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柴崎源生用湯匙攪動着木碗裏的豆餡年糕,這一家的年糕小豆湯做得格外甜,他只吃了一兩口就覺得有些膩了。

他擡頭看了一眼自己正對面的江戶川亂步。

對方的面前已經擺了五個吃剩下的木碗,現在第六碗似乎也快要被解決了,但江戶川亂步看起來一點也沒吃膩。

不僅如此,木碗裏大部分的年糕都被他剩下了,他只挑着裏面的豆餡吃。

大概是因為他家裏收養了小孩的緣故,織田作之助臉上的表情就顯得有些糾結微妙了,像是一時不知道是該說“這是浪費食物”,還是“甜食吃太多容易蛀牙”。

柴崎源生看了一眼那兩個人,然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所以說,事情到底是怎麽發展到這一步的——

比起已經被柴崎源生吓個半死的司機,身份是名偵探的江戶川亂步顯然更為棘手。

在幾番糾結之後,柴崎源生和織田作之助一致決定把名偵探送回去。雖說他們兩個港口Mafia成員做這種事總感覺有些微妙的違和感,但除此之外他們也确實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再說反正都已經被叫是怪胎黑手黨了,奇怪就奇怪吧。

不過柴崎源生認為眼前的名偵探也沒有正常到哪裏去。

身為傳言中無所不能的名偵探,結果不僅完全不認路,而且連基本的地址都說不清楚(并且理直氣壯地表示名偵探不需要知道這些),導致他們現在也沒有找到目的地。

再說了,一般的偵探會這麽理所當然地拉着黑手黨的手要他請客吃年糕小豆湯嗎?

還不止一碗!

織田先生就算了,他的态度一直都很平和,和江戶川亂步相處時還帶着對家裏小孩的極好耐性,确實讓人很難聯想到窮兇極惡的黑手黨身上。

至于自己……柴崎源生沉默了一陣,心說是自己剛才砸車砸得不夠果斷還是不夠兇惡,江戶川亂步別說怕了,對他的态度簡直随意得過分。

眼見天就要徹底黑下來了,這樣下去可不行,柴崎源生有些頭疼。

看着江戶川亂步動作熟練地把第六碗年糕小豆湯推到一邊,然後叫來服務員點了第七碗之後,柴崎源生覺得自己是時候做出決斷了。

這邊已經遠離港口Mafia的地盤了,索性就把人丢在這裏,怎麽說都是一個名偵探,總該有辦法自己找回去的。

他們把人帶到市區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正這麽想着,柴崎源生就聽見對面傳來江戶川亂步的聲音,因為正吃着東西,聲音還有些含糊,“明明才剛剛說過要對我負責,結果這麽快就打算要放棄了。”

柴崎源生:“……”這家夥會讀心嗎?

不過,“我應該沒有說過自己要負責之類的話。”

從事情發生到現在也沒有多久,柴崎源生确信自己的記憶裏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說過哦,”江戶川亂步指了指柴崎源生,又指了指織田作之助,“你跟他說你會負起這個責任的。”

柴崎源生:“……”那是當時他因為對把織田作之助牽扯進來的事感到抱歉,也不是對你說的吧!

“……你耳朵真靈啊。”柴崎源生有些納悶,他和織田先生說話的時候明明特意避開了對方來着。

“那種事又不用聽見,”江戶川亂步用筷子挑出年糕裏的豆餡,滿不在乎地說道,“光看你的表情就能知道你們在說些什麽了。”

“……那你還真厲害。”

維持自己的表情不變都快變成柴崎源生的習慣了,一般人很難從自己的那張臉上看出什麽來。

柴崎源生倒不覺得這是江戶川亂步在胡說,雖然從對方的某些行為做派來看,他的心理年齡恐怕和小學生沒差多少。

但對方偶爾說出口的話卻又是近乎洞察一切的冷漠。

名偵探啊。

他果然不是很想和這種人物扯上關系。

“可我也沒辦法啊,”柴崎源生說,“你又說不出地址。不如這樣吧,我們把你帶到附近的警察局,當然我們就不進去了,你自已和警察說吧,他們應該會幫你找到回去的辦法的。織田先生,你覺得呢?”

也只有這個辦法了,織田作之助正要點頭,江戶川亂步卻突然反駁道,“不行!那群警察根本一點用都沒有,現在已經這麽晚了,要是找不到的話,我豈不是要在警察局住一晚?”

像是想到什麽極為糟糕的場景,江戶川亂步頓時露出一副仿佛吃到苦瓜一樣的表情。

警察局确實沒什麽可以住人的地方。織田作之助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

——等一下,這個時候就不要贊同他了啊?!

“明天去不就好了嗎,”江戶川亂步說,“反正我不要在那裏過夜。”

“不在那裏過夜那你要去哪——”

柴崎源生:“……”不是吧。

江戶川亂步手指指向他,“那在你家過夜不就好了。”

***

半個小時後。

柴崎源生從鞋櫃裏找出一雙沒穿過的拖鞋扔給江戶川亂步,“只有這雙了,不合腳我也沒辦法。”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是他家,江戶川亂步比之前要安分老實得多,基本說什麽做什麽。

但柴崎源生神色還是很糾結,“我說,你為什麽一定要來我家啊?”

如果江戶川亂步選擇織田作之助,對方多半是不會拒絕的,而且顯而易見,織田先生可比他自己要好相處得多。

柴崎源生從來沒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麽大好人的特質,能讓偵探這麽信任自己。

“因為你是獨居啊,”江戶川亂步很自然地說,“我才不要和很多小鬼擠在一個房間。”

柴崎源生微微一愣,然後搖搖頭道,“你還真是名偵探啊。”

織田先生從始至終沒有透露過自己家裏的情況,但對江戶川亂步來說,這些事情就好像是明明白白地擺在眼前一樣。

不過因為嫌擠這個理由還真是任性。

“那是當然的啊!”江戶川亂步想了想說,“不過你也不差啦,給你加一分。”

他遇到過太多明明只是說出了一些顯而易見的事實就追着他問問題的家夥了,柴崎源生這種什麽也不問的非常少見。

柴崎源生不以為意,他可不想知道江戶川亂步的評分标準是什麽。

“對了,我聽那個司機說過,你有一個很厲害的監護人。不嘗試聯系一下對方沒問題嗎?”

江戶川亂步擺了擺手,“沒問題,不用擔心。”

既然本人都這麽說了,柴崎源生也就不再費心。

“今天晚上你就睡那裏吧。”柴崎源生指了指沙發。

因為平時也只有他一個人住,這個出租房并不大,總共就一室一廳。

“你的床很大,兩個人睡也沒問題。”

相比較而言,沙發就顯得非常小。江戶川亂步的個頭算是矮小那一類了,但沙發對他而言還是太擠。

“不是那個問題,”柴崎源生沒有解釋,只是說道,“這也是為了你好。”

江戶川亂步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盯着他看了一會兒。

柴崎源生以為對方不會再說話了,但這時江戶川亂步卻又突然開口:

“你怕自己在睡夢中把我殺了。”

肯定句。

“所以我果然很不擅長應付你們這種人,”柴崎源生面無表情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就不能給別人留一點隐私嗎?”

江戶川亂步毫不留情面地戳穿他,“你明明根本就不在意會不會被別人知道。”

雖然抱怨但卻并沒有怎麽抗拒地把自己領回家,大大咧咧地毫不遮掩自己的生活痕跡,甚至被指出來之後連反駁都懶得反駁。

如果從偵探的角度來看,這簡直就像是兇手大張旗鼓地表示自己就是真兇一樣。

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非常嚣張了。

“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柴崎源生完全不争辯,“老實說我今天挺困的,你要是想調查的話,只要不把我家拆了就随便你。”

他把一杯牛奶放在江戶川亂步面前,“我就先睡了,晚安。”

江戶川亂步神色奇異地看着柴崎源生毫不設防地走進卧室睡覺。

最後他的視線回到那杯牛奶上。

完全一副把人當小鬼的做派。

江戶川亂步抿了一口,接着淡定地把牛奶喝完了。

裏面至少加了三塊方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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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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