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跟你出去是真把你當朋友了,你就這麽對我?”羅兄咬牙切齒,他和曲谙差不多高,力氣卻是曲谙的兩倍,雙手一用力,曲谙就透不過氣。
“我、怎麽對、你了……”曲谙艱難說道,出去喝酒是前天,昨天他不省人事,今天一出來就被質問,真是天大的冤枉。
“你去和掌事說我曠工出去花天酒地,別以為我不知道!”羅兄怒道。
“什麽?等等……你先把我放開!”曲谙拍打了幾下他的手。
羅兄一把推開了他,曲谙扶着牆才沒有跌倒,但籃子裏的雞蛋又掉了幾個。
“我沒和掌事說過。”曲谙咳嗽了幾聲說,“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
“誤會?”羅兄譏笑,“掌事親口告訴我,是你告訴的他,還能有什麽誤會?!”
“掌事親口……哪位掌事?”曲谙忙問。
“劉掌事!”
曲谙想起了劉掌事上次跟他說的,再有下次,有的是辦法讓他滾。
下次還沒到,劉掌事就采取行動了?可劉掌事為什麽要這樣針對他?難道他不看段千玿的面子嗎?
曲谙陷入了思考中,但這副模樣在憤怒中的羅兄眼裏,就是在算計,當即又摁住曲谙的脖子将他按在牆上,“你抵賴不了了吧?曠工三次就得逐出偏院,你害我沒了活計,我也不讓你好過!”
曲谙心說你自己知道為什麽還知法犯法?!
他可不想挨揍,便高喊道:“救命!救命!”
羅兄臉上劃過一絲厲色,在人被叫來之前,他洩憤将曲谙摔在地上,還不解氣,又拿起雞蛋狠狠往曲谙身上砸,黏糊的蛋液把曲谙弄得狼狽不堪。
“我的蛋——”曲谙哀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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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曲谙被人圍觀了一身髒兮兮的蛋腥味,好不尴尬,他又得回南田院重新取蛋,可今天雞窩的蛋全都拿出來了,沒了就是沒了,曲谙連送貨都送不好,被當值明裏暗裏諷刺了一番,他還是第一次被訓,羞愧得擡不起頭。
回去換衣服時,空雲落捏着鼻子不想靠近他,對他嫌棄得不行。
曲谙嘆着氣,誰想得到他在現代都沒經歷過的職場暴力,到了古代反而體驗到了。換了衣服曲谙還是感覺身上黏糊糊的,今晚一定要好好泡個澡。
“誰欺負你了?”空雲落掩着口鼻,甕聲甕氣道。
曲谙把髒衣服泡進水裏,“一個惹不起的大人物。洛洛,要是我被趕走,咱們可就沒地方住了。”
“哪個大人物?”空雲落追問。
“不過咱們現在還有點存款,不知道能不能租個房子,不能在西平鎮了,雖然這裏環境很好,但太危險,我們去百樂吧,但又太遠了……”曲谙自說自話地嘀咕着。
空雲落還在不依不饒地問:“到底是誰?我幫你教訓他。”
曲谙笑着捏了捏空雲落的臉,“我們洛洛有個厲害的師夫,現在也可厲害了。”
到最後也沒告訴空雲落答案,完全把他當小孩糊弄。
不過到了晚上,梁庭偷偷過來了,為的就是今早那件事。他看到空雲落再度被驚呆了,聽了曲谙的解釋,他更是嘴都合不攏,原本以為的小騙子,竟然搖身一變成為了蕭責的親傳弟子。
“這件事情也要保密。”曲谙說,“蕭先生還沒打算将收徒弟的事情公之于衆。”
梁庭連忙點頭,他萬不敢捅破蕭責的秘密。
空雲落在曲谙的身後,冷冷看着他。
梁庭對曲谙說,他已知曉羅兄做過的事,他相信曲谙沒有告狀,但一起喝酒的朋友對曲谙了解不多,以後可能沒法再和他敞開心扉喝酒。
曲谙說自己可以理解,空雲落則對那幫人反感到了極點,帶一個病人出去喝酒,不是蠢就是壞,哪點都不值得交好。
趁着曲谙去洗衣服時,梁庭又挪到空雲落身邊,悄聲說:“你可得感謝我,要不是我向蕭大人禀報,你哪會得他賞識?”
“謝你?你背叛了我。”空雲落面無表情,他唇角天生微微向下,哪怕是孩童面容也顯得不近人情,“我最恨背叛。”
梁庭突然背脊發涼,他幹笑:“這算不上背叛吧?蕭大人親自過問,我哪敢不答?況且結果對你不是最好的麽?”
“我好與不好,都同你無關。”空雲落道,“有其一必會有其二,留你這樣的人于我而言是個禍端。”
“你、你想幹什麽?”
空雲落眼中一凝,他利落掃出一腿,踢在梁庭膝蓋,梁庭只覺腿一痛一麻,直挺挺跪了下來,空雲落伸手上前直取梁庭脖子,梁庭掙紮,空雲落稍一用力,他便頭暈目眩,力氣全無。
“你要殺我?”梁庭眼裏閃着驚駭。
空雲落淡淡道:“偏院人多如草,沒了一個你,誰會察覺?”
梁庭怕得臉色發白,他只知孔洛是個有點武功的小孩,不知竟這麽厲害,手勁大而穩,精準按住他頸上的死穴,不出一盞茶,他便會死在這只小手之下。
空雲落目無波瀾,看着梁庭在他手下痛苦地張着嘴,眼睛染上血色。
“曲……谙。”梁庭用盡全力道。
空雲落眉梢微動,他松開了手。
梁庭護住了脖子,大口呼吸咳嗽。
“跟你開個玩笑。”空雲落眨了下眼,流露出孩童的靈動純真,“你只是做了分內之事,蕭責還要賞你呢。”
梁庭站了起來,不敢再靠空雲落太近,說是玩笑,可他剛剛無比接近死亡才是真的。
“但若你和他提起,那就沒得說了。”空雲落道。
他是誰,梁庭自然會意。
見梁庭突然奪門而出,曲谙有些不解:“阿庭,這就走了?你幫我回去對他們說句抱歉……”
梁庭頭也不回。
空雲落也出來,站在他身邊,“你為何要抱歉?錯又不在你。”
“多少和我也有點關系。”曲谙說,他低頭看着木盆,雖說這裏又通過草木灰和一些藥粉配置成類似洗衣粉的東西,但漂白效果很差,衣服上蛋黃的痕跡很難洗掉。
“對了,洛洛,你幫我把衣箱上面的那身衣服拿過來,那也得洗了。”曲谙說。
空雲落便拿了過來,那身正是他被擄上山穿的裏衣,又髒又破,空雲落只用兩手提溜着都很是嫌棄。
“扔了吧。”空雲落道。
“還能穿。”曲谙現在完全是窮人思維,他展開看了看,只是破了幾道口子,被蹭灰了些,能洗幹淨。
“嗯?”曲谙注意到衣服上多了一處紅印,在肩膀的地方,銅錢大小,豔麗的紅色。
“這是什麽?血?”但又不像幹涸的血褐色,他的肩膀也沒受傷,他好奇貼上去問了問,還能味道一點有些刺激的酸苦味。
“髒死了!”空雲落看曲谙拍了一把曲谙的腦袋,“全扔了,買新的。”
曲谙才想起來,蕭責給空雲落的包裹了,有一大把銀票,他看空雲落的眼神,一下就崇拜起來,像抱住了一根財富的大腿。
“太沒出息了。”空雲落涼涼道。
他們又泡了個澡,曲谙全身放松,終于感覺自己真正活過來了,他轉過身,趴在桶沿,懶洋洋地說:“洛洛,幫我搓搓背吧。”
空雲落把巾帕拍在曲谙背上,兩手用力在上面搓起來,曲谙嗷嗷叫疼,他皮膚薄,很快就紅了。
“太粗魯啦!”曲谙叫着。
空雲落撇了撇嘴,放輕了力道,曲谙的背也是瘦的,兩塊肩胛支棱着,像一對未成形的翅膀,線條從腋下延伸,收攏成纖細的腰肢,空雲落默默出神,在他眼中自己那雙稚嫩小手,不知覺成了修長的大手,按在曲谙的腰上,能輕易将其握住。
曲谙噗噗笑起來,“好癢,那裏有癢癢肉。”
空雲落又默默回神,手依然小,他莫名有些失落,在曲谙的腰上捏了一把,曲谙又一通亂叫。
月底風裏回來了,依然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他給阮譽和樓雯潤都帶了禮物,給阮譽的是一套異域風情的茶具,給樓雯潤的則是一塊巴掌大小的蟲珀,蟲子張開翅膀,六腿分明,口器大開,栩栩如生。
“它還活着嗎?”樓雯潤捧着蟲珀,好奇端詳。
“死了。”風裏答道,“樓姑娘喜歡這玩意兒?一般姑娘見了免不了大驚小怪一陣。”
“住在山上,還會怕蟲子嗎?”樓雯潤笑着反問。
“也是。”風裏聳了聳肩。
“但這東西不能讓雲哥瞧見。”樓雯潤自言自語道。
蕭責迎面走來,“回來了,還順利嗎?”
“我有哪次是不順利的?”風裏道。
“誰有說得準?”蕭責道,“和方懷璧一起過來,我有事問你們。”
風裏啧啧了幾聲,不正經道:“還擺上二莊主的譜了。”他回頭對方懷璧點了點頭,跟了上去。
方懷璧路過樓雯潤,冷冷看了她一眼。
風裏去疆宜的任務,是為了殺一個商人,這商人做的是漕運,暗裏走私鐵器,是個作惡多端的奸商,此人還和噬蠱宗有點交情,但殺他還算輕松,風裏去到疆宜的當天就把人滅了。
“哦?以你的速度來回只需半個月,為何耽擱了半個月?”蕭責問。
“我頭一次去疆宜,對哪兒的風土人情很感興趣,特別是那裏的姑娘,在大街上都露小腰,我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人,自然就樂不思蜀咯。”風裏還沖方懷璧擠眉弄眼,“是吧老方?”
方懷璧目不斜視,答道:“正是。”
蕭責稍稍扶額,“你擅自把方懷璧從地牢裏放出,忤逆莊主之命,當罰。”
“老蕭,你也忒不近人情,我剛回來凳子都沒坐,你就要罰我。”風裏道,“大不了再把他關回去,多簡單的事。”
蕭責嘆息,所以說他最不願意和風裏打交道,此人貌似平易近人,實則無法無天,難以管束。
風裏拍拍方懷璧的肩,“去吧,別落人話柄了,你的月俸我替你收着。”
方懷璧一點頭,還真轉身走了。
風裏扯了張椅子過來坐着,笑嘻嘻道:“山莊近日又出了什麽事?”
蕭責道:“你怎知?”
“回來時瞧見山上的腳印亂了許多,約莫多了五個人手。”風裏道。
“的确。”蕭責多看了風裏一眼。
“這回不太平,可怨不上我。”風裏抱着後腦,沒個正形兒。
“你在疆宜,可曾于噬蠱宗打過交道?”蕭責問。
“自然有的,正所謂入鄉随俗,蠱蟲都“沒見過怎算去過疆宜。”風裏嘴角挂笑,“你是說不?”
“有何見聞?”
風裏神秘道:“聽說有一蠱,名為洞天,進到人體裏會化作新的髒器與人共生,活下來的人,有與神比肩之力。”
說罷他又哈哈大笑,“我從說書人那聽的,說得神乎其神。噬蠱宗若有此蠱,哪兒還會沒落到在家門口賣烤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