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曲谙?”段千玿眉梢微揚,看着樓下的小攤子前,正在同老板交易的男子,他身邊好像還挨着個小孩,但被曲谙和攤位擋着,就只看得到一邊肩膀。

“認識的人?”樓雯潤問道。

“有點淵源。”段千玿道,接着他感覺後背幾乎陷入寬厚的溫暖中,蕭責的氣息将他全部包攏,他一時僵了。

蕭責一手撐着窗臺,傾身過來,錯開段千玿的臉也往下看,“你救下來的那個曲谙?”

樓下。

“洛洛,怎麽一直抱着我的腿?”曲谙不解道。

空雲落低聲道:“蠢貨,別看我,離開這裏。”

“你叫我蠢貨?好啊你,來來來,戴上頭花讓我瞧瞧。”

空雲落惱怒:“不準碰我的頭發!誰要這勞什子頭花!”

曲谙正準備身體力行教育他什麽是尊重大人,卻聽有人叫他的名字。

“曲谙!”

空雲落聽着聲音,心中一凜,他抓緊了曲谙的衣裳,低下頭半張臉都埋進了圍巾裏。

曲谙看過去,是個身材修長的清秀少年,曲谙不記得自己在哪裏見過他。

段千玿輕咳一聲,道:“我是段千玿。”

曲谙記起來了,段千玿是易容高手。他眼睛倏然睜大,驚喜萬分道:“段、段先生!”

自從他被段千玿送到偏院,兩人就再沒見過,他還想着等梁庭能上山莊了,讓他給自己帶個話,未想居然在這裏能與段千玿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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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千玿的腳步似乎有些急切,他來到曲谙面前,生硬的問候:“你最近過得如何?”

“過得很好,全倚仗了段先生您的幫助。我還沒能正式向你道謝,謝謝你那時救了我。”曲谙正說着,卻看出了段千玿臉上的一點端倪,“段先生,你的臉怎麽是紅的?”

段千玿立刻橫起胳膊擋住,但又反應過來自己此地無銀,假裝無事放下手,道:“這張皮髒了。”

他瞥到曲谙身邊的小孩,問:“這孩子是?”

曲谙想把空雲落拉到面前,但空雲落死死抓着他的衣袍不願露面,他道:“這是我認識的朋友的孩子,叫……”

空雲落呼吸一頓,如果曲谙說了他的全名孔洛,說不準會叫段千玿察覺。

“洛洛。”曲谙局促地笑笑,洛洛和他一起住偏院的事也不能告訴段先生,但一見面就要對恩人說謊,太作孽了,“我帶他出來逛逛。”

若在從前,段千玿一眼就能看穿曲谙不對勁,但在此時,段千玿腦子裏全是被蕭責半摟住的場景,亂作一團。

樓上。

“原來千玿也交到了山下的朋友。”樓雯潤收回了目光,笑看蕭責,“你也認識麽?”

蕭責道:“雖不認識,略知一二。”

樓雯潤但笑不語,蕭責重視段千玿身邊的所有人和事,一直都是如此。

“他們要上來了。”蕭責道。

“他們?”樓雯潤又看一眼,段千玿帶着曲谙正走進茶樓。

“段先生,這樣不好吧?你不是說還有別人……”曲谙拘謹不安道。

“無事,喝口茶而已。”段千玿道,他需要有個人來削弱蕭責道存在感,樓雯潤他們都認識,不好叫她冷落蕭責,但曲谙只認識他,有曲谙在蕭責也不會再有逾越之舉。

這對空雲落而言,也是一次巨大的挑戰,段千玿,蕭責,還有樓雯潤,若他稍有不慎,就會被抓住馬腳。

他又遷怒曲谙,他都用不走動表示自己不願意去了,曲谙還是把他扯過來,為何要對段千玿這般殷勤?

落座後,曲谙不知手腳往哪裏放,他坐在正對窗口的位置,不知為何段千玿也要和他擠這裏,他想換還被拉住了。

“就坐這。”段千玿道。

曲谙:“……”

“曲公子。”蕭責挑起彬彬有禮的微笑,“我聽聞過你的事。”

曲谙受寵若驚,自我介紹道:“我叫曲谙,曲調的曲,通達谙練的谙。”

“蕭責。”

“小女子姓樓名雯潤。”樓雯潤大家閨秀般溫婉,她還注意到了曲谙身邊的孩子,有些好奇地看着他。

空雲落自然察覺樓雯潤的視線,太過羞澀沉默也是一個端倪,于是他稍稍擡頭,細聲細氣道:“我是洛洛。”

不熟知他的人不會看出什麽差錯,而熟知他的人是個好糊弄的笨蛋。

“洛洛。”樓雯潤念了一遍,接着漾起了柔和的笑容,“好乖巧的孩子。”

曲谙也嘿嘿笑着,宛如孩子被誇獎,在旁邊自豪傻笑的老父親。

“曲公子不是本地人,在這裏住的可還習慣?”蕭責邊往曲谙面前放茶邊問,話語如沐春風,讓人不自覺放下防備。

曲谙點頭說習慣的。

蕭責又看出曲谙體質薄弱,問了些他身體的問題,曲谙都一一答過。而另一邊,樓雯潤把一盤點心推到空雲落面前,眼睛彎彎,“這個好吃。”

空雲落極快看了一眼,适當露出眼饞的樣子,但搖了搖頭沒伸手。

樓雯潤又說:“你可要到姐姐這邊來看?從這裏看,街道很美。”

空雲落挨緊了曲谙,怯生生搖頭。

樓雯潤有些失落,但還是笑着,“你叫……洛洛是吧?有點像我哥哥小時候。”

空雲落露出了天真的不解。

曲谙這邊,蕭責才問了幾句,就把曲谙猜測得明明白白,還熱心給他介紹和自己有交情的專攻疾病症的名醫,聽得段千玿頭上冒火。

“他是我認識的人,輪不着你來費心。”段千玿黑着臉道。

“你的朋友,不也是我的朋友麽?”蕭責溫聲道。

段千玿直接對曲谙說:“缺什麽問我要,別去找不相幹的人。”

曲谙感覺自己夾在兩個龍卷風之間,怎麽說好像都不對。

蕭責無奈笑笑,道:“我還有些事情要辦,先告辭了。千玿,等我回來,不要走遠。”

段千玿垂着眼睫,嘴巴無聲微小的動着,大概再說憑什麽聽你的。

蕭責又對樓雯潤和曲谙一告辭,走的時候還順手揉了把段千玿的頭發,段千玿當即暴跳,但大庭廣衆之下,他也不能和蕭責打起來,只能又忍下去。

曲谙看得心驚動魄,這兩個人似乎在暗中交鋒,出刀不見血,但他卻感覺到段千玿森森的殺氣,莫非兩人關系不好?

樓雯潤看穿了曲谙的心想,抿唇笑道:“他們倆親如手足,最近不知怎麽了,鬧起了別扭,讓你見笑了。”

“原來如此。”曲谙道,這時他才真正注意這個女孩,娴靜端秀,蒼白纖弱,像一株柔軟的蘭花,看着是傳統的古代閨秀模樣。

“樓姑娘,別把我說得像小兒似的。”段千玿道,他倒了杯茶一飲而盡,以平息自己的怒火。

樓雯潤又看向空雲落,問曲谙:“這孩子不愛說話?”

“他怕生。”曲谙低頭摸了摸空雲落的腦袋,問他:“洛洛,毛領系得那麽緊,不熱嗎?”

空雲落搖頭,小聲說:“我想下去玩兒。”

樓雯潤道:“吃點兒點心吧。”

曲谙便拿過盤裏的一塊糕點,“要不要?”

空雲落接過了,把小臉稍稍從毛領中露出來,小口小口吃着。

樓雯潤微微驚嘆了一聲,對曲谙說:“這孩子,長得很像我熟識的人。”

“是哪一位熟識?”曲谙問,他心想難道世界這麽小,讓他遇上了認識洛洛的人?

“是我的兄長。”樓雯潤道,“他這幾日不着家,也不知幾時回來。”

聽她這話,段千玿也多看了一眼空雲落,他沒見過自家莊主小時候的模樣,自然也不覺得空雲落有多麽眼熟,頂多是個長得順眼的小孩。

“曲公子,我方才聽聞你患有天生心疾。雖瞧我如此,但我對醫術也略知一二,可否讓我為你把上一脈?”樓雯潤道。

曲谙便伸出了手腕,“勞煩了。”

樓雯潤纖巧瑩白的手指搭在曲谙的腕上,不過片刻,就放了下來,道:“曲公子的脈象虛緩,氣血不足,寸脈難察,心血流通較衰。這幾日可是生了場大病?”

曲谙道:“受了場風寒,也不算大病。”

“風寒對常人而言不算大病,對曲公子你卻不同。”樓雯潤道,“不過曲公子脈象雖弱,但似有一道隐脈暗佑。我給你開一張藥方,你可試着喝幾日,咳咳……”

段千玿起身把窗關了,樓雯潤道了聲謝。

曲谙無意瞄到了樓雯潤的腿,她并非像常人一樣跪坐在蒲團上,而是屈腿斜放,較之他人多了幾分随意。

“我這是壞腿。”樓雯潤的手在小腿上按了按。

曲谙頓覺失禮,紅着臉道歉,“我太唐突了。”

樓雯潤笑着說沒事,“我走不了路,又想來湊今夜的熱鬧,勞煩千玿費力把我搬下來,又擡上茶樓。”

段千玿擺手,“無礙。”

原來她是殘疾人,怪不得她的臉色看上去素白虛弱。

樓雯潤認真寫好方子,晾幹了墨水交給了曲谙,道:“我聽聞曲公子住在偏院,若這方子吃了不好,你叫人帶話給我,我會想法子下來找你。”

“樓姑娘,這樣不妥吧?”段千玿道。

“醫以病者為心,這是爹教我的道理。”樓雯潤道。

極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空雲落眼簾掀了掀。

“但我對曲公子,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很是親切。”樓雯潤對曲谙道,“大概是一見如故,曲公子老家是哪裏的?”

蒼了個天爺,這問題可謂一針見血,曲谙剛好不知原主是哪裏人,他支吾了幾聲,小聲答了句“百和城”,這是本書主角安佲的故鄉。

“你不是岚城人麽?”段千玿道,據他所知曲家在岚城落戶。

“小時候在百和城住過。”曲谙掐着手心不讓自己低頭露怯。

段千玿并未在意,樓雯潤則道:“以前我和父親去過百和城,還在那裏小住了半年,怪不得會和你親切。”

曲谙打着哈哈,心哭喪道他竟騙了一個善良的女孩,以後一定會遭報應。

段千玿無聊地撐着下巴,見那小孩一個小糕點啃到現在也沒啃完,便道:“這孩子怎麽一句話也不說?”

于是空雲落滿足他,開口道:“哥哥,我們何時才能下去玩兒?”

曲谙便以此為由起身,“那我們就不叨擾了。”

“要走了?”樓雯潤略帶失落的眼睛跟着他。

“是的,多謝樓姑娘的方子,過後我會找大夫開藥。”曲谙道,又想到,“對了,這個,就當是問診費了。”

他拿出一個帕子包裹的東西,放到樓雯潤面前,赧然道:“寒酸小物,還望笑納。”

樓雯潤打開,是一枚金镂花蝶的頭花,她笑了起來,“很美。”

空雲落瞥到那讨厭的頭花被樓雯潤拿在手裏,頓感尤為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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