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勇氣
好不容易從繁忙的劇組請出假來，葉梓年趕緊帶着森森回了一趟家，準備再采買一點東西，開始第三站的旅行。
葉森森在劇組待了幾天早就厭倦了，現在能夠回到家裏別提有多高興，一回到家趴在他的小床上津津有味地翻着早就看過的繪本，連門鈴響了都沒聽到。
“森森，去看看外面是誰。”葉梓年正在陽臺上晾衣服，一時間脫不開身，只能大聲呼喚自己的兒子去給客人開門。
葉森森從床上跳下來，一邊穿拖鞋，一邊嘟嘟囔囔着，“肯定又是路叔叔和路小胖，他們之前就說要過來蹭飯。”現在葉森森對于路家父子已經熟悉得跟家人差不多了吐槽起來更是毫無壓力。
不情不願的葉森森站在小板凳上眯着眼睛從貓眼裏往外看，在看到熟悉的臉孔的時候愣了一下，随即跳下小板凳就往陽臺上跑，“爸爸，是爺爺。”森森覺得自己的心情瞬間就差了，這還不如路叔叔和路小胖過來蹭飯呢。
“爺爺過來了？”葉梓年顯然也沒想到葉鶴淵會這個時候過來，匆匆忙忙把洗衣機的蓋子一蓋，就去開門，替葉鶴淵拿拖鞋過來換，“爸，你怎麽過來了？”
葉鶴淵今天是一個人過來的，這讓葉森森原本開始緊張和煩躁的心情稍微平靜了一點，他最怕聽到奶奶尖厲的嗓音，總讓他有一股想要讓她閉嘴的沖動。不過看到爺爺緊緊皺起的眉頭和臉上不怒自威的表情，葉森森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森森，你進屋裏玩去。”葉鶴淵一坐下就命令道，“關上門，不許出來。”也許是葉鶴淵做了大半輩子老師的緣故，每次他說話總帶着一股濃濃的居高臨下口氣，這也是葉森森讨厭他的一個地方。
果然，聽到爺爺又要命令他了，葉森森扭過頭，裝作聽不到的樣子繼續玩魔方。葉鶴淵最不喜歡別人違抗他，尤其還是自己的親孫子，當即就生氣了，低聲呵斥道，“一點規矩都沒有了，長輩說什麽就得馬上去做，葉森森，聽見了沒有？”
葉森森懶得理他，還是沒挪動地方。就在葉鶴淵氣得吹胡子瞪眼，準備親自把這個小兔崽子扔進房裏的時候，葉梓年開口了，“森森，你進去吧，把門關上，不許出來。”他擔心葉森森聽到父親那些不好的話更會對爺爺奶奶産生惡劣的情緒。
葉森森聽到爸爸的話，這才不情不願地走進房間，還特意拖着拖鞋發出很大的聲音表示抗議，不過葉梓年沒理他，葉鶴淵也懶得再跟他計較，比起葉森森，他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
“爸，什麽事？”葉梓年對于父親太了解了，葉鶴淵對于家裏的一攤子事情并不愛多管，但是如果他有什麽想要插手的事情，那麽家裏其他幾個人必須都得做到讓他滿意為止，算是典型的中國式父親。
“我聽說你接的那個真人秀什麽東西的馬上要播出了？胡鬧，不許再去拍了！”葉鶴淵平時在家裏一般只看朝廷臺，對于其他電視臺都不屑一顧，認為他們嘩衆取寵太過，結果這一次來家裏的門生突然提起在芒果臺的預告中看到了葉梓年和葉森森的介紹，他一聽就覺得不對，特意等在電視機前看了預告，才發現這個似乎跟他預想中的不太一樣。
在葉鶴淵的眼裏，綜藝就是朝廷臺經常播出的類似歌舞晚會或者最近很紅的漢字聽寫大會這種比較正統的東西，而他一直也以為葉梓年帶着森森參加的也是這種，沒想到芒果臺裏放出的預告卻是葉梓年和其他人去鄉民家裏要菜的，葉森森和其他小朋友跑去尋寶的，甚至還要他們每個人的單獨采訪，這讓清高了一輩子的葉鶴淵無法接受，所以一知道他們回來了，馬上就沖了過來興師問罪。
“爸，那個節目你也當初不是同意我和森森去拍的嗎？”葉梓年不理解父親為什麽一下子變得這麽生氣，還是耐着性子說道，“再說我們當時和臺裏簽了協議的，不拍的話要賠錢的。”
“我以為你們拍電視是給森森露臉，然後以後可以跳級加分用的。”葉鶴淵皺着眉頭，壓下自己的火氣說道，“不是讓你們參加這種無趣又下三濫的節目的，這種根本連節目都稱不上，一點審美趣味都沒有，嘩衆取寵，不知所雲，真不知道國家為什麽還不趕緊取締這種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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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現在就流行這種綜藝節目，你們以前看的都已經跟不上時代了，再說從這個節目中森森也交到了好朋友，這不是很好嗎？”葉梓年有些頭疼地解釋道，“還有，雖然現在有些節目确實沒什麽教育意義，但是這個絕對不是，它是幫助爸爸和孩子一起成長的，據導演說觀衆期待度也很高。”
這個節目第一期的片花已經在臺裏大面積開始投放了，根據微博和網頁的搜索率現實，觀衆對于這一檔真人節目秀的期待度非常高，各個商家也已經蠢蠢欲動，打算進行冠名了，所以米善洋現在巴不得把他們炒得再熱一點，提高觀衆度。
“觀衆？現在的觀衆有幾個能夠有着高尚審美和情趣的？”葉鶴淵對此嗤之以鼻道，“就是應該把這種只朝收視率看齊的地方臺全都關了才好，讓朝廷臺每天放新聞和紀錄片，這樣才能提高我們的國民素質。你也不用說什麽教育意義了，我一看那幾個其他參加的孩子就知道他們當森森的朋友只會拉低森森的智商。”
“他們都是我的好朋友，身上也有許多優點，我希望爺爺不要貶低他們。”葉梓年還沒來得及反駁葉鶴淵，一直躲在門後偷聽的葉森森再也忍不住了，拉開房門，站到爺爺面前嚴肅地說道，“雖然他們可能沒有我聰明，但是我從他們身上也學到了很多東西，這都是以前我沒有的，我很喜歡這個節目，也很喜歡那一群朋友，所以我一定要和爸爸一起參加。”
“不行。”葉鶴淵壓根就沒把葉森森說的這一大段話聽進去，直接命令道，“我說不行就是不行，葉梓年，明天你就去跟導演說不參加了，我也去問問老朋友能不能這個節目不播了。”葉鶴淵只覺得葉梓年和葉森森上這種節目太丢他們葉家的臉了。
“也不知道我們葉家是不是風水出了問題，怎麽一個兩個都不明白禮義廉恥呢。”葉鶴淵皺着眉頭，看着森森漂亮的小臉蛋，卻恨不得這個所謂的孫子沒有出現過，“也果然是……的兒子，這麽小就走了歪路。”中間的名字，葉鶴淵含糊了過去。
雖然葉鶴淵說得聲音不大，但是葉梓年聽得清清楚楚，當場就差點氣瘋了，他和葉森森沒幹過一件不好的事情，可是在他父親的眼裏，他們做什麽卻都是錯的。絲毫忍不下去的葉梓年站直了身軀，第一次直視父親的目光，清楚而明白地說道，“爸，因為你把我生出來我才到現在還叫你一聲爸，可是你作為父親和祖父，你尊重過我和森森的感受嗎？”
“我哪裏不尊重了？你又哪裏值得我尊重？”不出葉梓年的預料，葉鶴淵不屑地笑了下，“值得我尊重的人現在哪一個說出來名字不是響當當？”
“我承認作為一個文學教授和院長，你的學術成績确實很厲害，可是你到現在卻都不會做人的道理。”葉梓年痛恨自己這麽多年以來對于父親的霸道和專橫沒有半點反抗，致使自己和森森忍受了那麽多年不公平的待遇。
“你以為你讀了那麽多書，就比別人了不起了？”葉梓年這些話在心裏憋了許多年，現在能夠痛痛快快地一次性說出來，別提有多解恨了，“讀書好确實值得誇贊，但是我們這些普通人就不是人嗎？不值得你們當成人看待嗎？那你的優越感也太強了，爸爸，現在可不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時代了，現在每個人都有許多路可以走，每個人都可以活得很精彩，成為優秀的人。”
“你的目光太狹隘了。”葉森森輕聲補充道，話語裏帶着淡淡的憐憫，“你和奶奶就活在你們的小圈子裏，以為所有人都羨慕你們的生活，以為我們上個電視就會害你被別人嘲笑，其實根本沒有人會在意這件事啊。”
在這個繁忙的世界裏，每個人都忙得恨不得有四十八個小時，誰願意去管那個人家裏的誰誰誰上電視了，誰誰誰又有了孩子，最多只是背後八卦兩句，再也分不出其他閑心去關注他人的生活。
“爸，我已經長大了，森森也有自己的想法，我們會按照自己的想法過自己的人生，你再也幹涉不了我們，我也希望你能睜開眼睛去聽聽別人的想法，去看看別人的生活。”葉梓年知道父親迂腐而守舊的思想一時半會兒是改不了的，可是他還是希望父親能從他自己塑造的神壇上走下來，明白自己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罷了。按照小胖的說法，大學教授算什麽，鋼琴家算什麽，不都只是一份工作而已，他爺爺奶奶大伯爸爸每年都賺好多錢，可是他們還是每天只吃三頓飯，每晚只住一張床，沒覺得自己比別人多點什麽。
葉鶴淵被葉梓年說的話氣到了，一時間居然想不出什麽話來反駁兒子，只能激動地指着兩個人，結結巴巴了半天，幹脆一拂袖子，直接離開了。
看到爺爺離開的身影，葉森森悄悄松了一口氣，看着爸爸臉上顯而易見的難過，他忍不住有些心疼，情緒低落地說道，“爸爸，你跟爺爺頂嘴是不是很難過？”葉梓年并不是一個愛争辯的人，尤其還是自己的爸爸，葉森森想着如果自己跟爸爸頂嘴自己的心裏肯定也難過得不得了。
葉梓年蹲下身，摸摸兒子柔軟黑亮的頭發，搖搖頭說道，“我有點難過，但是更多的是高興。”就像路明池所說的，反駁他們，然後大聲清晰地說出自己的觀點也并不難，起碼沒有他想象當中的難。
為了自己，為了森森，他能夠變成一個更勇敢的爸爸，一個更有勇氣去選擇自己的道路的葉梓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