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管家方伯是裴其安在國外上學的時候, 裴媽媽給他請的一位老紳士。
因為裴家給的報酬實在太過豐厚，加上舍不得裴其安這麽個有趣的雇主，裴其安結束學業回國的時候, 方伯也跟了回來。
當時的他萬萬想不到, 自己有一天會脫下西裝，跑到這種完全不符合紳士身份的地方, 将價值數百萬的、意大利頂級服裝設計大師的作品拿出來擺攤, 而且一擺就是好幾天。
——裴其安完全是金魚的記性, 事情吩咐下來就忘記了，要不是昨天突然反省自己，想起來金融家聚會上那件事, 估計都想不起在寒風中受苦受難的老管家。
最打擊人的還不是這個。
這些天方伯在夜市待命，也有不少人逛到他的攤位，其中眼光比較好的, 指着衣服就問他：“這仿的哪個大牌？布萊奧尼還是阿瑪尼？怎麽連logo都沒有, 這穿出去誰知道我穿的是大牌啊？”
方伯：“……”
呸！你才仿的！
這些衣服比你說的那些什麽牌子高級多了！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得到呢！
沒見過世面的愚蠢之人！
方伯氣得夠嗆, 真是修養夠好才沒有罵人，但也是真的感覺自己跟這個夜市格格不入, 每天晚上來擺攤就跟上刑一樣，痛苦至極。
索性大少也不是真的讓他來這做生意，這些衣服也不可能賣給別人，方伯被問了幾次類似的問題, 幹脆黑下臉不再搭理他們，就算有人上門問價，也會被他毫不客氣的趕走。
一來二去, 沒幾天, 整個夜市的人都知道, 角落裏這家男裝攤子的老板擺個攤子卻誰來也不賣，脾氣還特別臭。
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方伯想着，這樣一來，應該就沒有人再跑來找不痛快了吧？
偏偏這個夜市裏的人奇奇怪怪的，聽別的攤主這麽一說，每天來他攤位上看熱鬧的人只增不減，來問價的人居然還比之前更多了。
跟之前那些人可不同，這些人本身就是沖着攤主的古怪脾氣來的，方伯臉拉得再長，也吓不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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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不跑、趕不走，方伯還得在原地等着大少來找，也不可能扭頭收攤就走，根本拿他們沒有辦法。
最氣人的是，這些圍觀者不光自己來看，還呼朋喚友，叫上自己的朋友、同學、同事、家人一起來。其中有些人還叫來了網紅，一通直播之後，原本人流稀少的偏遠夜市，一躍成為附近一片城區最繁華的存在。
方伯也被網友們親切地稱為“網紅攤主”。
這下可把方伯給氣壞了。
年輕人不講武德，什麽“網紅攤主”？他明明是個管家！
高薪聘請的管家跑出來擺攤就算了，還因為脾氣臭成了網紅。這要是讓先生太太看見了，成何體統？
就不能讓他安安靜靜的擺攤嗎！
還好大少爺終于記起他來了！
可惡的是，這些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圍觀群衆，瞧見他家大少過來，居然還出聲阻攔！
“大兄弟，這攤主不賣東西，脾氣還特別不好。你倆要是不想被人錄下來傳網上，就別過去了。”
“是啊，看你們兩個也不是來跟風湊熱鬧的，要買衣服的話，我給你們推薦個不錯的攤子。物美價廉，攤主人還和氣，比這兒好多啦！”
“你們上不上？不上的話能讓我一下麽？我拍個視頻，排了好久的隊呢！”
應嘉彤：“……”
裴其安：“……”
應嘉彤看了裴其安一眼，有些迷茫。他來魔都到現在，不是在拍戲就是在做系統任務，根本沒時間出去逛，這地方還是裴其安帶他來的，他根本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裴其安自己也很懵逼。
他只是讓方伯陪自己演場戲，方伯怎麽還自作主張，請了這麽多群演？
這他應該怎麽解釋？
好在這個時候，方伯主動迎上前來，異常熱情的接待了他們兩個人，省去了裴其安解釋的工夫。
照顧自家大少這麽多年，方伯對裴其安的記性有着深刻的了解，當然知道裴其安靠自己是絕對不可能想起他來的，那麽促使今天大少出現在這裏的，自然只可能是旁邊這位——
方伯望向正在認真挑選衣服的應嘉彤，立刻便知道他就是大少吩咐時說的那位朋友。
大少當時沒有說得太仔細，只說讓方伯拿着尺寸去多做幾套衣服拿來擺攤，等着他帶男朋友來買——覺得大少應該是口誤，從小在國外長大的方伯，貼心地将這個稱呼理解成了男性朋友的意思。
畢竟大少從來沒有表現出喜歡男人的樣子嘛！
給方伯十個腦子，也不可能猜得到，整件事情不過是裴其安用來讨好媳婦兒的小把戲罷了。
傳統的老紳士看看自家不着調的大少爺，再看看那位怎麽看怎麽正常，但身上衣服明顯不太昂貴的年輕人，只覺得滿心欣慰：大少終于長大了，知道照顧家庭條件不好的朋友的心情了。
而對于促成這一切改變的應嘉彤，方伯看他的目光越發慈祥：“小夥子長得真精神，這攤子上的衣服你随便看，都是五十一件！”
雖說這些衣服原價都得在後面加上個萬字，但大少又不缺錢，交朋友最重要的是開心！
他都這麽便宜了，大少的朋友肯定能買得起了吧？
誰知應嘉彤聽了他的話，卻并沒有表現出多麽開心的樣子，反而問了他一句：“老板，你這衣服料子這麽好，是不是賣得太便宜了？”
他剛才仔細看過攤子上的衣服，發現每一件的質量都極好，摸上去的手感跟平常的衣服很不相同，完全不像是這麽便宜價位的東西。
這老人家看起來也不是生活困難的人，該不會是不知道價格，被人騙了吧？
方伯看出他眼神中的擔憂，心下一暖，對大少帶來的這個朋友的觀感更好了，大手一揮，說：“不貴不貴，就五十一件！您要是打包的話，再給您打個八折！”
一句話引得四周的圍觀群衆嘩然。
他們之中好些人都是看到網紅拍的視頻才來的，一開始看到鋪天蓋地的跟風視頻，還以為是攤主炒作，在這蹲了幾天之後卻打消了這種想法。
不說老先生攤子上的東西确實好，如果是炒作的話，總得把東西賣出去才算是有利可圖吧？
可他們在這兒蹲守了好些天，從來沒有看見攤主對任何一個客人假以辭色過，更別提賣出去東西。難不成老先生炒作就是為了在這喝西北風，被人圍觀？
這老先生臭臉歸臭臉，性格還是挺可愛的，從不罵人或者幹嘛，還會被圍觀者氣得跺腳，看得出來是真的煩他們。
比那些矯揉造作的網紅好看多了！
他們好不容易才接受老先生走紅并非炒作這個事實，現在卻告訴他們，老先生要開始賣貨了？
這不是耍人玩兒麽！
因此方伯的話一出，就有人不樂意了。
“老伯，你不是說你不賣衣服嗎？這怎麽還出爾反爾呢？”
“所以說之前那些網紅果然都是你請過來炒作的！虧我還真情實感覺得你跟那些網紅店不一樣，太過分了！”
“你說我們又不是沒見過炒作，你既然炒了就說自己炒了，幹嘛還要否認？現在才開始賣貨，打自己的臉不說，我們也不想買你的東西了。”
方伯哪兒管這些人？
他都說了好多遍，自己攤子上的東西不會賣給他們，他們就是不信，還有一些年輕人罵他為了賣東西不擇手段，想錢想瘋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
不過幾天下來他也想明白了，別人愛說什麽就說什麽，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
可他不理會，不代表別人也能無視這些人的話。
剛才想拍視頻的小網紅站出來：“哎你說這話我就不樂意聽了。什麽叫出爾反爾？人家想什麽時候賣就什麽時候賣，關你們什麽事兒？我發現你們這些人就愛給別人摳屎盆子，誰說我們這些人是老爺子請來的？我就是來蹭熱度的不行？還說什麽不想買……前面那麽多天時間，也沒見你們買啊！吹牛誰不會？生活多不如意才會跑到夜市來罵別人賣衣服？一定是沒有對象也沒有朋友，才這麽閑吧！”
“你這人怎麽說話的？我們說你了嗎你就跳腳，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話沒說完就被網紅怼了：“我說你了嗎？自己上來找罵，還挺自豪？”
“你！”
兩個人說着說着就紅了眼，開始推搡起來，旁邊人愣了一下，趕忙上前勸架，也不知道是誰先出的手，三兩下就打了起來，頃刻間發展成群架。
方伯在一旁看得都呆了，不明白自己賣個衣服給大少的朋友，怎麽就成了這樣？
裴其安和應嘉彤兩個更是一頭霧水。
裴其安心想：現在群演都這麽難當了嗎？看剛才從他身邊飛出去那個，臉上的淤青也太逼真了！
鼻血都流出來了呢！
……
夜市一片混亂，不知道誰報了警，警察過來之後衆人才慢慢冷靜下來，只是夜市肯定也進行不下去了，附近一片的所有人都得跟着去警察局，說明一下現場情況。
應嘉彤萬萬想不到自己買個衣服也能買出事情來，瞧了眼身旁的裴其安，見他神色凝重，還安慰地拍拍他的手背：“沒事的，別擔心。”
裴其安回神，愣了一下，點頭。
其實他只是在想，這些警察是不是也是方伯請來的群演？
假扮警察好像是犯法的吧？
而就在他糾結的同時，前座上，方伯則是完全沒有其他人的惶恐，喜滋滋地給東家發信息：“見到大少說的男朋友了，是個很好的人呢！”
裴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