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風波（三）
肖澤瞠目結舌地看着網上的這些東西，完全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之前那個“商業帖”并沒有引起多大的反響，更多的人之後直接是在讨論商業COS是好是壞了。而在那個帖子的注意力幾乎已經被全部轉移了的情況下，又冒出了現在這個帖子。
之前那個“商業帖”是在一個娛樂八卦論壇上出現的，而這一次，則是直接在COSPLAY論壇上冒了出來——而且還是許多大牌COSER常駐的流天論壇。
樓主顯然是有備而來的，有許多照片，還添油加醋地說了很多，導致許多人都相信了他的話，将矛頭對準了肖澤和玖月社團。
沒錯，連玖月社團也被牽扯進去了。
肖澤咽了咽口水，靠在椅背上，手指有點發涼。
“搞什麽啊，一些亂七八糟的照片，再加上不知道哪些地方聽來的小道消息，就能說你們獲獎有問題了？！”李成然憤憤然道。
那個樓主放上了許多照片，包括COSPLAY大賽現場江晟向他揮手時的照片，他們剛進場時肖澤和肖海聊天的照片……除了照片，他還說上次跟某個雜志社編輯聊過天，說曾經看見REL和月成很親密地在一塊兒，月成還因為REL向攝影師發火。
就因為這些“證據”，那個樓主說肖澤和江晟之間有着不可告人的關系，和COSPLAY大賽贊助方也有着聯系，玖月社團的第一名來路不清，而肖澤已經成為了玖月社團背後的老大——整個社團都是靠他得獎的。
“這個樓主也太會腦補了吧！”李成然憤憤道，“他幹脆寫小說去算了！”
肖澤看着這些東西，越看越心煩。
李成然剛想繼續罵人，見肖澤臉上沒什麽表情，似乎受到了極度的打擊，立刻閉上了嘴。猶豫了下，他說道：“我們去澄清下吧？就說你和江晟之間只是好朋友，肖海是你的哥哥……”說到這裏，他又停了下來，想到了不合适的地方。肖海是REL的哥哥，這樣一來，連肖澤的真實信息都能被輕松挖出來了，以後肖澤的生活會變成什麽樣呢？而且如果直接點出兩人之間的血緣關系，那麽就更能讓人相信玖月社團獲得第一名這件事情有貓膩了。
李成然想了想，立刻把手提電腦搶了過來，果斷關機放到一邊，認認真真拿出了書本，安慰肖澤道：“咱們別管這種事情了，你要這樣想，有人想要黑你，說明你已經紅了。哪個有名的COSER沒經歷過這種事情啊，當初江晟紅的那段時間，多少個帖子冒出來說他不好的都不知道！我們複習我們的，別理他們了哈！兄弟我永遠挺你！”
肖澤雖然有些感動，但是心情畢竟是不可能立刻平複下來的。點了點頭，就繼續看書複習，不過效率有多低，他們兩個人都知道。
晚上回到寝室，蕭彥晨和江晟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坐在床上，各看各的書。
肖澤進了卧室之後就一聲不吭直接坐到自己床上，繼續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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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然站在門口，糾結的看了看三個人，慢吞吞地走到自己床邊坐下。掙紮了會兒，他還是打開了手提，繼續去關注事情的發展情況。
這個帖子從出現到現在一直就沒有停下來過，目前已經蓋起了4層高樓，一共幾千個回帖。
情況幾乎一邊倒，不是指責玖月社團耍花樣的，就是說男男基情惡心人的。不過後者的聲音很小，畢竟在2042年，大家對同性戀的接受度都升高了。那些罵同性戀的人，全都被樓下的人反罵了回去。COS圈裏的同性戀人不少，如果因為這件事情去罵REL和月成，那麽相當于把很多COSER都罵了進去。
當然也有人指出，除了這些捕風捉影的照片，根本沒有确實的證據，怎麽就能說別人是用了不正當手段呢？
李成然記得，當初比賽結束後他跟肖澤聊起那段逆CP戲碼的時候，肖澤還跟他說過，那段劇情原本不是這樣的。因為落星的劍臨時出了問題，才會出現了肖澤改編的那一幕。那個道具刀斷裂的地方，正常人看了都知道，是被故意割出來的。自然斷裂的裂痕不應該是那種樣子。
因此說起來，其實是玖月社團被別人耍了花樣！
要是休息室裏有監控器的話，現在就不會處于這種一聲不吭連反擊都不行的憋屈狀态了！
一想到這裏，李成然自己也忍不住憋火，那麽玖月社團和肖澤自己又該是多難受呢？
如果不是因為肖澤，李成然根本不會接觸COS圈。現在他很喜歡COSPLAY，但是對于這個圈子的了解卻還不夠深。他不知道這種情況下該怎麽做，但是就是想為肖澤出氣。而其他認識肖澤的人，知道肖澤為人的人，難道不也應該幫幫他嗎？
轉過頭剛想跟江晟說這件事情，李成然驀地就看見江晟握着肖澤的手，傾身在肖澤耳邊說着什麽。雖然看不見江晟的表情，但是李成然從來沒看見過他這麽溫柔地對待某個人過，頓時傻在了那裏。
說完了話，江晟輕輕吻了下肖澤的唇角，就退回到了自己的床上，轉回了身。
一貫沉靜的目光掃到目瞪口呆的李成然身上，停頓了一秒，就移開了。
李成然在那兒呆了好幾秒，猛地反應過來——江晟和肖澤真的在一起了？！
他們真的真的好上了？！
下一個反應是，以現在這個肖澤的性格，不會還是江晟倒追的吧？！
忽然間，身後傳來聲響。
李成然楞了楞回過頭，只看見蕭彥晨下床，走出了卧室。
他忽然間覺得，他又處在風暴中心了。
第二天是考試。
每個學院的考試時間都不同。一大早的，寝室裏就只剩下了蕭彥晨和江晟兩個人。
他們兩個人之間沒有什麽話好說。
不要說不說話，兩人沉默時的氣氛能稍微自然點和諧點就很不錯了。
一旦有什麽話必須得說，也永遠是蕭彥晨先開口。不過這一次卻有點例外。
“肖澤遇到問題了。”
清冷的聲音裏帶着點遲疑，似乎是在質疑他是否該導出這個話題。
蕭彥晨的手指動了動。他的目光凝滞在了書本的第一行。
“每一個用力往上爬的COSER，總會遇到這樣的問題，但是對于肖澤來說，太早了，”頓了頓，江晟說道，“相當于是用力過猛，所以更難接受。”
沉默了會兒，蕭彥晨說道：“我對COS圈的東西不懂。”
“沒有人要求朋友之間的興趣必須相同，”江晟放下了書本，轉過頭看着蕭彥晨，淡淡道，“沒有人要求，總有一個朋友，必須得承擔下另一個人的所有問題。”
“所以呢？”蕭彥晨扔開書本，含着怒火道，“朋友？等了這麽久，期待了這麽久，結果只是朋友——是不是很好笑？”
“如果你願意去了解下現在的肖澤的話，或許你和他之間不會這麽難溝通，”江晟微微蹙起了眉頭，“你真的有了解過他嗎？你對過去的肖澤無所不知，但是現在的肖澤呢？”
“說的好像你有多了解他！”
“至少我在嘗試去了解，他從來都不是很難懂的人，”頓了頓，江晟說道，“元旦那一次為什麽沒有去？”
蕭彥晨沒有說話。
第一次和江晟講那麽多話讓他微微有些不習慣，頭腦冷靜下來之後，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為什麽沒有去？
當時他發了條短信給肖澤，但是他自己知道，他絕對不是因為報複——他并不蠢，肖澤說的那個地方對他那麽重要，如果去了，說不定他可以好好了解下現在這個肖澤。他到底是怎麽樣一個人，他又有着怎麽樣的過去——不知不覺中，蕭彥晨覺得，他似乎已經把這個肖澤當做另一個人在看待了。
他和過去的肖澤一點關系也沒有，他是另一個完全不同的個體。
他所深愛着的肖澤，已經消失不見了。
蕭彥晨呆呆地看着地面，半晌說不出話。
沒有赴約，自然是因為不敢去。
但是實際上，不管他去不去，他和肖澤之間已經是沒有可能了。
“肖澤……”江晟停了下來，猶豫着。他第一次想不好該怎麽做。
肖澤原本是想把真相全部告訴給蕭彥晨的，結果蕭彥晨沒有來，接受這些真相的人變成了他。他自己到現在依舊有些不敢相信，世界上真的會存在這種事情，但是因為他愛肖澤，所以願意相信他的話，但是蕭彥晨呢？蕭彥晨幾乎是下意識地抵抗着所有關于原來的肖澤已經消失的事實。告訴他原肖澤已經消失的事實，到底是好是壞？
“我不敢相信，只是一個晚上而已……”蕭彥晨喃喃道，“只是一個晚上而已，一切都變了……”
江晟沉默着。
兩人靜默了半晌。
蕭彥晨深呼吸一口氣，用手捂着眼睛，聲音沙啞道：“我有的時候真的想用盡一切辦法把他變回來——如果只是因為失憶才變成這樣的話，就把他送到醫院去治療，不管有沒有用，吃了藥動了手術再說。或者是帶他去他以前經常玩的那些酒吧夜店，讓他重新愛上那些地方。”
“但是現在的他對這些并沒有興趣。”
“我希望他把COPSLAY什麽的全部扔開，瘋一點，堕落一點，然後我就可以保護他。”
“光是保護是不夠的，”江晟眯起了眼，緩緩道，“如果你愛他，就不應該站在一邊看着他堕落，讓他開心就好——或許他實際上并不開心，當時，你應該拉他一把。”
蕭彥晨沉默了。
是的，或許如果當初他能夠拉肖澤一把，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
他的愛讓他不停地寵溺着肖澤，任着他去做他喜歡做的事情，甚至陪着他一起瘋——以至于他越來越堕落，對什麽事情都随随便便，甚至對于感情也随随便便。他的過度保護讓肖澤太過脆弱，才會在那一個晚上被打擊到這種地步。
如果能夠重新來一次，或許他會換一種方式來愛肖澤，來保護肖澤。
但是一切已經遲了。
現在愛着肖澤，保護肖澤的，是另一個男人。
那個人比他看的清楚得多，比他頭腦清醒得多，而且更能理解肖澤。
蕭彥晨靠到了牆上，默然無語。
“雖然肖澤不想做職業COSER，但是他對COSPLAY很喜歡，很認真，”見蕭彥晨終于冷靜了下來，江晟重新拾起了剛才的話題，“他有天賦，有能力，所以能做的很好。他這種類型的COSER，總有一天會出名的。”
“我毫不懷疑。”蕭彥晨苦笑道。
“但是在這個過程中，總會遇到很多事情，COS圈從來不是一個幹淨的地方。”
“那你還讓他去玩COSPLAY？”蕭彥晨反問道。
“如果他想要好好發展，不管是哪一個領域都會有這種事情，只不過那些地方是暗着來，COS圈是暗着明着一起來。”江晟挑了挑眉。
蕭彥晨：“……”好歹他自己也是一個COSER，也是混這個圈子的人。毫不留情地把這個圈子批評得如此肮髒，不愧是江晟。以前就是因為他說話總是這麽直截這麽犀利，所以蕭彥晨很不喜歡他。
“我不是讓你去保護肖澤安慰肖澤，”江晟淡淡笑道，“肖澤應該學會自己挺過去，真的不行的話，我也會幫助他。你以前為肖澤扛的太多，但是如果你現在已經想清楚了的話，就應該知道，接下來的肖澤的人生，應該由我來扛，而你，應該去對你真正愛的人負責。”
嗤笑一聲，蕭彥晨說道：“你是想讓我和肖澤撇清關系？”
“你是這樣理解的？”江晟揚眉道。
蕭彥晨抿了抿唇。
“肖澤一直把你當好朋友，”頓了頓，江晟說道，“如果你還把肖澤當好朋友的話——”
“——就不要給他增加多餘的煩惱了，”蕭彥晨打斷道，“我知道。”
之前那段時間，他真的很傷心，對着肖澤發火，或者是冷戰，可以說真的沒省事過。他自己也知道那段時間他讓肖澤很苦惱，但是他又沒辦法阻止自己。他想告訴肖澤自己有多傷心，他對肖澤的選擇有多憤怒——他一直以來的等待全部白費了。
江晟真的是一個很厲害的人。
他的話澆醒了他。
感情并不是只要等待，就一定會來的。
而盲目地對着一個已經陌生的人表白，不僅對不起他自己，更對不起他真心愛着的那個人。
但是想清楚的同時，蕭彥晨也不甘心着。
原來的肖澤，到底去了哪兒？難道就這麽突然消失不見了嗎？難道……他真的必須得放下這一段感情了嗎……
江晟從來就沒有安慰過誰，但是蕭彥晨，肖澤和他之間，畢竟有着複雜的聯系。猶豫了下，他僵硬開口道：“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順其自然？
想到這裏，蕭彥晨嗤笑道：“上次在溫泉那兒的時候，我問你喜不喜歡肖澤，你還說你不喜歡。”
“但是之後我覺得我比你更喜歡他。”江晟毫不猶豫地承認道。
蕭彥晨楞了楞。
對了……其實在那個時候，他心中已經對現在這個肖澤沒有感覺了……
不僅是江晟對肖澤的喜愛上升，更是他對肖澤的熱情下降。
他……的确該放手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