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熱氣氤氲了浴室一小塊的空氣，小小的水盆突兀的放在浴室的中央，周圍灑了一圈的水漬。
元喻泡在小盆中的熱水中，揮動着細細的胳膊賣力的将自己全身上下都搓了一遍。
等到元喻洗完，原本清澈的一盆水變成了乳白色，空氣中還飄着一股若有若無的奶香。
拿起一旁黎蘊白準備的新的小毛巾，元喻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才小跑着朝着門口走去。
元喻的小腳丫在浴室的地面上留下一串濕漉漉的小印子，小小淺淺的像是有人用小拇指一個個按在地上一樣。
這個浴室本身就不小，對于變小的元喻來說則更大，走了好長時間，元喻才摸到浴室的門。
黎蘊白怕元喻可能會打不開門，特意留了一道門縫，正好容納變小的元喻通過。
卧室裏，黎蘊白抱着一個木盒子從屋外走進來，腳步稍稍頓了一下，目光定格在了浴室的門口。
一個小人雙手扒在門框上，正探着一個小腦袋瞅他。
黎蘊白心中猛地被狠擊了一下，莫名其妙的滿足從心中汩汩流出，漫遍四肢百骸。
這是他養的一個小人，就住在自己家中，別人都無法窺探到小人的秘密，只有自己可以。
黎蘊白垂了下眼眸，遮掩好自己的情緒，慢慢走向對面。
“不好意思呀，我把浴室弄濕了。”
元喻原本嗓音就軟軟糯糯，說話也慢吞吞的，經常會被別人忽視掉。
如今變得小小的一個，聲音更加細聲細氣，稍不注意就會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好在黎蘊白是個極為有耐心的人，不會催促對方，每次都會蹲下身認真的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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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
元喻還是揪着衣服的衣角，糾結的說：“這、這樣啊，但是、又要麻煩你了。”
黎蘊白搖了搖頭，說聲不麻煩，就将自己手中的木盒子往前遞了遞。
“這是暫時給你找的床，我鋪了層軟墊，你試試看合不合适？”
元喻注意力頓時被吸引過去，伸出小手摸了摸這個小盒子。
木盒子呈現棕木色，大概只有二十厘米長，盒子的邊緣被打磨的很平滑，甚至還鍍了一層薄薄的釉。
盒子裏面被黎蘊白鋪上了厚厚的海綿墊，還有臨時用疊起來的絲巾做成的小枕頭和小被子。
黎蘊白：“家裏缺的東西太多，只能暫時将就一下了。”
元喻趕忙搖頭，想要張口解釋，但是越急越有些結巴。
“不、不是的，這、這個已經很、很好了，真的很好、好的。”
盡管變小很糟糕，但是元喻卻非常幸運的碰上了黎蘊白。
元喻本身就是個忘性很大的人，早先對黎蘊白的恐懼，已經被元喻不知道忘到了哪個犄角旮旯裏。
他從小被嘲笑着長大，沒人想和他一起玩，除了父母，黎蘊白是第一個對自己這麽好的人了。
小臉蛋憋得染上了一層紅暈，元喻繼續道：“真的很感謝您。”
黎蘊白聽着小人用的敬語，無奈的嘆了口氣，但是他不想急于求成，便道：“那就好，已經很晚了，你要睡嗎？”
元喻重重的點了下頭，爬到小盒子裏說：“要的，我喜歡這個盒子，我在這裏睡就好。”
黎蘊白嗯了一聲，輕輕将當作元喻床的盒子放在了自己的床頭櫃上。
放在其他地方，黎蘊白都有些不放心，還是自己眼皮子底下比較安全。
元喻也實在是累了，今天一天的遭遇，簡直比他生命的前十八年都曲折坎坷。
蓋着絲巾剪成的小被子，元喻陷在軟軟大大的墊子中間，想和黎蘊白說聲晚安，但下一秒，他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黎蘊白在卧室開了盞小夜燈，放輕了聲音去浴室收拾，順帶快速的洗了個澡。
換好睡衣，黎蘊白躺在床上望向離自己不遠的小盒子，知道裏面有一個軟軟的小人在熟睡。
摸了摸自己跳動的心髒，黎蘊白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一個會跑會跳的小人，黎蘊白回想一天的遭遇，也難得有些恍惚，甚至感覺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天空被黑色的幕布遮蓋的嚴嚴實實，偶爾天上會有幾顆星光閃爍。
彎月緩緩西移，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地平線射出，跳躍着喚醒沉寂的城市。
“今天是九月五號，清晨五點五十四分，太陽初升，微風……”
元喻從睡夢中逐漸清醒，伸出小拳頭揉了揉眼，迷糊的伸了個懶腰，下意識的想要把自己的鬧鐘關掉。
但是手剛伸到半空，他才想起來，自己昨天就已經穿書了，現在根本不在自己家。
一大早，心情就莫名的有些低落，元喻回想起昨天，難受的情緒瞬間充滿了整個胸腔，不受控制的紅了眼眶。
以後自己不僅回不去，而且連正常人的生活都無法擁有了。
媽媽去世的時候，自己答應了會好好讀書考上大學的，元喻吸了下鼻子，覺得難過極了。
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別說考大學了，怕是連學習都有些困難。
“檢測到弱酸性無色液體，判定為眼淚，需要向其提供紙巾。”
一串電子音在元喻耳邊響起來，一個呆頭呆腦的小機器人出現在元喻的視野中，機器人的手上還抱着紙巾盒。
元喻都顧不上流眼淚了，張着小嘴巴看向自己面前的小機器人，眨巴了好幾下眼睛才回過神。
“你、你是誰啊？”
小機器人圓圓胖胖的身子上有一個尖頭小腦袋，腿和腳用小小的滑輪代替，滑動着靠近元喻。
“我是小一，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助您的嗎？”小一歪着圓圓尖尖的小腦袋，歡快的說道。
“沒有的，謝謝你。”元喻顧不上傷心了，好奇的從木盒子裏出來，站在櫃子上和小一兩兩相望。
“我、我叫元喻。”元喻看着小機器人說道。
“你是機器人呀，”元喻想要伸手摸一摸小一，但是又覺得這樣不禮貌，便趕緊收起了自己的小手。
小一要比元喻高很多，腹部是白色的，身子顏色便紫而且胖乎乎的，像極了一只圓潤的小企鵝。
小一監測到元喻的關鍵詞，繼續活潑道：“我的編號是110701，是一只類企鵝形态的天氣狀況監測機器人，主要職責有……”
元喻很想認真地聽，但是實在聽不懂這一串的學術名詞，大清早的就被說的暈頭暈腦。
“嗯？你醒了。”
黎蘊白打開門，看見床頭櫃上站着的元喻，目光又移到了小一的身上。
“我忘了小一在卧室了，吵到你了？”
黎蘊白邁着大長腿，兩三步便走到了元喻身前。
元喻趕緊搖了搖頭，問道：“他是一個機器人呀。”
黎蘊白嗯了一聲，拿起桌子上的小一，撥動了一下它腦後的開關鍵。
小一的眼睛屏幕瞬間熄滅，小短胳膊也垂在了身側。
元喻啊了一下，看向黎蘊白，略微有些局促的說道：“這個機器人真可愛，他關機了嗎？我、想摸一下可以嗎？”
元喻還是第一次接觸這麽高科技的産品，一副身心完全沉浸在裏面，像個好奇寶寶似的，圍着關機的小一轉了好幾圈。
“可以摸。”黎蘊白道。
元喻驚呼一聲，将自己的小手按在小機器人的身上，感受着手底下滑溜溜的感覺，心想這就是機器人呀，涼涼滑滑的哎。
“它好像一只企鵝呀，但是沒有毛毛。”元喻想到以前去動物園看到的小企鵝，身上都有一層短短的毛。
“是，這也算是它的缺點之一，皮膚觸感太低，無法仿生出真實的動物皮膚毛發。”
黎蘊白半蹲下解釋，看見元喻睫毛上挂着的淚珠，聲音停頓了一下，從小一捧過來的紙巾盒裏抽出了一張紙。
“為什麽哭？在害怕嗎？”
元喻疑惑的轉過腦袋，摸了下自己的眼睛，把眼淚從睫毛上揩拭掉。
“是有一點害怕的。”
元喻不擅長說謊，但是也不想說出自己的恐懼，這樣會給黎蘊白添更多的麻煩。
本身自己這麽小一個，照顧起來就已經夠令人煩惱的了。
黎蘊白将元喻輕輕提起來，兩根手指都不敢用力，極為小心的将元喻擱在了自己的掌心上。
“害怕也沒關系，每個人都會害怕，更何況你遇到這種事情，表現得已經很勇敢了。”
元喻抱着黎蘊白的大拇指，擡頭望向他，小眼睛裏倏地迸發出亮光來，繼而又被誇贊的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自己的唇瓣才開口道：“是嗎？我一直膽子很小的。”
元喻害怕一切恐怖的東西，甚至也不敢在一個人睡覺的時候關燈，必須要有亮光才敢入睡。
黎蘊白點了下頭，冷峻的神情看起來極為的真誠。
不管換做是誰，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小，肯定都會驚恐不安，元喻的表現已經算是比較堅強了。
黎蘊白用手托着小元喻，另一只手提拎着機器人小一，來到了客廳裏。
“為什麽他叫小一呢？”
第二次吃飯元喻已經很熟練了，用細細的吸管喝着豆漿，在用手抱着一小塊包子吃。
不過他不喜歡吃包子裏面的餡，用門牙不停的磨着包子皮，将包子餡視而不見。
“把包子餡吃掉，不可以挑食，吃完就告訴你。”
黎蘊白冷着臉還是很有威懾力的，元喻成功被吓住，趕緊麻溜的将包子塞在嘴裏。
“吃、吃好了。”元喻鼓着腮幫子，含糊不清的說道：“可以、可以說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