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平步青平雲的農家子vs錦鯉女配6

他問大侄子考得如何, 大侄子說應該是板上釘釘,這份風輕雲淡跟其他出考場的學子截然相反。

雲大河還想多停留幾日,等成績出了再回去, 不然一直懸着心多累啊。

可大侄子卻搖頭,覺得該間客棧收費貴了,執意要離開。

雲桑也不急着回去,他們殺馬賊掙了一筆錢, 足足有一百五十兩銀子, 這作為最基礎的進貨本夠了。雲桑決定從省城回縣城的路上, 倒賣一些貨物掙銀錢, 譬如省城的新式布匹、便宜的綢緞、女子用的頭油頭繩、香粉胭脂也是極有市場,至于一些肉幹海貨, 買回去也無用, 因為小縣城自給自足嚴重,根本無法推銷出去, 幹脆買一些利潤大的,運往縣城去售賣。

也不算空手而歸了。

最後剩下二三十兩,都足夠三叔雲大河在鄉下娶上媳婦了。

因雲家一直掏不出禮金、也無錢修葺新房,也有性子定不下來的原因,雲大河年齡已經二十有四尚未娶親,這下子總算能娶上媳婦了。雲嬌嬌一直考慮自己的婚事, 卻未曾想過, 古理遵循長幼有序, 長輩還沒能成親,小輩怎麽能逾距。

雲桑就撥了一筆錢, 往省城的集市走去。

省城的繁華非同凡響, 城牆巍峨高聳, 入目房屋鋪面齊整軒昂、酒肆茶館客似雲來,大白天的人流就已是摩肩擦踵。一般讀書人是遠離柴米油鹽的,覺得為了生計經商掙錢這種事過于粗鄙,會降低了身份格調,素來不與之為伍的,畢竟除了讀書,世間萬般皆是下品。

雲桑卻沒有那樣的觀念,他進入賣米賣鹽的鋪面,眼都不眨地挑選了一些米鹽和佐料。

雲大河本來想阻止他,畢竟大多數讀書人都清高孤傲,他希望大侄子也稍微做個樣子,不要穿着讀書人的袍子,跟人家三文錢兩文錢的講價,可漸漸的自己也挑入迷了。

“掌櫃的,這油怎麽賣?”他打開陶罐就是好一陣撲鼻的香氣,忍不住用葫蘆瓢舀了一勺,果然是上好的菜油和動物油脂,純度較高,價格也不貴,在清遠縣較少見,他忍不住也起了心思。

最後他拿起一些瓶瓶罐罐的容器,買了好幾罐密封好帶回去,雲大河覺得省城好東西多,集市上很多東西都可以采購。

雲桑踏入布匹店,見到如此俊秀的小郎君,店小二殷勤地圍了上來:“這位小郎君想要什麽樣的布匹,自己用還是家人用,我們這裏可以量體裁衣,也可直接在隔壁店鋪裏購置成衣。”

“我想購買你們這裏的一些布匹。”雲桑也沒有多說,直接表明來意,他要未染色的白布五六十匹,其餘染色、銷量較好的布各五六匹,未染色的白布一般價格低廉,但選擇的人多,染色的布較貴,可也有市場,還有幾匹顏色鮮亮但物美價廉的綢緞,這樣算下來起碼要三四十多兩銀錢。

好久沒遇到如此財大氣粗的客人,店小二愣了半天才去找人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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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店小二麻溜地把布匹裹上油紙,打包票一定會送去客人下榻的客棧。雲桑才能帶着蕭恒繼續前往女子脂粉店,店裏多是女客,少有陪同的男客,姑娘們一臉震驚地看着兩個男人在那裏買買買。

對着一款胭脂,都一本正經地在讨論,到底買何種好,那少年還往白皙的胳膊上如墨痕一般抹了兩筆,對比顏色,最後買了顏色較為低調的兩款。清遠縣到底是小地方,年輕喜俏的女子平日也不敢用太豔麗的顏色,生怕別人覺得張揚,所以低調的顏色就極好。

腳步一拐,再到首飾店,這已經屬于奢侈品了,雲桑不敢買多了。只在掌櫃的推薦下,買了一些樸素的頭繩、精美的頭花和幾根簪子、幾串镯子就收手。

購置完貨物,他們還在省城流連了幾天,逛了逛風景、買了些土特産,他們甚至租了一條小窗,泛舟游于湖上,欣賞這湖光山色。

見湖內粉荷争相鬥豔、蓮蓬清脆欲滴,那香氣極其醉人,雲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幾眼就被蕭恒注意到了,問道:“你想吃蓮子了?”

這盛夏時節,家家戶戶都願意吃一碗白瓷梅子湯或者冰鎮蓮子羹解暑。

雲桑想點頭,可很快又搖頭:“我非重視口欲之人……”他話還沒說完,蕭恒就輕巧地運用功夫采了幾株荷花和蓮蓬回來,雲桑直接愣了一下,眼睛都微微睜大了,半晌才道謝接過。蕭恒覺得一貫冷淡乖巧之人,微微訝異的眼眸竟是如此難得的漂亮。

雲大河生怕大侄子有壓力,也故意不去提院試這一回事,就成天陪着他逛佛山、爬佛塔、游湖游山川,他以為自己掩飾得極好,殊不知雲桑早從他瘋狂拜文曲星、拜佛燒香的細節看出了端倪。

等到成績出來那天,他們回到考場,有士兵維持秩序,有人負責在公布欄上張貼告示,随着榜單出爐,如同一滴水入了沸騰的油鍋,四周變得吵吵鬧鬧,“榜單出了,大家快去看中沒中!”

這下那些年齡涵蓋老中青的學子們再也無法故作矜持,全部都湧了過去,考中的就激動地大喊:“我考中了!我考中了!”

人太多,雲大河被擠得七葷八素,鞋子都快被踩掉一只,他哎喲哎呀地叫喚,卻聽到人群說:“本次案首來自清遠縣山溪村,名字沒聽說過,據說一次就中,真是厲害……”

雲大河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當即腰不酸腿不疼了,直接掰過那人的肩膀:“這位兄臺,你是說真的嗎?案首來自清遠縣山溪村?”他本以為大侄子能考上秀才就已是極好,沒想到竟然一舉奪魁,拿下了案首!

那人吓得撥開他,不知他是何人,沒好氣道:“我當然沒念錯,上面都白紙黑字寫着呢,人家的名字和籍貫,下方還有省學正的官印,這可是官府的告示,誰敢胡說八道。”此人不理會笑得瘋瘋癫癫的雲大河,甩袖子走人了。

蕭恒仗着人高馬大,目能視及,确定後跟雲桑說:“沒錯是你,你考中了,還是案首。”

男人話音剛落,随之而來是無數異樣的目光,有嫉妒、有羨慕、也有打量、酸澀的,好在雲桑雖衣着樸素,但姿貌不俗,發色如墨、眉眼如繪,不至于被人明面上刺幾句。不然此情此景之下,換做一個衣衫褴褛、又其貌不揚的書生,那便不好說了。

“原來是他,我與他曾在一個客棧落腳,沒曾想他竟拿了案首,真是意料不到。”雲桑之前拿了童生依然是寂寂無名,可這一次就足夠被人記住了。

為了以示公正,也為了防止舞弊,主考官會專門去調取案首先前考的縣、府正場考試試卷,核對字跡是否一致,然後再把案首錄取者的答卷都會張貼出來,以堵住悠悠之口,畢竟文人相輕,只有把東西貼出來才能信服于人。

“是啊是啊,本以為十拿九穩了,誰曾想徽安縣的才子張文書居然屈居第二,想必是大意了。”也有人為自己縣的名人鳴不平,為對方努力刷一點存在感,“怪就怪哉,本次院試竟然考孫子算經,落了好多人選。”

其他人聞言,極為贊同:“是極、是極,也不知那算學有何用處,本次院試竟占了如此高的比重。”順便鼓吹了一番算學無用論。

也有老生看着雲桑稚嫩青澀的面容,情不自禁潸然淚下:“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吾都将知天命了,還未取中。”老生身影蹒跚地走了,教人心中升起淡淡憐意。

古代科舉就是一個磨人的征途,七老八十、垂垂老矣還在考、才考上秀才舉人的大有人在,而每年都有新生代的年輕學子登場,強勢殺入考場,讓人感嘆後生可畏。

考慮到運輸問題,雲大河回程雇了一輛馬車,把購買的貨物搬了上去,他們準備一路倒賣,便也不急着回村。他們慢悠悠地路上行走,連個口信都沒有,殊不知另一邊山溪村都放鞭炮了,喜氣洋洋的。

官差敲鑼打鼓來村裏報喜了,說恭喜雲家小郎君再次高中,中了秀才。雲家人先是一驚,然後是狂喜,給了報喜的官差一個厚實紅封,畢竟誰家出了一個秀才老爺不狂喜。

整個村子也都聽到了,紛紛出門向雲家人賀喜聲接連不斷,非常熱鬧,“桑哥兒居然高中秀才了,恭喜恭喜啊,太有出息了!”、“居然還是案首,這太了不起了,桑哥兒真是給祖上添光。”

案首是頭名,一般是考官欽點的最為出類拔萃者,而且起碼是好幾名閱卷官同時欽定的才行,含金量可高了。而且案首較為優異,不是一般秀才可比,如果不出什麽大的意外,院試的案首到了鄉試,最差也是舉人了。

這雲桑相當于提前鎖定了舉人身份。

雲家大房和二房還算矜持,雲家老太太直接笑得合不攏嘴,說午時過後擺酒席發糖,歡迎各位鄉鄰沾點喜氣。

明明秀才公還在路上,慶祝的喜宴倒是先擺上了,有熱鬧誰不湊啊,紛紛都願意前來捧場。

官差遞來的捷報,爺爺雲山沒有讓任何人碰,生怕把這紙碰壞了,中午要辦喜宴,他要把這封捷報張貼在堂屋正中央,好讓來訪的賓客一擡頭就能瞧見。這捷報上面所書字體是隸書,雲家人一個字都看不懂,但不妨礙他們看清上面印着一條騰飛翺翔的龍,再下面是雲山霧海,這擺明了寓意極好,還有縣令的官印。

貼在最顯眼處,甚至要拿去給祖宗拜拜,以示榮耀。

雲大海身為雲桑的親爹,高興之餘也松了口氣。

因為秀才公除了見知縣不跪、不能對其濫用權之外,還能免除差徭,公家還每月發糧,可以補貼家裏。相當于雲桑就算接下來不考了,有公家供着也餓不死,還不用擔驚受怕會被人抓去服差徭。

房間內,聽到報喜聲說雲桑考上了秀才,還拔得頭籌拿了案首時,雲嬌嬌正在繡花,聽到消息一個沒注意繡花針戳破了指腹,滴出了幾顆血珠,她趕緊含進嘴裏。好在傷口不大,血一下就沒了。

見自家父母也高興得臉上皺褶舒緩不下來,為喜宴忙裏忙外,還喜歡站着聽別人誇:“桑哥兒太争氣了,十六歲的秀才公,真真是青年才俊。”一個運氣好,十六歲的舉人老爺都能稱呼幾句,但到底身份還沒到,大家不敢大聲張揚,不過私下吹捧幾句也無傷大雅。

雲嬌嬌冷笑,完全不知家人在高興什麽,雖然這輩子雲桑考得比她記憶中要好,上輩子雲桑不過拿了一個秀才,這輩子竟直接拿了案首,确實本事極大。

不過有句話說得好,慧極必傷。雲桑這次是成功考上秀才,他未來也能成功考上舉人,然後進京趕考,可去了之後,這輩子也就到頭了。

前期雲家人越欣喜若狂,後期打擊也就越大!這是雲桑命中注定的劫數,老天爺想要收走一個人的性命,誰也阻止不了,她雲娘不過一名靜若蓮花的女子,怎麽能強行幹預呢?

想到這裏,她似模似樣地嘆息了一聲。

這些賓客誇着誇着,也忍不住要多嘴問幾句:“桑哥兒可有婚配?”他們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拉着自家女兒上前,雲桑考上秀才,那便不是泥腿子了,而是村裏一等一的好婚配。

這時候雲家人窮,你跟人家攀關系、雪中送炭會被銘記一輩子。等人家考上舉人了,你再想送就來不及了,如花似玉的女兒也高攀不起人家了。

至于雲桑喜不喜歡,這種事完全無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年頭父母點頭了,小輩基本只能乖乖聽話。

一個個臉上薄施脂粉、嬌顏如花的妙齡少女出現,讓雲家人倒抽了口涼氣,來者基本都是隔壁村和本村裏有名有姓的大閨女,這媒人的意思幾乎就是随他們挑了。

雲家老太太也看直了眼,東摸摸這個閨女,西摸摸這個閨女,好多個都是她看着長大的,她原以為這些閨女起碼都是要嫁到鎮上去的,從沒想過竟然能結成兒女親家。

其中最出挑是周員外妻子帶來的小女兒,小名叫佩環,這個佩環長着一張芙蓉秀臉,眼波潋滟如水,穿着一身淡綠色衫子,被人打量時還會雙頰暈紅,看上去氣質滿是溫柔,很是端莊秀美。長相也不同于村裏的姑娘們,更像是閨閣千金,與她大孫兒雲桑從外貌上最是相配。

一時間老太太挑花了眼,一會兒覺得同村兩小無猜時候認識的大閨女不錯,一會兒又覺得周員外的千金長得螓首蛾眉、明眸皓齒,與大孫子更相配,最後老太太心中的天平漸漸偏向了周佩環。

沒他的,佩環外形條件如此優秀,家境又好,哪怕雲桑如今是秀才老爺,可嫁到雲家也還是下嫁,再加上周員外的正室妻子擠眉弄眼地暗示說,如果小兩口結親,她們願意在婚禮上出三百兩銀子資助雲桑再考。

這可是三百兩白銀啊!天上掉下這麽一個大餡餅,雲老太太差點沒被砸暈過去,兩個大兒子吓得趕緊扶住了她,老太太攙扶了一下才緩過神。

周家也沒別的條件,就是希望雲桑能在八月舉人考試前,能把婚禮辦了,省得他高中了舉人,一會兒又進京被什麽官家女子榜下捉婿給看中了,嫌棄佩環是沒見識的鄉下婦了。

這時間太急了,大喜日子何必如此倉促,屆時種種籌備豈不是都趕鴨子上架?

可周員外家話語話外如此看中孫兒,老太太當然喜不自勝,雖然她還是為孫兒辯解,一不小心乳名就爆出來了:“拴環、桑哥兒不是那樣的人。”

爆出孫兒乳名後,她愣了一下,周家小女兒叫佩環佩環、大孫兒名叫拴環拴環,一個環把人拴住,确實相配!再加上那豐厚的禮金,老太太沒有理由不答應,就差點頭了。

這時候,雲嬌嬌也掀開門簾,走出門來,看到那位身披薄紗、顏若朝華的妙齡少女,她冷笑道,這輩子果然和上輩子一模一樣!

周家人到處替周佩環肚子裏的孩子找一個冤大頭,找來找去就相中了清貧又前途無量的農家。上輩子雲桑沒考得這般好,于是周家人也不那麽心動,找了隔壁村同樣中秀才的做了冤大頭,這一次雲桑卻直接取得了案首,未來最起碼也是舉人老爺,周家人自然心動了,馬不停蹄地殺來了。

他們八成左思右想後,發現雲家是最合适的:雲家長孫剛中了院試案首,未來不出意外是舉人,舉人可授官,女兒未來就是官夫人。此時雲家家境清貧,家中不會常備大夫、産婆,所以周家自備大夫、産婆,關于的女兒身孕診斷都由他們開口,完完全全可以瞞天過海。

再加上雲桑本人也是一個不足月降生的早産兒,那再有一個“早産兒”做孩子,再好糊弄不過。娶了周佩環為妻、為媳婦的農家子,無一不覺得天上掉餡餅,也都真以為自己是被周員外相中的乘龍快婿。

誰能想女郎纖腰盈盈一束下竟已有兩個月的身孕呢。

眼看這場婚事就要板上釘釘了,雲嬌嬌完全不打算阻止,她平時最嫉妒讨厭的就是周佩環,仗着這十裏八鄉最嬌美的面容和自己有個當員外郎的爹,常常走在鄉間,朦朦胧胧一塊薄紗,勾走了村裏、鎮上多少青年才俊的心,不少書生都因此得了相思病,更把村裏其他女子都襯托得如地下泥。

雲嬌嬌當然不喜她,心想如果自己爹也是員外郎,她從小那般精致嬌貴的長大,她能比周佩環美上百倍。然後這周佩環要嫁到雲家,一想到自己作為小姑子,可以趁機磋磨這個女人,比如往地上倒點易滑的水、在兄長耳邊說壞話、吹耳邊風,讓兄長冷落這個女人,甚至拿這個把柄威脅對方,雲嬌嬌就感到無比的痛快。

等到雲桑死了,周佩環理所應當就成為了寡婦,雲嬌嬌決定再戳破真相,讓周佩環得不到任何遺産,還要被千夫所指,掃地家門。想到這輩子她最不喜的兩個人就這樣下場凄慘,雲嬌嬌渾身上下就無比舒服。

至于自家兄長如果真成為冤大頭,家人會不會痛苦,就不在雲嬌嬌考慮範圍內了,她重生而來,早就決定了,如果爹娘在這樣愚昧無知下去,她就關起房門只過自己的小日子,只為自己着想。

所以她非但沒阻止,還巴着老太太的手臂柔聲勸道:“如果佩環姐能成為我嫂子,那真好,她一定會和哥哥兩人和和美美,還生下一個大胖小子。”

雲嬌嬌的語調嬌柔,卻好似無意地咬重了幾個音,讓周家人心中一跳。周佩環小臉也微微一白,秀美可人的笑容略微僵了幾秒,下意識想捂住肚子,有點不知道這個面相精明潑辣的姑娘是不是知道了什麽,結親這事瞬間就有點淡了。

正好這時候,雲桑他們正巧也回來了,馬夫長長地勒了一下缰繩,馬蹄才慢悠悠地停下。

率先下來的是一個豐神俊朗、衣帶當風的少年郎君,當對方出現在面前時,那姿容和氣度令衆人目光齊齊一亮。周家人更是亮了幾分,周佩環也是如此,見了真人,本還猶豫的心瞬間又動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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