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看着會議室裏的人依次出去，小賈迫不及待湊到蔣韶南跟前，低聲問：“蔣哥，咱們是不是被小丫頭給套路了？”
蔣韶南正在發短信，看都沒看他，問：“你能說出，不給錢，讓她貼錢給老吳的公司辦事嗎？”
“那怎麽說，憑什麽呀？”
“那你能質問出，沒錢你來談什麽嗎？”
“那怎麽可以，人家那麽短時間想到解決方案，也算很有急材了。”小賈剛剛受到了無形的呵護，對夏婷是相當的有好感。
蔣韶南拿過手機繼續按短信。
小賈咂摸着意思，所以說，就是被套路了。
那麽，為什麽願意被套路呢？
小賈就試探着問：“蔣哥，她這是個什麽操作？我怎麽一時沒看明白。”
外面正好有人敲門進來，“蔣哥，車好了，随時可以走。”
蔣韶南站起來，有人撐着外套等他穿，他脫了外套，抽過那件禮服款的西裝，邊套着說：“先來說不用錢，又談下項目，用談下的項目再套錢。”他看了小賈一眼：“還覺得有新意嗎？”
“那招不怕老。”小賈又擠上他的招牌笑容：“那蔣哥你願意讓她得手，甘願被她套路，是不是她說的那個計劃很厲害？”
蔣韶南擡手，敲他腦袋一下：“不算笨，關鍵那個可行，是那種，不讓她幹，咱們也不好動手的招。”
不說具體什麽招，小賈知道自己不能問。
“其實那點樓盤的讓利，給誰都是給。”小賈實事求是:“她這個資源整合能力不錯。”
“所以。”蔣韶南往門口走，突然又停下腳步，看着牆上一幅新樓盤的設計圖，半真半假地說：“這是個讓人沒辦法拒絕，雙贏的局。”他擡手，食指在那設計圖上抹了一把，又看了看指尖，沒有鉛筆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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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搓着手指頭說：“這設計圖是複印的？這麽大張怎麽複印的？”
小賈小小聲說：“蔣哥，這是咱明年後半年的那個工程，手畫的圖。”
“是嗎？”蔣韶南後退一步，想了會，眉頭皺起來了，圖的右下角有簽名，“那這個圖畫的真不錯，一絲不茍的。就是這樣的人怎麽在老吳的公司？”
說着說着，眉頭就皺得更緊了：“還攤上今天這破事！這個破樓盤，給老吳幫忙真是……最後一次。”
說完大步往外走。
小賈誠惶誠恐地跟着提醒：“蔣哥，牆上那個還是和老吳合作，這是你回來之前，幾年前就敲定的工程。老爺子親自定的。”
“沒忘！”蔣韶南說：“我說的是不管他的閑事。”
蔣韶南臉上的厭棄太明顯，走到會場門口，陽光出來了，廣場空空蕩蕩的尤藏着早前的狼狽，小賈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蔣哥，你故意的？”
蔣韶南正準備上車，旁邊人伸手護着等他彎腰，他聽了這話就停下，也沒看小賈，看着前方反問：“什麽故意的？”語氣随意，卻露出了一絲笑，似星芒微閃，冷峻又迷人，仔細看還有點奸詐的意味。
是不吝啬給自己人看到的，“坑挖好了，就等看人跳了”的那種笑意。
小賈太過了解這表情代表的含義，一下明白過來：“原來是真的……我就說，她什麽資源都沒，又才從國外回來，你不可能相信她，你其實是故意順水推舟？你總不會，是想讓她給老吳幫倒忙吧？”
蔣韶南沒回答，彎腰，上了車。
小賈跑去另一邊，後座本來坐蔣韶南另一個助理Peter，他毫不猶豫把Peter擠旁邊去，自己坐到後座。
車裏放着很多本市新開樓盤的宣傳頁，蔣韶南早前說要看，他們放到車裏讓蔣韶南抽空翻一翻，此時他已經拿了一份，上面水景湖畔，全是虛無缥缈的概念圖，蔣韶南順手把圖冊扔一邊，又翻看一本，出其不意地，忽然問了句：“你覺得那個女孩長得怎麽樣？”
“嗯？”小賈愣了下，反常地，忽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雖然知道老板這問題後面一定跟着什麽，可他還是羞恥地忽然覺得有點小羞澀。
“那要單說漂亮，也不全是，讓人覺得有才華吧，也不全是，就是，反正我看她蠻順眼的。主要是，挑不出來任何不順眼的那種順眼。”
這話實在贊的太明顯，蔣韶南果不其然看了他一眼，眼神倒是沒譴責。
副駕的助理Peter轉身來笑着調侃：“還特別香是吧？”
“什麽？”
Peter說：“我進去的時候跟着她，她站的那一塊都特別香，不是香水化妝品的香，而是說不出的一種香味，開始不确定是她，後來人都出去了，她一開箱子，那種味道就更濃了。”
“對，對”小賈說：“咱們出去那會兒，路過她我也聞到了，就是當時想別的沒注意。”
他轉向蔣韶南：“所以，蔣哥你真的是故意的？你覺得那女孩有問題！”
蔣韶南已經翻完了大部分圖冊，沒什麽語氣地說：“老吳這破事後面不知道多少事，突然跳出來這麽個人，國外回來，學歷亮眼，漂亮，用吳子莘嘴邊的話說，嫩的能掐出水……然後帶着出人意外的解決方案……空口白牙，口才出色，就讓我也願意給她個機會。”
他看着小賈問：“你說，正常人該怎麽想？”
小賈由衷地說：“……那這要是個仙人跳，得是能跳動股價的那種了！”
Peter轉頭來說：“蔣哥，要不要派人跟着她？萬一是個商業間諜。”
蔣韶南說：“讓她去，又不花咱們的資源，看着就行。誰的人，目的是誰，她總不能是無緣無故跑回來，就想來旅行一下就遇上了這種事兒。讓她去折騰。”
*****
蔣韶南的飛機落地，已經下午六點多，一行人匆匆趕往酒店，他父親的宴會已經開始。
“輝耀企業家獎”大大的橫幅，挂在宴會廳中間。
他的父親穿着中山裝，正被一堆賓客圍着，臉上的笑容，讓人看上會覺得有些心酸，好像他畢生就是為了追求這個。
誠然，這個愛國企業家獎，是當地非常重量級的獎項，很多企業家辛苦一輩子，都想能混上這個代表榮譽的獎項。但是他想到父親要背負的東西，就真的不再想看那個橫幅了。
就像站在他父親旁邊的老吳，如果做項目要搭上老吳這種，他寧可不做。
小賈低聲說：“老吳說自己進醫院了，這麽快就出現？裝病裝得這麽明目張膽。”
蔣韶南停了停，向那邊走了過去。
小賈一臉擔心望着他。
還沒走到，他爸爸就隔着人群看到了他，笑着對他招手，“趕回來的這麽快，累不累？”
小賈湊上去說：“蔣哥從中午就沒吃飯，衣服都是在車上換的。”
“那開席吧，開席。”
旁邊的老吳從蔣韶南出現就一臉急切。
開席不等大家都落座，就急急擠開本來安排在蔣韶南旁邊的季總，坐下迫不及待地說：“我聽說來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臭丫頭，還說要做樓盤後面的危機公關？”
蔣韶南說：“她提出的方案還可以。”
“你這簡直是胡鬧，讓一個臭丫頭去處理，聽說還是外國剛回來的。”老吳語氣很着急：”她連東南西北都沒有摸清楚，你怎麽敢把這麽大的事情交給她。”
蔣韶南對遠處和他隔空打招呼的一位老總擡了擡手，說：“你想做什麽也可以，她的行動不會影響到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說交給你就是交給你！——只不過她憑什麽，一無所有憑什麽要得起你的信任？”
老吳簡直有點氣急敗壞了，從他收到這個消息開始，覺得自己的血壓一路在飙升，從醫院趕過來就是為了蔣韶南一句話。
蔣韶南拿起了杯子，他人很穩，執杯的樣子，讓人覺得他在咂摸剛剛聽到的話。
老吳有點得意，蔣韶南可很少能聽進去別人的話。
嘴上的得意還沒完全顯露出來，就見蔣韶南忽然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說：“憑什麽？……的确，憑我點頭，都沒止住外頭的廢話，這事情，看來還真是有點難辦！”
老吳一下變了臉色！
蔣韶南看向他，張口要說話，他已經預感到蔣韶南會說什麽，緊張感忽然一頭蓋過了火氣。
連忙站了起來，慌亂間差點掀翻椅子。
——那沒出口的話，肯定是讓他自己來。
正不知道該找個什麽借口繼續，走或者留下都頭大，猛然看到門口進來的年輕男人，他一下喜上眉梢，笑着對那邊招手。
“子莘。”
那年輕男人一身貴公子做派，一路和人打着招呼直奔這邊而來，手大模大樣搭到蔣韶南肩膀上。
對着老吳喊了聲：“爸。”
老吳笑得見眉不見眼，好像中了大獎一樣，推開椅子說：“你坐這邊，我坐那邊和你周伯伯坐一塊去。”
吳子莘對他潇灑地揮揮手，就像和朋友打招呼那樣親切随意。
老吳如釋重負地走了。
吳子莘拉椅子坐下，靠近蔣韶南說：“打個商量行嗎？”
“你怎麽回來了。”
“能不能下次欺負我爸別那麽狠。”他說着又去搭蔣韶南肩膀：“我當然要趕着回來，聽說今天有個特漂亮的女孩，你是不是被人家se誘了？”
蔣韶南拿起桌上打火機，抽了旁邊煙盒裏不知道誰的一根煙，煙叼嘴上了，打火機火苗竄上去，卻是直接往肩膀上的那只爪子就去了。
吳子莘跳着收回手，笑着低聲喊蔣韶南：“陰險！”
蔣韶南把香煙扔桌上，他順手拿過去，放嘴裏，又指着桌上打火機，蔣韶南根本不搭理他，小賈笑着給他點上。
旁邊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們這塊了，他斂了笑意，說：“你給我還不能說句真話，這次到底怎麽回事？”
“說什麽？”
“我還不知道你，你爸要叫你給我爸幫忙，你都未必去。一定夾着我的面子那是自然……”他朝天吐了倆煙圈：“我問的是：後面到底什麽事？那安置怎麽都不應該鬧這麽大。”
“那要去問負責這事情的。”蔣韶南說的很沒誠意。
吳子莘也不在意，繼續追着問：“可我還是想不通,聽說那女孩，什麽什麽都沒，憑什麽說服你把這事情交給她？”
“你什麽時候走？”蔣韶南答非所問。
“我這個趕巧了，就回來兩天，明天就飛。”
“那給你說也沒用，你又不準備接手麻煩。問這麽多不就為了看個熱鬧。”
吳子莘想了想，好像也對。
準備彈煙灰，看到小賈有眼色已經放過來的煙灰缸。
他忽然笑着說：“對，我現在問也沒用，反正一堆人等着看熱鬧的這次，我不用你和我說，過兩天也能知道怎麽回事。”
“嗯，等着吧。”蔣韶南噎死人不償命的語氣，随口來了一句。
吳子莘抽了幾口煙，慢慢又給笑了，湊過去：“你說……你這給我家幫忙，我還可以一幅看熱鬧的姿态，是不是，也是我的福氣？”
蔣韶南都不看他，對遠處一個老總笑着，擡手，順手把他湊過來的身子推一邊去。
遠處的老吳和別人點頭笑着說着話，視線始終不離那一桌，
遠遠看着，卻笑容又慢慢變得勉強。
蔣韶南和自己兒子是好友，他可以說是看着蔣韶南長大的。
所以他時常想不通，怎麽就會這麽不同。
縱然是和自己兒子穿同一家的高定，一眼望過去，也是先看到坐着的蔣韶南。
他身上那不一樣的神韻流轉，銳利，凝練，又有點高不可攀。
如果讓老吳說，就是人家說的玄乎的那種權貴味。
但真正的權貴他周圍也多，那些人身上，也根本沒有蔣韶南的這種派頭。
特別鎮得住場子。
今天不是他不去，而是他去了也沒用。
手機在桌上響，他看了看號碼，接了電話。
半響，他只是聽，對方說，說完就挂了。
他坐着好一會不動。
今天這事，後面藏着大事。
剛剛接到消息，很快大概就會有人下臺。
他又不由看向蔣韶南。
他正側着臉聽別人在說什麽，以他為圓心，周圍的人都是陪襯般的存在。
這麽大的局，蔣韶南就帶了那麽幾個人，就去把事情壓下了。
就是那個女孩子……
他擡手，旁邊一個人附耳過來，他低聲說：“你去打聽一下那個女孩，看看是誰派來的？順便好好查，背後推波助瀾的會不會還有別人，看看這個女孩，是不是其中的一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