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這也沒關系,時間長了,總會好的

窦争說:“小野的事情……,是我的錯。”

顧慨棠默默地聽着。

“我有點急。”窦争道,“可心裏不是那麽想的。”

顧慨棠臉上的表情和緩了些,他說:“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每個父親都愛自己的兒子,我算什麽,我其實沒資格對你指手畫腳。”

“沒事沒事,”窦争結結巴巴的說,“我……,我,呃。”

窦争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氣氛有些尴尬。

顧慨棠轉移話題來解圍:

“小野還沒有正式入學,這個星期家長可以去旁聽,如果你覺得那邊幼兒園不好,可以把孩子接回來。”

窦争垂着眼:“好。”

顧慨棠頓了頓,說:“你沒時間,我可以替你去。”

“你有時間嗎?”

“嗯,我有事要去找謝冕。”

窦争不說話了。走到車站後,窦争突然擡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面對面看着顧慨棠。

“我來之前,一直在想,不要給你惹麻煩。”

顧慨棠一怔。

窦争是這麽想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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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慨棠竟然一點都沒發現。

窦争說:“我是為了你才來北京的,本來沒想住在你家,我想自己找房子,好好工作,慢慢接近你。我沒想到這麽快。”

顧慨棠靜靜地聽他說。

窦争臉有點紅,他內心掙紮了一會兒,說:

“我知道我們給你添亂了,謝謝你幫我照顧小野。過段時間我會搬走,……,我們重新開始,行嗎?”

顧慨棠揉了揉額頭。

有一輛他要坐的公交車來了,但顧慨棠沒有走。

他覺得應該趁今天的機會和窦争說清楚。

顧慨棠緩緩說:

“……不是你的問題。我和你說過一次,我不會喜歡上你,不會喜歡上別人。這一點,我并沒有說謊。”

窦争看着顧慨棠。

顧慨棠說:“房子你可以繼續住。我搬走只是因為寝室離學校近。”

窦争說:“可是平白無故住在你家,還是會讓你讨厭吧。”

“沒有什麽讨厭不讨厭的,”顧慨棠想了想,說,“都是一家人。”

是了,顧慨棠願意幫忙照顧小野,除了出于男子漢的天性願意幫助弱者外,還因為這是自己的家人。

即使窦争說了讓顧慨棠頭疼的話,即使他是同性戀,顧慨棠也不和他保持距離,也是因為窦争是他的家人。

僅此而已。

顧慨棠在自習室待到九點,想到什麽,給謝冕打了個電話,問小野的事情。

“把孩子送回去了,”謝冕說道,“今天什麽事都沒有。一切順利。”

“嗯。小野沒有鬧吧?”

“沒有,小孩兒真是太乖了。”謝冕說,“跟孩子他爸說了,明早我還是那個時間去接孩子。”

因為顧慨棠和謝冕實在是太熟了,所以盡管他很感激,卻不好說‘謝謝’。他‘嗯’了一聲,說:“明天我和你一起去送小野。”

“你跟着幹什麽去啊?”

“我去交學費。”顧慨棠道,“這個星期不是可以旁聽嗎?正好可以旁聽。”

“我聽說你學業很忙。”

“沒辦法,”顧慨棠頓了頓,道,“小野很乖,被人欺負也不會說。上次我沒搞清楚情況,訓了他一次。我擔心他。”

謝冕笑了兩聲:“顧慨棠,你這麽喜歡小孩,什麽時候結婚啊?”

“這個問題,先問問你自己。”

為了騰出時間去旁聽,顧慨棠連着幾天熬夜寫論文,他喝很濃的咖啡,甚至靠吸煙來提神。

他因為休息不夠而頭痛欲裂。一清早,謝冕接小野和顧慨棠,還在說:“你最近氣色不是很好,研究生,果然很忙?”

顧慨棠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如果認真和他們解釋,大部分人不會理解。他們會說,學生有什麽忙的呢,不就是看看書,寫幾篇文章嘛。

沒有經歷過的人就不知道,所以顧慨棠從來不想開口和別人抱怨。

開車到城裏要花一段時間,顧慨棠睡了全程,可越睡越困,到幼兒園裏後他沏了杯咖啡,坐在小野旁邊的座位上旁聽。

其實這裏有專門為家長設計的椅子,和小朋友區分開來。可小野是新來的,還沒有認識新朋友,其他人都有同桌,顧慨棠不希望看見小野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邊,于是選擇了那個位置。

好的方面在于小野非常高興,不好的方面當然是椅子很小,顧慨棠坐着不舒服。

幸而椅子質量不錯,顧慨棠這樣的成年人坐上去也不會發生事故。

顧慨棠提起精神。

這家幼兒園的教育以鼓勵孩子表達為主,老師耐心的與每個孩子溝通。這歸功于一個班只有十幾個孩子,人數的稀少使得這點變得可能。

小野坐在中間的位置。卷曲頭發、看起來就很和藹的女老師踱步走到小野身邊,拉長聲音,用一種像是講故事的語調問:“這位小朋友,你有沒有見過,棉花糖?”

小野一下子緊張起來,他看着女教師,手卻拉着顧慨棠的膝蓋。

顧慨棠覺得女教師的教育方式很好,對孩子的表達、描述等方面的能力都有提升作用,畢竟在家裏很少有這樣好的機會慢慢聽孩子說話。顧慨棠鼓勵地摸摸小野的後背。

小野小小的頭仰着看女教師。

女教師彎着腰,将自己的視線與小野保持基本持平狀态。

小野向後縮了縮,沒說話。顧慨棠便道:

“老師在問你問題。”

小野驚恐又猶豫,很微弱的點了點頭。

女教師見他怕的厲害,便單膝跪在地上,她握住小野的手,更加溫柔的詢問:“那,能不能給我們描述一下?小朋友們想聽一聽。”

小野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一把沖向顧慨棠的懷裏,把臉深深埋住,一句話都不說。

一個小男孩害羞成這個樣子,顧慨棠也覺得驚訝,他暗自朝女老師擺擺手,示意不說了。

旁聽了一段時間,顧慨棠覺得這裏的教育方式還是很先進很優秀的,就是短時間內不太适合小野。

這也沒關系,時間長了,總會好的。

顧慨棠主要看了這邊孩子的飲食情況。雖然餐飲費貴一些,不過每天吃了什麽都有具體的列表,老師會一個一個關注孩子吃了什麽、吃哪些不适合。因為學生少,所以也沒有最初那家幼兒園那麽多條條框框。

下午三點鐘,孩子們陸續被家長接走,顧慨棠帶着小野和那位女教師告別。

女教師四十多歲了,并不年輕,但是和小孩子說話時堅持彎腰或跪、蹲在地上。

她總是深情的凝望着對方,無論對方的年齡是多大。

第24章 小野‘嗯’了一聲,伸手讓顧慨棠抱他,而且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

顧慨棠低頭寫了幾個數字,從本子上撕下來後把紙交給女教師,說:“這是我的手機號碼。如果有事情,可以聯系我。”

她點點頭,一邊把紙收到包裏,一邊問:“您是小野的叔叔?”

“是。”

“小野很乖。”她這樣說,“一個人的時候很獨立。不過,有家長陪着,就會撒嬌了。”

顧慨棠摸摸小野的頭發,贊同的‘嗯’了一聲後,說:“他一個人來這麽遠的地方,以後家長陪着的機會很少。我希望您幫我好好照顧他。”

“當然。”

小野心不在焉的聽着兩個大人的談話,在顧慨棠腿前站着,不停地扭動。

“小野,”顧慨棠彎着腰,叮囑道,“你以後也要聽老師的話。”

小野點點頭。

顧慨棠本來想問小野今天課上為什麽不配合老師,但想到他還是新來的,可能怕生,就放棄了。

盡管窦争說小野是非常黏人、喜歡讓大人抱的小孩,可顧慨棠發現只要跟自己在一起,小野從來不要求顧慨棠抱他,一個人走的也很好。

等兩人走出幼兒園門口,顧慨棠突然發現路邊有個賣棉花糖的小販。這裏小孩多,顧慨棠看到好幾個小孩坐在家長的後座上,手裏舉着比自己臉還要大的棉花糖。

顧慨棠指着馬路對面,對小野說:

“小野,你看。”

小野露出有些迷茫的表情,問:

“什麽?”

“棉花糖,”顧慨棠有些驚訝,他說,“那是棉花糖,你沒吃過嗎?”

“啊……,沒有。”小野伸長脖子,往那邊看。

女教師讓小野描述棉花糖的樣子,并不是故意刁難他。因為她以為,學校對面就有賣糖的小販,換成小野外的任何一個學生,都會有話說。

她不知道小野沒吃過,也沒見過棉花糖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小野突然咬了咬自己的手指,有些羨慕地看着拿着糖的小孩。

他沒有咬手的毛病,因為年紀小,也不會掩飾自己的渴望,就眼巴巴的看着,也不開口要。

顧慨棠莫名有些心酸,他單膝蹲下,看着小野,慢慢說:“小野,嘗一嘗怎麽樣。”

小野眼睛亮晶晶的,點點頭。

顧慨棠想了想,問:

“如果今天老師讓你描述……嗯,比如描述你爸爸,你會跟其他小朋友說嗎?”

小野又點點頭,急忙解釋:

“會。我,只是不知道怎麽說。”

“不是不想和老師說話?”

“嗯。”

顧慨棠明白了。他牽着小野的手,說:

“那好,走吧。”

趕上孩子放學的時間,本來就不寬的馬路上人流量很大,來送孩子的家長要麽開車,要麽騎車,把那一點地方給塞得滿滿當當。

為了安全,還是抱着小野比較好。顧慨棠和小野分析了一下目前的情況,小野‘嗯’了一聲,伸手讓顧慨棠抱他,而且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

顧慨棠還以為小野怕自己。因為他個子很高,又是男性,家裏其他親戚的小孩也不願意讓顧慨棠抱他們。沒想到小野這麽好說話,顧慨棠還以為只能牽着他的手,那樣的話,過馬路就危險很多。

顧慨棠抱着小野走到賣棉花糖的小販攤鋪前,等了十幾分鐘,才拿到一個巨大的粉紅色棉花糖。

小野不太會吃,弄得眉毛上都是。顧慨棠摟着他的腿,小心的把小野臉上的糖絲摘下來。

因為小野長得很可愛,直發,顯得臉圓,特別招人喜歡。賣糖的大叔一邊逗他說話,一邊從包裏拿出一只小小的瓷做的兔子飾品,送給小野,據說本來是想給親戚的女兒的。

小野捏到手心裏,說:“謝謝叔叔。”

顧慨棠原路返回,到指定的地方等謝冕。等待的過程中,顧慨棠問:“你會喊別人‘叔叔’,小野,為什麽喊我‘叔父’?”

小野果然很喜歡粘人,被顧慨棠抱住後就不下來了。聽聞,他扭頭看着顧慨棠,短短的手指摸了摸他的眉毛,然後認真地說:“因為爸爸——”

小野思考着,道:“爸爸說的。”

顧慨棠沒聽懂,還沒來得及細問,手機就震了起來。

顧慨棠發現打電話的是自己的導師,不敢怠慢,連忙朝小野比劃了個‘安靜’的手勢,接了電話。

導師今天從上海出差回來,到學校查看學生的情況,他雖然知道顧慨棠今天請假的事情,卻還是專門打電話過來。

導師先是問了幾句,很快切入正題,語重心長地對顧慨棠說:“小顧啊,做學問要有耐心,切忌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你這個孩子,我還是比較放心的,我知道你踏實,現在外面的誘惑很多,你一定要把守住自己……”

學生請假沒什麽,可顧慨棠是課室裏很能幹的學生之一,經驗不夠,就已經能挑起大梁,做很多師兄都做不好的事情。

能幹的人,幹的活就多,這已經成了研究生領域內自然而然的規則。實際上任何一個行業都是這樣的,顧慨棠一個人的工作量,有時候甚至能當三個人的。

這樣時間長了,一旦有一天他請假,不工作,就顯得格外突出。

顧慨棠聽着導師帶着強烈暗示意味的教導,只能稱是,并沒有辦法反駁什麽。

顧慨棠明白很多道理,他只是不想抱怨。

劉導師說了十幾分鐘,态度稍微平緩了一些,道:“行了,你有事就忙去吧。”

顧慨棠松了口氣,道:“好,老師再——”

話還沒說,也沒來得及挂上電話,顧慨棠突然聽到了一陣巨大的引擎聲,同時聞到了燒焦的味道。

聲音太過突然,味道也讓人覺得不妙。顧慨棠來不及說話,他驚訝的朝後一望,從眼角的餘光中,他看見一輛失控的摩托車,以一種看上去不算特別快的速度,失控的朝這邊沖了過來。

時間緊迫,更多的細節顧慨棠也沒注意到,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起來了,連周圍人尖叫的聲音都沒聽到。

顧慨棠的身體比意識更早做出反應,他的第一個舉動是把小野扔了出去,緊跟着自己跳了起來,可惜沒躲開。

‘嘭——!’的一聲,看到這一幕的群衆有的捂住了嘴巴,光是聽到聲音,都讓人覺得肉痛。

顧慨棠被狠狠撞了,撞到他身體的摩托車咆哮着傾斜到一邊,他的身體猛地一震,手裏的手機脫手飛了出去,狠狠砸在地上,屏幕碎了一地。顧慨棠疼得直接坐在地上。

冷汗流下來的那一秒,顧慨棠心想:

車禍。

幸好是摩托車,幸好沒出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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