壁,沒有任何辦法。
想到此處,江洛兒整個人宛若喪失了大半的精神氣,眉梢處都帶了絲抑郁。
“好。”
這時,眼前男人慢吐出了一個字,面色淡淡。
江洛兒一下子擡頭,以為自己聽錯了,驚喜問道:“真的可以嗎?”
蕭長頌嗯了聲,繼而道:“記着你今日說的話。”
江洛兒喜笑顏開:“一定不會忘!”
待蕭長頌走後,江洛兒高興得連蹦了三蹦,接着跑向後頭一直跟着的呂言,搭着他的肩膀歡跳:“呂言,太好了!太好了!”
呂言也被帶得滿臉笑容。
他這兩日很是擔心呢,陛下的性子雖比以前好了許多,那火爆脾氣改善了不少,可同時,人也低落消沉着,他總看着陛下愁眉苦臉,唉聲嘆氣,以前陛下還會與他說,近日卻是什麽都不與他說了,他心裏着急卻也不知如何寬慰陛下。
今日也不知攝政王與陛下說了什麽,讓陛下高興成這樣。
“陛下小心點,小心摔了,”呂言笑着道,“奴才也不知是何事,但見陛下這麽高興,奴才也高興。”
江洛兒嘴角溢着笑:“他答應帶我出宮了。”
呂言已經聽馮寶交代所有的事了,知道陛下很想出宮,他猜或許是最近幾日在宮裏待得悶了,被蕭大人罰了,又被崔左相罵了,陛下心裏不舒暢,想出宮散散心,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出宮一事,确實不是陛下一人能決定的事,不過如今蕭大人同意了,那自然是最好的。
呂言道:“陛下出宮散散心也好,散心回來,心情也舒暢些,奴才會在宮裏等着陛下回來。”
江洛兒見呂言一臉慈祥地看着她,話裏話外也處處為她考慮,心中又湧上了一陣陣暖流,喉嚨也像是被棉花堵着似的,癢癢麻麻的。
“呂言,你對我真好。”
養父母死後,就再也沒有人對她這麽好過了。
呂言道:“陛下說的什麽話,奴才對陛下好是應該的。”
江洛兒笑着,不知怎的,第一次因為有離開這個皇宮的希望而升起了點點惆悵,不過這點點惆悵,一會兒還是被出宮的歡喜沖得所剩無幾。
*******
次日,上完文太傅的課後,江洛兒開始為出宮做準備。
因為是被蕭長頌帶出宮,自然不會像皇帝一人出宮那樣興師動衆,她只需換身平常人家的衣裳便可以了。
江洛兒剛換上衣裳後,呂言就在旁不停說好:“陛下不愧是陛下,就算沒有穿着龍袍,陛下的氣質依舊不變。”說着,就讓人拿了等身的鏡子來。
江洛兒本以為是呂言在捧着他,不過當看了鏡中的自己後,還是頗為滿意的。
楚安睦的體型與相貌本就不差,身形欣長,容貌精致,如今一身白地織金唐草紋錦袍,黑發以白玉簪束起,整個人不失貴氣與清雅,或許也沒有了原本楚安睦的脾性,加之她安靜的性子,還有着絲絲儒雅之氣。
活脫脫一個清貴讀書人家的小公子。
“極好,極好。”呂言笑着道。
“朕也這麽覺着。”
江洛兒轉了個身,對出宮一事更為期待,不時往殿外望着:“就是不知蕭大人什麽派人過來。”
“陛下別着急,蕭大人事多,定是要忙完了才能陪陛下出宮,再說了,白日裏外頭沒啥好玩的,這夜市才好玩,這離夜市還有段時候呢,陛下且先等等罷。”呂言道。
“……也對,”江洛兒的主要目的雖然不是出去玩,可對于呂言所說的,還是提起了一點興趣,“呂言,你從小就在宮中,也出去逛過夜市嗎?”
呂言邊整理着江洛兒的衣角,邊笑道:“奴才逛過,很小的時候了,奴才現在年紀也愈來愈大,以前很多事都記得不太清楚了,唯獨小時奴才的父母帶奴才逛夜市的記憶,還記得清清楚楚,奴才還記得當時奴才的父母給奴才買了串糖人,奴才高興壞了。”
聽着呂言的話,江洛兒也忍不住笑:“晚上朕回來,也給你帶糖人。”
如果是她回來的話。
“奴才謝陛下隆恩。”
呂言聽着,竟要跪下謝恩,江洛兒忙扶他起來,見他還抹着淚,道:“呂言,怎麽哭了啊?”
“奴才只是被風沙迷了眼。”呂言道。
“那朕就當你是被風沙迷了眼罷,”江洛兒笑道,“對了,還有一事,你可未罰馮寶吧……”她昨日回春華宮還看到了馮寶,以為他無事,不過今日卻都未見過他一面。
“這小子膽大包天,竟敢偷竊內侍省的出入令牌,”呂言道,“奴才遣他出春華宮了,這次他偷的是高常侍的牌子,就交給高常侍處置了。”
江洛兒急了:“這事是朕逼他做的,不關他的事,他是被朕逼得沒辦法才去的,這不怪他,你把他調回來吧。”
“陛下,雖是這麽說,可宮裏的規矩還是要守的,”呂言道,“要是在宮中偷竊一事做了還沒有懲罰,這底下的宮女太監會怎麽想?不得服衆啊。”
江洛兒抿着唇,想了會兒道:“可到底是朕引起來的,是朕的錯,到時朕會給你們一個交代,至于馮寶,你且先将他調回來。”
呂言笑了:“陛下長大了,有擔當了,陛下都這麽說了,那奴才也沒什麽好說的,奴才會先打個招呼,這事就等陛下回來再處理。”
江洛兒連連點頭。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蕭長頌的人來春華宮了。
來人是一名侍衛,面容黝黑,一雙眼睛圓溜溜,十分明亮,穿戴自然與宮中羽林衛不同,只是一身常服,腰間別着一把特別大的重劍。
而就算別着重劍,江洛兒發現此人走路沒有聲音,就知道這個侍衛身手絕對不凡。
“屬下陳義,見過陛下。”陳義先給江洛兒請安,再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道,“蕭大人派屬下來接陛下,馬車已經在淩霄門處等着了。”
江洛兒迫不及待:“那快走吧。”
“陛下等等,”呂言忙拿出一精致錦繡的荷包,遞給江洛兒,“陛下別忘了帶銀子,到了外頭總是要花錢的。”
江洛兒接過鼓鼓的荷包,揣在懷裏,笑着朝呂言揮揮手,繼而就跟着陳義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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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很快到了淩霄門,也不知是不是江洛兒的錯覺,總覺得淩霄門的羽林軍比昨日更多了。
但如今她都快要出宮門了,滿心滿眼的歡喜,自然沒細想。
由陳義引着出了淩霄門,果真見一馬車停在外頭,這馬車與她在江府見過的馬車也是不同的,雖看着并非極其華貴,可細節之處,處處體現着尊貴。
馬車旁還站着一男子,與陳義長得極像,一見到江洛兒,也上前請安:“屬下陳弘,見過陛下。”
江洛兒揮手免禮,上了馬車,掀了車簾,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其中的蕭長頌。
他倚着身子,手拿書卷。
車簾外的陽光斜照進來,灑落在他那俊朗完美的側臉上,似是蒙上了一層柔和的光,就如江洛兒第一日早朝見他的那般和煦溫柔。
見她撩簾,他擡眸。
江洛兒一對上他那眼眸,方才的那點感覺便消失的一幹二淨,此人如金玉般貴氣,如春日般溫和,但這些裏頭都沁着分寸與距離。
他道:“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