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蘭斯洛特之吻（五）
聽到李成然的話，肖澤愣住了。
蕭彥晨生病了？
下意識地擡眼往最外面那個床鋪望去，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的，如果不是李成然告訴他這個消息，他或許會以為蕭彥晨又是在外面和朋友玩，或者是在處理公司的事情了吧。
不，其實前者根本沒有可能性。
蕭彥晨實際上是個很認真的人，對他自己，對他父母，對他的學業都很認真的人。“出去玩”，實際上僅限于他和肖澤而已。
沉默片刻，肖澤皺眉問道：“他生什麽病了？嚴不嚴重？”
李成然聳了聳肩。
肖澤吐出一口氣，拿出自己的手機，剛要撥電話，目光下意識地劃過李成然的頭頂，和江晟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他的目光平淡無波，似乎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肖澤并不知道他此時這個神情是什麽意思。
遲疑地看了他一眼，沒作多想，肖澤直接打了車恭驕的手機。
“嘟嘟”聲響了一秒，電話就被接了起來。
“肖澤？”
車恭驕的話語中似乎并沒有很焦急，肖澤暗暗放下了心。
“蕭彥晨生病了？”
“恩，他發燒啦，整個人都傻了一圈，正在挂鹽水呢！”車恭驕說道。
“那沒事吧？你送他回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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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哥不肯回家！！”說到這裏，車恭驕激動起來，似乎對于蕭彥晨的倔脾氣徹底無奈了，“你不知道他最近和他爸媽吵得很厲害嗎？現在整個人都燒糊塗了還是不肯回家啊！”
吵得很厲害？肖澤楞了楞，轉念之間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那就先送他回學校吧，真不行我再送他去醫院。”
“你能不能開車來接他一下啊？今天早上蕭哥突然間出現在我家門口的，我急急忙忙就把他送過來了，現在估計蕭伯父都找到我們家來了呢，我媽急着讓我回去啊！”
“那你告訴我醫院吧！”肖澤連忙說道。
記下醫院地址之後，肖澤收拾好剛要出門，身後江晟叫住了他：“你怎麽過去？”
肖澤楞了楞：“……打的吧……”
瞥了他一眼，江晟拿起放在桌邊的鑰匙，輕聲道：“我跟你一起過去。”
肖澤雖然可以使用這個時代那種全部都是語言作口令的汽車，但是大部分時間還是肖海送他來學校的，因此校園內他沒有自己的車。但是江晟都是自己開車過來的。
兩個人坐進車子裏之後，江晟就發動了車子。
兩個人一路上沉默不語。肖澤是一直在想着蕭彥晨生病發燒，還有和家人吵架的事，而江晟則是直視着前方的道路，不知道在想什麽。
到了醫院之後，剛停完車，就看見車恭驕跑了出來。
車恭驕看見江晟的時候楞了楞，不過此時他也沒工夫調侃什麽，立刻拉着肖澤往樓上跑過去。
肖澤回頭看了眼江晟，對方揚了揚手中的單子，說道：“我去配藥。”
今天挂鹽水的人不多，剛進注射區，就看見蕭彥晨一個人坐在最前面那排位子上，一手撐着腦袋，另一只插着針頭的手放在扶手上。
車恭驕跟他說了聲就急匆匆離開了，肖澤一個人放輕腳步走過去，原本以為蕭彥晨在睡覺，沒想到他只是垂着眼簾，發着呆。
眼底下有着濃濃的黑眼圈，應該是一直沒睡好，眉宇間滿是疲憊之色。
肖澤抿了抿唇，沉默了會兒，盡量讓自己的表情放自然，走過去坐到了蕭彥晨身邊，關切道：“現在感覺怎麽樣？”
聽到肖澤的聲音，蕭彥晨震了震，吃驚地轉過了頭。
有些幹裂的嘴唇張了張開，聲音沙啞道：“小澤？你怎麽過來了？”
“車恭驕有事先回去了，我過會兒和你一起回學校。”
蕭彥晨笑了笑，點了點頭。
“恩，過會兒江晟開車送我們回去……”肖澤小聲補充道。
笑容突然消失，蕭彥晨皺起了眉頭。
兩人沉默了下來。
肖澤有些緊張，他意識到，上次爬山時蕭彥晨所說的“好好談一談”，可能就在今天了。
正尋思着該怎麽辦，蕭彥晨開口淡淡問道：“你知道我和我爸媽吵架的事情嗎？”
肖澤楞了楞，點了點頭。
“那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和他們吵架嗎？”
“……”肖澤抿了抿唇，遲疑道，“是因為要出國嗎？”
蕭彥晨偏過頭，沒什麽精神地看了他一眼：“我爸想讓我提前出國。”
肖澤沉默了會兒，說道：“那你自己是怎麽想的呢？”
“你是怎麽想的呢？”蕭彥晨反過來問他。
肖澤無奈道：“出國和你的未來，還有你家的公司有關，你不應該拿這件事情來問我的意見。”
“但是我想問。”蕭彥晨固執道。
肖澤轉過頭看着他，見蕭彥晨似乎不聽到不打算放棄的樣子，頓了頓，思考之後緩緩道：“我和你是好朋友，你出國的話我肯定會失望，但是你又不是永遠不回來。事業學業和友情是一樣重要的。”
聽到肖澤的話，蕭彥晨果然失望了。沉默了很久，自嘲般的笑着輕聲道：“好朋友……嗎……”
肖澤僵硬地坐在那兒，一聲不吭。
“小澤，我喜歡你，你一直知道的，”蕭彥晨似乎有些痛苦地說道，“我從來沒有只把你當床伴，我愛你！”
肖澤被這突如其來的告白吓到了，一下子呆呆地看着蕭彥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但是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是不是？”諷刺地笑了笑，蕭彥晨說道，“不管是從前的你，還是現在的你，從來沒有把心放在我身上過，是不是？”
肖澤的嘴張張合合，最後還是幹澀着扯了扯嘴角：“……我們別說這個了……”
“不，我想說。”蕭彥晨繃緊了臉，剛才的痛苦也消失不見，整個人似乎有些木然。
“你知道嗎？你失憶之後變化真的很大，變得更加迷人了，而且整個人也腼腆了很多，可愛了很多……不過以前的你也很可愛，但是你們兩個人的特點是不同的，”說道這裏，蕭彥晨頓了頓，“根本不像是一個人……我根本不相信你是肖澤。”
肖澤吃驚地看着他，雙手下意識緊張地握成了拳。
“小澤，我真希望你能恢複記憶，至少別讓我看見你對誰認真的樣子，別讓我覺得我離你越來越遠了！”說着說着，蕭彥晨的眼眶也紅了起來，似乎真的有點絕望了。
“我沒有對誰認真！”肖澤下意識地反駁，頓了頓之後，苦惱地皺起了眉頭，“我沒有喜歡誰……蕭彥晨，我真心把你當我的好朋友，所以我們并沒有疏遠，”肖澤第一次面對這種事情，但是他此時出乎意料地冷靜，“我喜歡玩COSPLAY，但是你不喜歡。但是誰也沒有規定朋友一定要喜歡同一件東西！但是如果是那種關系……對不起……我已經不是原來的肖澤了。”
“原來的肖澤也從來沒有愛過我。”蕭彥晨淡淡道。
把頭靠在了椅背上，蕭彥晨看着日光燈，眯起了雙眼。
“我知道你和你哥哥是不可能的，你哥哥那個人，根本不能接受同性戀。所以我一直很放心，我覺得你到頭來會發現，願意在你身邊的只有我一個人，也只有我一個人是對你好的。”
蕭彥晨的語氣很平靜，肖澤沉默地聽着。
“結果你失憶了，忘記了我和你以前的事情，然後開始喜歡起別的那些東西。我一直以為我很了解你，我以為就算失憶了，你還是你，喜歡的東西不會變，性格不會變，我可以抓住這次機會，讓你愛上我，”頓了頓，他苦笑道，“你還記得你失憶後我來找你的那天嗎？”
“我跟你說過，或許并不是只有肖海能夠幫助你。因為被拒絕而傷心過度失去的記憶，或許能夠讓另一段感情來幫助你。我當時以為那個人可以是我。”
肖澤動容。
他和蕭彥晨初識的那一天，他記得清清楚楚。
他第一次剛來到一個新環境就迎面如此熾熱的感情，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像蕭彥晨這樣将自己的感情毫不猶豫地坦白的人。
“結果那個人不是我，是不是？永遠都不可能是我了……”喃喃自語着，蕭彥晨的聲音輕了下去。
肖澤沉默良久，忽然問道：“那你還愛現在的我嗎？”
聽到肖澤的問題，蕭彥晨楞了楞，随後皺起了眉，張開了嘴。
“不要跟我說你當然愛我，”肖澤打斷了他，緩緩道，“我已經變成另外一個人了，或許現在的我比原來的我優秀，但是你真的還愛着現在這個肖澤嗎？”
你真的能從我這裏感覺到原來的肖澤嗎？
你現在的愛，是否已經從原肖澤轉移到了我身上？
還是說，你愛着的，一直是從前的那個肖澤呢？
蕭彥晨呆住了，旋即便蹙眉道：“只要你是肖澤，我就愛你。”
“但是我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肖澤了！”
“不要說了！”蕭彥晨打斷了肖澤，怒道，“你是在懷疑我對你的感情嗎？”
肖澤嘆了口氣，選擇不再跟他争吵。
“你現在喜歡的，是江晟吧？”見肖澤沉默，蕭彥晨更加生氣，混亂之下選擇了這個話題，“你知道嗎，上次去爬山那次，我問過他是不是喜歡你，你知道他的答案嗎？”
肖澤呆住了。
“他說他不喜歡你！”
最後一個音落地，注射區安靜了下來。
蕭彥晨剛說完就後悔了，這真的是什麽話題……
肖澤一直垂着頭，因此他此時的表情模糊不清。
蕭彥晨的喉結滾動了下，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彌補下，不過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冷着臉靠回到了椅背上，直視着前方。
其實那天，在說出那個答案前，江晟猶豫了。
他清晰地看見了江晟臉上的愕然，之後江晟還非常認真地看了他一眼。
蕭彥晨覺得莫名其妙，并不知道對方到底在想什麽，但是這句回答至少是讓他放了心的。
雖說他很懷疑這個答案，但是此時因為惡意，因為心中莫名的報複之後的快感，他選擇直截了當什麽也不解釋，直接說出了這個答案！
藥水慢慢見底，值班的護士路過時看見了吊着的瓶子，走過來小聲跟蕭彥晨囑咐過後，就拔掉了針。
兩人坐在座位上，氣氛十分僵硬。
過了許久，肖澤說話了。
“我只把他當目标，我的确很崇拜他，但是我不承認……”咽了咽口水，肖澤僵硬道，“我不覺得我喜歡他……”
“是嗎。”蕭彥晨冷笑道。
肖澤沉默了。吸了口氣，他轉過頭，看着蕭彥晨，認真道：“你元旦有空嗎？”
蕭彥晨愕然，不明白為什麽話題突然間就轉變了。
“我元旦的時候要去一個地方，”猶豫了下，肖澤說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什麽地方？”蕭彥晨皺眉道。
“一個……很重要的地方。”
“這麽重要的地方，你确定要我陪你一起去？”蕭彥晨扯了扯嘴角。
肖澤皺了皺眉：“因為我覺得那兒對你也很重要。”
去了那兒，蕭彥晨就會知道一切。
瞞着他對他并不公平，他必須知道，他的愛到底是給誰的。當然，那之後，他們兩人之間會變成什麽樣，那就是肖澤所無法預料的了。
或許，會連朋友也做不了吧。
對話結束，身後響起了敲門聲。
兩人轉過頭，就見江晟手中拎着塑料袋，袋子裏裝着醫生配的藥。
肖澤看見江晟時，目光不自然地避了避。
對方當然也注意到了這個細節，不過并沒有多問什麽。
三人下了樓，就開車回了學校。
幾人再次投入到了學校生活中，吃了藥之後，蕭彥晨的身體也很快就好了。
不過李成然敏感地發覺，有些東西不同了。
比如蕭彥晨對肖澤冷淡了，比如肖澤對江晟有些躲躲閃閃了。
明明幾人一直沉默着，但是李成然就是覺得自己處在了風暴中心，于是時不時跟車恭驕抱怨，對方也一直被蕭家的兩位長輩弄得有些頭疼。
肖澤一直抓緊時間練習着，有什麽問題也都拿去問玖月社團的人，不去找江晟了。
一個月排練下來，幾乎已經沒有任何問題了。臨近決賽，社團的氣氛開始緊張。
終于，某一天，棒棒冰團長通知所有人，第二天去游樂場劇院進行現場排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