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五】談心
“爸爸？”端着兩杯牛奶，卿語敲了敲卿夙所住的客房的房間門。
開門的卿夙已然換上了一身黑色的居家服，側開身子讓卿語進去，然後關上門。
卿語已經坐在了窗戶邊的榻榻米上。
卿夙跟過去，坐在了卿語的對面，“這麽晚了，又折騰了一晚上的演奏會，不早點休息嗎？”
卿語抿了一口牛奶，“想要和你談一談。”
上一次見面的時候，還是春節之前卿夙因為公司在歐洲的業務順道飛到維也納探望她，卿語因為當時忙着一場公演，再加上卿夙本身行程滿當，兩個人也沒有真正聊上幾句。
像現在這樣父女兩人促膝而談的時間似乎很少了。
卿夙端起卿語放在他面前的牛奶，喝了一口，沉穩的聲音磁性迷人，帶着中年男人特有的磁場，“恩？”
卿語聽着卿夙在靜谧的夜晚中顯得格外磁性的聲音，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呀，我要是早生十幾年，一定要嫁給你。”
“那不行。”卿夙輕笑一聲，“外面那小子可不會放過我。”
卿語吐了吐舌頭，幾分撒嬌，“說起這個，爸爸，你剛才怎麽就……”
“就什麽？”卿夙明知故問。
鏡頭回放。
【月森爸爸帶着幾人來到一家和風餐館，挑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月森媽媽自然地坐在了月森爸爸的身邊，而卿夙則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面對着窗戶的單人座，把月森夫婦對面的雙人座讓給了卿語和月森，讓兩個小輩一陣踟蹰，不知道他什麽意思。
卿夙悠閑地喝了一口熱氣騰騰的大麥茶，看着一側的兩個小輩：“你們兩個，以後有什麽打算？”
Advertisement
卿語輕輕咳了一聲，搪塞過去，“能有什麽打算？去維也納，在樂團好好訓練嘛……”
卿夙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沒有再問。
一頓夜宵，卿語吃得是食不知味。】
卿語皺起鼻子，“你剛才問，我和蓮，以後有什麽打算……爸爸，你幾個意思啊？”
“你說呢？”卿夙把皮球繼續踢回去。
卿語垮下肩膀，“好嘛，卿大外交官，我說不過你啊！”
卿夙無奈而寵溺地搖了搖頭，“你啊……你會不知道我什麽意思？”
卿語慢慢斂下了嘴角的笑容，面上多了幾分迷茫，“我……爸爸，我不知道。我……”
“你喜歡蓮，不是嗎？”連疑問句都沒有用，卿夙直接反問，語氣篤定。
過了兩三秒，卿語點點頭，“可是，我不知道蓮是怎麽想的。而且，對蓮，我有愧疚。小的時候我有自閉症，蓮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走進我的世界裏的人。那個時候，我的世界裏，只有小提琴，和他。與其說是他依賴我的照顧，不如說我依賴他給我的生命帶來的色彩。後來，我跟着母親去中國，又加入了樂團，一路上，我給了蓮很大的壓力。他以前曾經問我，什麽時候才能夠回來，我告訴他，當他的小提琴也那麽厲害了的時候，就可以和我一起到樂團。所以，我看得到他一直很努力很努力，性格也成了現在這樣不茍言笑，萬事追求完美……爸爸，我怕，以後如果真的和他在一起，我會不會無形之中給他更多的壓力。最後，他會讨厭我的。我不想要這樣的結局。”
卿夙安靜地扮演着聆聽者的角色，一直帶着溫和的笑容鼓勵女兒繼續說下去。聽到這裏，這個年近四十的男人輕嘆了一口氣，放下牛奶杯，慈愛地揉了揉女兒的發頂。
“傻丫頭，”卿夙搖搖頭，“你問過蓮的想法嗎？”
卿語搖頭。
她不敢，她怕這樣直接捅破這層窗戶紙，會讓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受到影響。她不敢賭。
“小語，”卿夙溫和地笑着，鼓勵她，“愛情總是要有人付出的。如果真的想要得到，就要努力追求。不要輕易否定別人，也不要輕易否定自己。以及，最重要的一點，愛情之中，坦誠是最重要的。我希望你能夠直面自己的感情，追求自己的感情。更何況，你沒有問過蓮，又怎麽知道他真正的想法？在我看來，他就非常期待和你一起度過未來的時光，無論困難與否。”
卿語陷入了沉默。良久，點了點頭，“我知道了，爸爸。”
卿夙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吾家有女初長成。”
“爸爸！”卿語雙頰微紅，卻已經從剛才的茫然之中走出來不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卿語看向卿夙，“對了，爸爸，肖恩老師這次安排我回國的事情，是不是你……？”
卿夙輕笑，點頭：“是我要求的。”
卿語輕輕皺起眉，“為什麽？你知道的，雖然我很高興我和蓮能夠有這幾個月的時間在一起，但是……我真的，不想和柚木家以及忍足家有半點的牽扯。”
卿夙略微有些嚴肅，“小語，我說過，我希望你能夠正面自己的感情。你要學會怎樣去處理感情，無論是你想要接受的，亦或者是排斥的。上一輩的牽扯，你确實是無辜的。但是你不可能讓這些事情放在那裏一輩子懸而不決，該做的了斷不過是早晚的問題。有誤會，要講清楚，就算是明明白白的厭惡，你也要學會去解決它，無論是掩飾還是表達。”
說到這裏，卿夙緩和了語氣，“你在樂團那麽多年，我最擔心的事情就是，你年紀小，一個人在外面，沒人教你一些人情世故，我怕你會和那時候一樣只顧着封閉自己的感情。小語，你要記住，任何時候，逃避都不會起到任何作用。只有懦弱的人才會選擇逃避這條道路。這一點上，公正地來說，淨月沒有給你起到好榜樣——盡管如果她不逃避，我也不會擁有一個這樣我深愛的妻子和你這樣的好女兒。”
談起妻子，卿夙黑色的深邃雙眸中泛起深深的思念和愛意。
卿語抱住自己的膝蓋，鼻頭有些發酸，“爸爸，你要是我的親生爸爸該有多好？”
卿夙嘆了一口氣，起身站到對面，複又蹲下，摟了摟卿語，“小傻瓜，我現在不也是你的爸爸嗎？”他輕柔地撫摸着女兒的發頂，黑色的發絲長而飄逸，可是根部，卻是明顯的墨藍色。
“小語，這一切就像是你的頭發。你努力地掩飾着，把頭發染成黑色，和我一樣。但是你很明白，它原本的顏色應該是墨藍色。再怎麽掩飾，事情的本質是不會改變的。你要學會的是，怎樣坦然地接受它。”
卿語頓了頓，語氣輕柔，引導着迷茫的少女，“更何況，這次回到日本，你雖然接觸了一些你非常厭惡的人，但是，你真的沒有收獲什麽嗎？”
卿語擡頭，似乎明白了什麽。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好多個人影。
飒，她來到日本以後交到的第一個朋友，甚至可以說是她一直以來唯一的一個朋友。會像是男孩子一樣大大咧咧，但是幹淨利落，也有着女生細膩的體貼。
侑士，雖然她從來不肯承認他們之間的血緣關系，但是不可否認，他一直在努力扮演着兄長的角色，也有幫她解決麻煩。盡管她從來沒有叫過他一聲哥哥，但是心底确實已經開始認可他。
梓馬哥哥，無論是小的時候的玩鬧到後來他對她的敵意和冷嘲熱諷，他們兩個人的關系确實在不斷地改善。盡管他們沒有開誠布公地談過，但是都互相承認并維系着這種又是兄妹又是朋友的感情。
小雅，小的時候她曾經誤傷了她。雖然是在柚木的脅迫下她才重新見了她，但是兩人之間的隔閡确實消弭了不少。剩下的，是上一輩恩怨留下來的鴻溝和這麽多年分別造成的隔離，雖然難以抹去，卻也讓她少了不少的遺憾。
還有……蓮，她曾經那樣思念的小提琴男孩。就算是到了維也納，酒後吐真言也會吐露出來這個名字。這次的歸來，她見證了蓮的成長，看着他一步步向她邁進。她心疼，但也能夠感受到平日裏他對她的關懷。兩個人的感情，在這幾個月裏，确實是有了質的變化的。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她能夠感受到的，蓮對她的情感。
她還真是，傻……
卿語嘴角揚起一抹微笑，話語真摯誠懇，“謝謝你，爸爸。”
卿夙點了點卿語的額頭，“你能想通就好。我的女兒，是真的長大了……”
卿語依舊笑着，撒嬌：“可是再怎麽長大，卿語還是卿夙的女兒，一輩子都是。”
卿夙：“恩。”
卿語下了決心，“爸爸，如果我把頭發染回原來的顏色，你不會生氣的吧？你說得對，我不會再去逃避了。喜歡也好，讨厭也罷，我的人生中他們都不過是過客，我沒有必要為了他們委屈自己，讓自己難受。”
卿夙靜默了半晌，揚起會心的笑容：“好。”
小語，無論是我還是你的媽媽，我們都非常高興，看到你的成長。
感謝上蒼，讓我能夠擁有你這樣一個優秀的女兒。
**
卿語回了房間，而卿夙則是靠在床頭，想着什麽，目光懷緬。
“篤篤。”房門再度被敲響。
“請進。”卿夙已經能夠預想到，房門外的是誰。
“抱歉這麽晚還打擾您，卿伯父。我有些話，想要和您談一談。”關上房門，穿着家居服的月森少年一臉鄭重。
卿夙心中失笑。
這一個兩個的。
“坐吧。”卿夙起身，将月森引到窗邊的榻榻米上坐下。
月光柔和地打散在兩人之間的小幾上。
卿夙暗想着，今天這個“知心姐姐”的角色，他是要一路走到底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字數完爆……我果然是大叔控，好愛卿夙腫麽破！
一寫卿爸爸就果斷爆字數了……本來這個片段預估只有三分之一章，結果直接完爆前幾章的字數=_=！
我也好想要這麽一個能夠促膝長談又溫柔體貼的爹啊……
本來打算草草帶過的部分還是仔細寫了。臨近結局，比起匆匆結尾，我還是更希望卿語和月森少年之間的感情能夠更加明朗。在這篇文裏成長的不僅僅是月森少年，還有卿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