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刺激
跑車在車道上疾馳而過,獨自上演夜的速度與激情。
然後,一路向南,駛出了城區。
城郊的公路上,車輛明顯減少,自出門起就一直提心吊膽的許睿深呼出一口氣,轉頭對陸珣說:“時間不早了,我們兜風兜了這麽久,可以回去了。”
“你也累了,”他嘗試說服陸珣,“不如回程讓我來開車吧?”
“不行哦。”陸珣一邊開車,一邊故意跟他賣萌,“親親,我們很快就會到達今晚的目的地,好戲那時候才會開始呢。”
許睿翻了一個白眼,語氣惡寒地命令他:“你給我好好說話!”
陸珣欠揍地聳聳肩,繼續開車。
幾分鐘後,車子駛入一個公路旁的村鎮,停在一片空場地上。
場地上還停着另外十幾輛不同車型的改裝車,車主人正三五成群地聚在路燈下聊天,看到陸珣和許睿到來,紛紛止住說話,望向兩人這邊。
許睿心裏隐隐升起不好的預感。
他想,陸珣的跑車明顯是這群車裏最貴的,他還這麽高調,一來就引起了其他車主的注意,他們兩個不會因此被搶劫或者被群毆吧?
像是為了印證許睿的想法,兩個外貌粗犷、看上去就很不好惹的男人扔掉手上的煙,氣勢洶洶地向兩人走來,表情凝重。
許睿迅速轉頭看向陸珣,指揮他:“快掉頭,跑路!”
陸珣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解開安全帶,走下車,熱情洋溢地擡起兩只手,分別跟兩個男人在空中擊了一掌,然後各自貼身擁抱了一下。
已經做準備好棄財保命的許睿:……
他覺得自己好像搞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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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人的默契程度比他和程砺或者他和陸珣強多了。
一看就是關系很親近的老朋友。
果然,其中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攬過陸珣的肩膀,拍了拍,驚喜地喊他:“陸珣!”
“好幾年沒在這段路上看見你,還以為你小子不玩了!”
陸珣不留情面地拍開刀疤臉的手,然後像是想起什麽令人不愉快的記憶,恨恨地說:“別提了,有個家夥非要去英國讀書,我不得已跟去,在那裏虛度了七年的光陰,前陣子才回國!”
“不過,”他得意地放話,“雖然賽車的機會不多,但在那個大學裏,我的車技無人能敵。”
刀疤臉不在意地甩了甩自己被他打紅的手背,笑嘻嘻地說:“你小子還是這麽張狂,我喜歡!”
“時間差不多了,今晚的人也都到齊了,咱們去山路上練練!”
陸珣躍躍欲試地回答:“行!”
“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重溫虹井路的九曲十八盤了!”
聚集的人群紛紛上車,陸珣也興奮地坐回車內。
聽到了他們全部聊天內容的許睿不太确定地問:“你們要在晚上開車跑山路嗎?”
“期待嗎?”陸珣重新系上安全帶,檢查車子各項指标,确保沒有問題,跟在隊伍後面出發。
許睿急忙去開車門。
“我要下車!”他态度堅決地說,“你放我下去,我在這裏等你回來,或者自己想辦法回家!”
開什麽玩笑。
許睿驚恐地想,陸珣敢在城區裏把車開到一百五十邁、連闖四個紅燈,待會進入晚上人跡罕至的盤山路,他還不得把跑車開成F1賽車啊?
自己不是不會開車、也不是沒見識過賽車,只是以陸珣這種不要命的開法,自己是活膩了才跟他一起去體驗什麽九曲十八盤!
陸珣見許睿在害怕,一向自信的臉上露出短暫的猶豫。
然後他一腳踩下油門,跟上車隊駛進入上山的路。
“相信我,”他聲音冷靜地說,篤定的語氣像是一把利刃,能劈開愈來愈濃重的夜色。
一瞬間,許睿憑生出一種極度可靠的安全感,幾乎真的要被他迷惑,相信了他的話。
然而下一秒,他的身體猛地向左側傾斜,又向右側傾斜。
是陸珣在他晃神的幾秒鐘時間裏快速地過了一個U型彎……
陸珣對自己這個神龍擺尾一樣的轉彎很滿意,吹了一聲口哨,自己誇自己:“漂亮!”
許睿忍着胃中食物翻湧而上的難受感覺,在心裏暴躁地想:我信了你的邪!
接下來的路程,陸珣跑得越來越亢奮,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路況上,對車子的操縱又快又穩。
許睿不敢說話,擔心分散他的精力,只能默默向讓自己穿書的神明祈禱,希望自己還有命回到山腳下的鎮子。
臨近午夜,許睿終于如願以償地回到了停車的空場地。
陸珣的跑車從開始上路時的最後一名變成了跑出盤山路的第一輛車子。
他開心地喊了一聲yes,熄滅車子,伸出手掌,想要跟許睿擊掌慶祝。
許睿臉色蒼白,在車鎖解開的同時,迅速拔出安全帶,打開車門,跑到路邊昏天暗地地吐了起來。
他一邊吐,一邊在心中狠狠地詛咒陸珣:希望這個不守規矩、不按理出牌的家夥以後吃飯硌牙,洗澡停水,睡覺失眠!
好吧,太惡毒的詛咒許睿也說不出口,畢竟陸珣這具身體的主人格是程砺,陸珣只是程砺在某些時候為逃避現實制造出來的人。
這麽一想,許睿又開始同情程砺、同情自己。
他将胃裏的晚飯吐得差不多,甚至連昨天吃的隔夜飯都要吐光了,才覺得身體上那種經歷過慣性離心運動的眩暈感有所減輕。
他站在路邊休息,刀疤臉走過來遞給他一瓶水,好笑地問:“吐得這麽嚴重,是暈車了嗎?”
許睿擰開礦泉水瓶的蓋子喝了一口,說話的聲音還有些虛弱:“太緊張了。”
刀疤臉主動跟他聊起陸珣:“你是第一次做陸珣的車吧?我這位小老弟的車技可是職業賽車手級別的,有證的那種,而且他能背下來虹井路的細化地圖,熟知每一處彎道,從來沒在這裏跑出過第二名的成績,都是第一!”
“你根本不用擔心會發生事故,他跑山可靠着呢!”
許睿佩服地看了刀疤臉一眼,朝他豎起大拇指,諷刺地說:“你們都是勇士。”
不要命的那種!
刀疤臉沒聽出許睿要表達的深層意思,嘿嘿笑起來,放低聲音對他說:“悄悄告訴你,是陸珣讓我過來的。”
“他可能是覺得你在生他的氣,不想搭理他,所以……”
許睿聞言轉頭向身後看去。
陸珣靠在跑車前,看到他回頭,對他挑釁地揚了一下眉。
許睿擡頭看向天空:媽的更氣了!
時間不早,跑山的車主們湊在一起聊了一會就散了,各自開車離開鎮子。
許睿看向四周,半夜三更荒郊野嶺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實在沒有攔到出租車的可能。
同時他又擔心陸珣在回去的路上變回程砺或者變成其他人,比如單純的蘇璟,無法處理眼前的狀況,制造出更大的麻煩。
無奈之下,許睿決定仍同陸珣一起回家。
不過,這一次他絕不會讓陸珣再碰方向盤。
許睿做好心理準備,嚴肅地走到陸珣面前,打算跟他進行一場談判。
“如果你想我跟你一起回去,那麽我來開車,你坐副駕駛,同意嗎?”
“我猜這次你肯定是趁陳叔不注意偷溜出來的,所以,你不想我驚動家裏的其他人吧?”
“比如我的父母,或者是你的哥哥爺爺。”
他一口氣亮出自己的砝碼,目光直視陸珣,等待他的反應。
然而,許睿預想中你來我往、讨價還價的激烈場面并沒有出現。
陸珣很聰明,只是略作思考,就想通了其中利弊,很快妥協。
“好,”他說,“只要你答應替我遮掩今晚的事,我就同意回程讓你開車。”
“一言為定!”許睿點頭,從他手中奪過車鑰匙,坐進跑車的主駕駛,發動了車子。
“我是不會反悔的!”陸珣悠閑地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
“因為有時候坐車也是一種享受。”他打開車子的音樂,漫不經心地說,“尤其是在夜裏。”
許睿沒有細究他說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他不敢在晚上開車時分神,一直緊繃着神經,按着導航的提示将車子開回了城區。
臨海市的深夜,各具特色的高樓大廈仍舊燈火輝煌,街道上的車輛也沒有減少,都在井然有序地按照交通燈的指示行駛。
許睿有種活過來的感覺,松了一口氣,才想起身旁還有一個人。
他轉頭看向坐在副駕駛的陸珣。
車內的金屬搖滾風歌曲還在播放,歌手時而盡情抒發對理想的向往和追求,時而聲嘶力竭地宣洩對世俗的不滿和憤懑,總之歌聲讓人聽了虎軀一震。
但,陸珣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他安靜地靠在椅背上,歪着腦袋睡得正香,呼吸清淺而平穩,眉宇舒展,嘴角微揚,似乎在夢裏也很開心。
昏黃的燈光透過車窗斜落入車內,在他的身上形成一片交織着光與影的圖案,就像他對于程砺而言,是存在于黑暗中的另一面。
許睿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他總算明白為什麽這人會說在夜裏坐車是一種享受了!
不過,他突然覺得今晚陸珣欺負人的行為也沒那麽過分。
因為,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看到程砺焦頭爛額的畫面。
想想還很令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