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這一次重回下仙界先是多了個兒子,後又多了個徒弟,紀無涯真的很想知道接下去還會多些什麽人出來。

夥計也是個人精,看出這位公子顯然是聽夫人的,這個時候當然不會打斷夫人的好奇心。

今天是花神節,來店裏的客人并不多,夥計也樂得把“故事”說給客人聽,畢竟只要說出去一遍都是有月錢獎勵的。

“這位夫人要是想聽,不如坐下來喝杯茶,小的再仔細說給夫人聽。”

紀無涯聽了這夥計的話,覺得搖光一定會拒絕,然而他又猜錯了。只見搖光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好。

搖光為什麽對玄陽那麽在意?紀無涯有些不解,就算玄陽曾經是天道劍宗的,但那都過去多少年了。

“你繼續說。”看着那夥計給自己沏茶,楚天攸道。

他一向很少下山,也是第一回 踏足玲珑閣這樣出售法寶的店鋪,理所當然的也就是第一次聽到這關于玄陽真人的傳聞。

紀無涯無奈只能在一旁坐下來,既然不能阻止,他倒是要聽聽那混賬是怎麽編排他的。

“玄陽真人在被拒絕後離開了天道劍宗,開始浪跡天下,據傳聞曾經去過巴水、北荒、西原等地。”

“玄陽真人那位心上人大婚的時候,真人還回了宗門親自送上賀禮了斷這段孽緣……”

紀無涯只覺得這些都是胡編亂造,自然沒放在心上,心裏暗想自己當年宗門沒一劍刺死那個丢人玩意。

又想莫不是當年坑多寶那臭小子太多次,導致臭小子積怨已久所以在自己失蹤後,才在背後那麽編排自己。

他不由的陷入了沉思了,當年的事當然不是這夥計說的這樣。

那時候他因為和天道劍宗生了嫌隙,與其落到被逐出師門,倒不如先棄了“玄陽”道號二字,入魔道轉修魔道功法……這麽一走就是千年。

那夥計說的口幹舌燥,紀無涯見搖光聽的高興,扔出一塊靈石算是打賞了。

夥計收了靈石很識相的退了下去,沒在上前打擾他們。

“夫人相信麽?”紀無涯手指在桌上輕點着,若有所思的問。

“很有趣。”

楚天攸想宗門記載中那寥寥數筆,又想今天聽到的內容,心想師兄說的沒錯,是應該要下山走走才知道世界之大。

紀無涯聞言松了口氣,不信就好。

他向來覺得對待道侶應該坦誠,眼下是不得已隐瞞,以後若是有機會定然會把自己的過去和盤托出。

這也是他擔心搖光聽到傳言後反應的原因,原本以為只有“玄離魔尊”風流好色,現在連“玄陽”都不能避免,還喜歡的是個男子?

真是荒謬!

他寧願自己和什麽人露水姻緣有個兒子,也不會去做個斷袖,還是個求愛不成被人拒絕的斷袖——!

“這玲珑閣有出售法寶靈器,夫人看看有沒有什麽合手的,家中那把劍雖然是百煉鋼打造,但卻承受不了靈氣灌注。”

楚天悠是個大家閨秀,她帶來的劍做觀賞品、練習之用還尚可,但要是真當做築基期修士的靈劍來用就差了點。

這次紀無涯帶着搖光來,就是想幫她尋一把趁手的劍。

楚天悠聽着就想拒絕,他有自己的劍沒必要再尋新的,即使是沒生出靈性的普通靈劍。

……七曜古劍那小不點,要是知道自己背着他又在外面有了新靈劍,一定會夥同搖光鬧得望塵峰天翻地覆。

紀無涯見她不說話,心裏也猜到了她的顧慮,劍修很少用自己順手那把劍之外的劍。

就好比他自己也不會棄了玄離劍,去用另一把劍。

“暫且先用着,好不好。”

“過不了多久要離開雲江城,路上難免會碰到意外,搖光你就買一把防身好不好。”他勸說着。

以自己現在還沒回複的修為,根本無法駕馭玄離劍,搖光的修為又只有築基期,紀無涯擔心如果出事,沒辦法把人護好。

“那就聽你的。”心裏權衡了一下,楚天攸點頭答應了,他剛才沒有第一時間拒絕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先顧全大局,七曜暫且放到一邊。

玲珑閣上下共三層,出了常見的一些諸如刀劍靈器外,還有一些特殊的靈器。

比如白玉瑤琴、煙羅錦帕、青銅小鐘、斷魂鞭等等。

“這根紫竹的品相不錯。”就在紀無涯拿着紫竹在手中轉來轉去的時候,旁邊的搖光忽然開口說道。

“夫人對樂器也有研究?”紀無涯笑了起來,“這根紫竹有百年了,應該是在靈泉眼上生長出的。”

這品相對一般修士來說已經是上上品,對于樂修則是可遇不可求的極品,但對他而言卻只能算是勉強入眼。

這根紫竹制簫必定音色極佳。

可惜,不如他上一只玉簫。

黑金溶玉雕刻成的洞簫不但音色極佳,還是一件上品仙器,可惜在和赫連靖的鬥法中損毀了。

“樂器多有相通之處,有些了解罷了。”楚天攸道。

他琴劍雙修,這句話倒不算是假話。

“那就買下來吧。”他将紫竹遞給一旁伺候的夥計,心道自己也的确是需要一柄趁手的武器。

劍就算了,玄離那脾氣又臭又硬,現在在龍珠裏睡着還沒什麽事。等醒來發現自己給他找了個“兄弟”,一定會秉承着“一主不侍二劍”先刺死自己這個主人。

都說物似主人型,像玄離這樣的生出劍靈來的仙劍,性格和主人無比相似。

可紀無涯怎麽覺得玄離劍的脾氣比自己差那麽多?明明他的脾氣就很好。

楚天攸最後挑了一把水屬性的靈劍,正好和這具身體的水木金三系靈根相和,在他手上能發揮出如今境界的全部實力來。

“請問公子,這紫竹可需要煉制成器?”

紀無涯倒是想自己來,但最後還是作罷了,就他現在這麽點微末修為連一道禁制都刻不上去。

“就煉制成洞簫吧,好了之後送到莫家。”

一把靈劍、一根百年紫竹用了他儲物袋裏三分之二的靈石,好多年沒過過這種拮據日子的紀無涯,有些不太适應。

靈劍可以直接帶走,楚天攸直接放進了儲物袋裏。出了店門,他看着一定要幫自己付賬的莫長風。

“其實你不用幫我付。”

“總不能讓你動嫁妝吧。”紀無涯失笑搖頭,“這麽點靈石,我還是有的。”

“多謝。”

楚天攸一直都記着自己承了莫長風不少人情,雖然沒說出口過,但心裏一直都打算等恢複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就回報對方。

“不用。”

紀無涯勾了勾嘴角,給自家道侶花錢天經地義,等以後修為恢複了一定要讓夫人好好看看他的寶庫有多大。

只是把普通靈器而已,以後別說是一把了、一萬把都不是問題。

沒有龍族不愛亮閃閃的寶貝,區別只在于有多愛,紀無涯恰好就是非常熱衷于收集寶物的龍。

靈石這種東西甚至不在他收藏的範圍內。

“陳大夫的丹坊就在附近,正好去看看有沒有合用的丹藥。”紀無涯一手牽着她,一手打着傘。

他們的運氣不錯,進丹坊的時候其他買丹藥的修士剛走,在櫃臺前站着的是時常跟着師父師祖出入莫府的少年。

“莫公子,莫少夫人。”看見他們,趕緊出來道。

楚天攸對他微微颔首,算是回以一禮。

“我們是想來買些修煉用的丹藥,适合我和我夫人的,不知道有沒有推薦的。”紀無涯笑道。

要換了其他修士少年也就給推薦了,可莫公子的身體整個雲江城誰人不知,哪裏敢亂給他推薦書目丹藥。

丹藥多是大補的,萬一出事可不是個一個小修士能賠的起。

“莫少爺先和少夫人坐坐,今日剛好師祖也在,不如請師祖出來給兩位推薦。”少年倒茶後福了福身道。

“也好,上一次還沒來得及感謝陳大夫。”紀無涯笑笑。

陳大夫從裏間出來,就看見坐在大堂喝茶的夫婦,見莫長風氣色紅潤精神奕奕,就知道對方的身體恢複的不錯。

“陳大夫。”紀無涯站起身見禮。

“莫公子、莫少夫人。”陳大夫說着,又道,“莫公子的氣色看起來不錯,近日可還有感覺到不适?”

“既然到了老夫這,就先讓老夫替你診診脈。”陳大夫笑着走到一旁問診的位置坐下來。

“有勞陳大夫了。”紀無涯知道躲不過,走過去說。

“沒什麽。”陳大夫将手搭在他手腕上,片刻後收了回去,“還算不錯,身體情況好了很多。”

“看來娶了夫人後,連身體都好多了。”陳大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了搖光,“道侶之間多親近親近是好事。”

紀無涯一聽就知道陳大夫是想太多了,他和搖光之間除了睡在一張床上可是什麽都沒做啊——更別說是那些道侶才能做的事。

這陳大夫看起來一臉德高望重,怎麽說起話來那麽放得開。

他看了一眼根本沒聽懂陳大夫說的什麽意思的搖光,心裏舒了一口氣,幸虧道修一個個都死板的很,聽不懂這些不正經的話。

紀無涯是不想再待下去了,買了丹藥就拉着搖光走了。

“走了那麽久,累了吧。”

“我們先回府吧。”他說道。

楚天攸沒有異議。

莫家的馬車停在街口不遠處,兩人到了街口上了馬車。

一上車,楚天攸就将儲物袋裏的靈劍取了出來,擺在眼前細細看着。

天道劍宗的弟子築基入劍道後,可以挑選一把靈劍作為金丹期前使用,而挑選的唯一标準,就是和眼緣。

水屬性的靈劍都較為柔和,純白的劍鞘中夾雜着一絲冰藍,整體簡潔沒有多餘的裝飾,看起來十分的清爽。

楚天攸握住劍柄閉上眼睛,下一刻雪白的劍光一閃而逝,拔出劍鞘一半的長劍劍身上映照出他的身影。

他像是滿意般的重新歸劍入鞘,回過神就發現莫長風正盯着他看。

“為什麽一直看着我。”楚天攸一愣。

“不可以嗎。”紀無涯沒回答問題,反而還把問題抛了回去,嘴角噙着抹笑有些玩世不恭。

那笑容稍縱即逝,讓楚天攸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眨眼想看再看看清楚,卻見眼前的人分明笑得光風霁月端方君子。

楚天攸覺得是自己看錯了。

“這次回去,我就去和父親說。”紀無涯突然開口,見搖光困惑的望過來,又道。

“你不是說想回北滄州麽?我想早晚都是要出發的,眼下我身體好多了,想來這個時候提出來,父親不會攔着我們。”

其實紀無涯心裏想着的是夫人思歸心切,當然要盡早動身。

加之他對現在的天道劍宗也有些興趣。

想到數日前在楚家偶聞天道劍宗那位劍尊楚天攸,在回到莫家後,他就讓平安去打聽了。

這事是瞞着搖光的,搖光在天道劍宗內地位不低,這位劍尊楚天攸十有八|九是她的宗門前輩,自己打聽消息這件事不适合告訴她。

轉生奪舍在下仙界重生以來,紀無涯一直想的都是好好修煉,飛升上玄界去找麻煩。

故此,根本沒心思去打聽昔日對手如何。

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才發現如今的天道劍宗和當年已經不可同日而語,比起當年有魔道十二魔尊制衡的情況要更勢大幾分。

數千年間數次重挫魔道,引得各大門派為其馬首是瞻,倒真真有幾分上萬年前還沒沒落的風采。

天道劍宗現今,是當之無愧的正道第一大派。

“值得麽?”

楚天攸看着眼前眉梢眼角都帶着笑意,神情和悅望着自己的莫長風,他想問的其實是自己值得他那麽對待麽。

“沒有什麽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陪着夫人去北滄州是我願意的。”他沒用“長風”的自稱,而是取巧的用了“我”。

“夫人要是覺得這樣不好,那不如反過來想想,就當是陪我去北滄州尋天道劍宗拜師學藝。”

紀無涯想這樣就沒辦法拒絕自己了吧。

“一路上說不定會很危險。”楚天攸還是想打消他的念頭,可話說出口心中滋長出一分怪異情緒,不是滋味。

他沒體會過這種感覺,只把它歸類為惜才,舍不得這麽好一顆劍心明珠蒙塵。

莫長風有這麽好的天賦,可以說在下仙界萬萬人中無一位,如若入了劍宗,只怕劍宗改日能再出一位劍君。

“那就要有勞夫人保護了。”紀無涯裝作自己沒聽出她話中意思。

“你執意的話,我會保護你的。”楚天攸點頭說的特別鄭重。

若是莫長風将來要拜入門中,那就是自己的晚輩,他會保護好宗門弟子的。

其實就算莫長風不是,他随自己一同上路,自己也是要護好他的。這個想法在楚天攸心中一閃而逝,飛快的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

紀無涯見她認認真真承諾自己的模樣,差點繃不住臉上的笑,大笑出聲來。

雖然不知道搖光是想差了什麽,才得出那麽個結論,可這承諾中的誠摯情意他還是感受的到的。

“那到時候就有勞夫人保護了。”他微垂着頭,一雙鳳眸蓄着清淺笑意,眼尾上揚染上了幾分意味深長。

紀無涯也沒反駁。

他自己心知肚明要真的有什麽危險,自然是他保護搖光,不過嘴上讓夫人占占便宜無妨。

楚天攸已經聽“夫人”兩個字聽的麻木了,現在聽莫長風那麽稱呼自己,心裏從別扭到置若罔聞。

願意那麽稱呼就那麽稱呼吧,也不是什麽大事……絲毫沒覺自己想法已經出現問題的道子,渾然不覺的在某條歪路上越走越遠。

沒多久,馬車停下。

“見過少爺,少夫人,老爺在花廳等您。”在他們入府的時候,侍女疾步走到他們面前彎腰行禮。

“一定是父親知道我們出門,猜想我們會在這個時候回來,所以在花廳備了晚膳等我們。”紀無涯笑着神情自然的說着。

花廳。

果不其然,莫嘯雲已經坐在主位上了,同時坐在桌旁的還有莫行風。

“長風,來了。”

“見過父親。”他和搖光行禮道。

“見過大哥、大嫂。”莫行風站起來和他們打招呼,等到他們回禮入席以後才坐下來。

下人們開始上菜,期間莫嘯雲笑容和藹的和他說話。

“為父看你氣色好了不少,就連修為都有所長進,很好很好。修煉有什麽缺的,記得告訴為父。”

“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也可以過來詢問,要是嫌麻煩就多問問天悠。”

“是,父親。”表面上練氣八層,實際上随時可以築基的紀無涯。

莫行風沉默着一言不發,仿佛這邊父慈子孝的場面和他沒什麽關系,也的确是沒什麽關系。

紀無涯掃了一眼莫長風這個弟弟,莫長風對當年的事一知半解,只知道莫嘯雲一直就不怎麽待見莫行風這個兒子。

盡管也沒短缺他衣食修煉,生活起居用度也無一不是按照莫家二公子的身份來,可那份父子親情卻單薄的近乎沒有。

自己要離開莫家,總要留下點什麽回報這段時間來莫家的照顧,紀無涯不喜歡欠人東西,尤其是人情。

以後還會不會回來,還是個未知數,他甚至考慮過要是時機合适,就抛棄掉莫長風這個身份,徹底做回自己。

說來這種事也不是沒做過,一回生二回熟,還是別給自己遺留什麽可能存在的麻煩比較好。

記憶中莫長風因為身體不好,很少離開聽鶴軒,每年見這個弟弟的次數寥寥無幾。

再加上莫長風的身體不是虛弱就是極度虛弱,根本沒辦法照顧莫行風,每次對莫嘯雲提起就會被打岔岔開話題,讓他不要多想。

寝不言食不語,莫家的規矩不少。

待到吃過飯,紀無涯借故說搖光累了讓人回去休息,自己則留下來有話要跟莫嘯雲聊。

莫行風見狀就站起身,一副識時務要離開的模樣。

“行風留下吧,這件事情和你也有關。”紀無涯開口把人叫住。

“大哥?”莫行風一臉疑惑的看着他,有些遲疑的說着,完全沒想到他會那麽說。

“坐下吧。”

“長風,什麽事和行風也有關系。”莫嘯雲掃了一眼小兒子,眉頭微微皺起,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

紀無涯可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把話說了出來。

“父親,我想入仙門求仙道。”數千年世家看不上修仙門派,不知道那麽多年後有沒有改變。

他心裏想着,注意着莫嘯雲的神情。

修仙世家看不上宗門收徒的标準,只論天賦品格不論出身如何,卻也不能否認數萬年來,世家飛升者寥寥無幾。

“長風,你的身份不适合修煉,如果可以又何止耽誤那麽多年。”莫嘯雲眉頭微皺了皺。

“自從和天悠結為道侶後,我的身體逐漸恢複,修為長進不就是最大的證明麽。”紀無涯不慌不忙的回答,面上卻是不變的堅持。

“一旦入了仙門就不能再繼承家主之位,你想好了。”莫嘯雲看着眼前淡定自若的兒子,自從長風的身體有所好轉,連性格都沒從前軟弱了。

“我想好了。”

“你想拜鳳陵州哪一宗門。”莫嘯雲問,自家兒子的資質他清楚,風系天靈根能修煉。

這個消息要是傳出去,不知道會有多少宗門上門收徒。

“暫時還沒想好。”

“你要是去拜師入門,那天悠怎麽辦。”莫嘯雲考慮到了這一點。

“我和天悠一起去。”紀無涯回答很順口,這個答案連考慮都不需要考慮。

他看了一眼似乎有些坐立不安的莫行風,略微沉吟片刻後道,“父親,行風是我弟弟也是您的兒子,這一點怎麽都不會變。”

“我離家之後家中以後的一切就都落在行風身上,如果有什麽誤會就讓它們都過去吧,父母親那一輩的事不該牽連到無辜的孩子身上。”

不知道是那一句話戳到了莫行風的心,莫行風猛地擡頭看向他,神情複雜難辨的臉上頭一回沒了那假兮兮的笑容。

“你怎麽知道,是不是有人和你說了什麽……”莫嘯雲用力一拍桌子,怒氣沖沖道。

“沒有,是長風自己猜的。”

“長風一直很喜歡行風這個弟弟,也不希望行風同父親間有父子隔閡,更不想那隔閡是因為我。”

紀無涯說完站起身,知道現在應該讓莫嘯雲自己好好想想。

“沒事的話,能不能陪大哥走走。”他這話是對着莫行風說的。

莫行風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莫嘯雲,發現莫嘯雲根本沒看他,只是沉着臉不知道在想什麽後點了點頭。

“那大哥,我陪你走走。”

從花廳到聽鶴軒的路不短,紀無涯活了數千年,在魔道裏什麽人的沒見過,說一句閱人無數都不為過。

莫行風這樣的孩子在他面前還太嫩了一些,心裏想的那點事情,根本藏不住。

他想自己要是繼續留在莫家,等到莫行風年歲再長一些,恐怕就不只是在心裏想想,而是會付諸行動做出些什麽來。

兄弟阋牆的事,已經去投胎的莫長風不願意看到,在無法制止的情況下寧願在聽鶴軒裏避世,總想自己活不了多久,待他死了以後父親總能看見行風這個兒子的的。

真是軟弱,紀無涯在心裏道。

“行風是不是很恨我這個大哥,那麽多年明知道父親對你……卻沒能幫你做什麽。”他說着伸出手,拍了拍眼前少年人的頭。

莫行風會嫉妒嫉恨莫長風是自然的,都是莫嘯雲的兒子,莫嘯雲眼裏卻根本沒有小兒子,是個人都會不滿。

紀無涯臉上露出些恰到好處的歉意和自責,又道,“以前一直想着既然活不過及冠,那等我死了,父親就會把注意力放到你身上。”

“抱歉,沒考慮過你的想法。”

莫行風到底是年紀小,就算平時裝的像是只小狐貍,可在紀無涯這只老狐貍的面前還是只能俯首認栽。

紀無涯說的莫長風所想,向來真情實感最能感動人,好比此時神色動容躊躇不知道該說什麽的莫行風。

“不、比起恨,其實我更羨慕兄長。”莫行風張了張口,最後下定決心一般的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我還以為你一直都很讨厭我。”他和莫行風并肩走着,眉眼溫和的看着對方。

“不是這樣的,我只是……恨我自己的出身罷了,父親讨厭我是應該的。”莫行風笑容苦澀,比起被隐瞞着對事實真相不清楚的兄長,他這個知道所有事情的人有什麽資格去恨兄長。

明明該被厭惡的人是自己才對,想到剛才花廳裏兄長幫自己說的話,莫行風更覺得自己不堪。

端方君子,溫文和煦,無怪乎父親更喜歡兄長一些。

“兄長你真的不恨我麽,如果不是我的母親,或許……”莫行風覺得自己那點心思在兄長面前無所遁形。

“一切都過去了。”紀無涯打斷他的話,神情平靜的道,“我沒恨過你,父親只是還需要一點時間。”

莫嘯雲對莫長風的母親深愛太過,想要走出來很難,在莫長風的母親死後更是把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到了自己這個大兒子身上。

不見得就是讨厭莫行風,只是顧不上又刻意忽視。

紀無涯的幾句開解讓莫行風心裏的陰霾散去不少,周歲不過十五歲、虛歲也不過十六的少年,心裏就算真有什麽仇恨怨怼的種子,也才發出一顆小苗。

憑借他玄離魔尊數千年閱歷,還對付不了那麽個孩子,那才真是笑話大了。

“那兄長這次要走,是不是因為我。”莫行風忽然又有些緊張。

要說他不在乎莫長風這個兄長是不可能的,寥寥幾次見面莫長風都對他很好,只是他自己嫉妒心作祟才表現的不冷不熱。

眼下怕是因為自己,才讓莫長風生出離家的想法。

“不是,你不要多想,這次只是想和大嫂出去走走看看,拜師的事情還在考慮當中。”紀無涯回答的無比果斷,免得眼前莫行風多想。

“真的麽。”莫行風求證的看着他問。

“真的,別看你嫂子溫溫柔柔的大家閨秀,其實一直都想出去走走。”他笑着停下腳步。

額、溫溫柔柔?大家閨秀?兄長你确定沒說錯嗎?怎麽聽怎麽覺得這說的是兄長自己吧。

莫行風心裏嘀咕着卻沒敢說出來,雖然兄長還是很好相處的樣子,但總覺得現在的兄長不好惹。

嫂子明明就和兄長你說的不一樣啊。

紀無涯伸手摸着小徑旁的銀月海棠樹,側身看了一眼莫行風笑道,“就送到這裏吧,我想你等會兒該去見見父親,他或許會有話要和你說。”

莫行風恍惚間竟覺得海棠樹下白衣人淺笑眉眼,風姿更勝那一樹銀月海棠,恰巧一陣風拂過那身白衫廣袖,翻飛間如同雪白梨花簌簌翩飛落下。

“我知道了,兄長。”莫行風不由出了神,回過神來頓時尴尬的移開視線。

紀無涯倒是沒覺得莫行風神色有什麽不對,這幅樣子他從前見多了。

聽鶴軒·內院。

一進門,就看見搖光在擦拭着剛買回來那把劍,旁邊的石桌上還放着另一把。

院子裏沒其他人,紀無涯想到這一點腳步輕緩的走過去,笑着說了一句。

“夫人好興致。”

“練劍?”楚天攸停下手中動作,擡首看着他,是疑問的語氣。

“今日乏了,就停一天好不好。”紀無涯啞然,怎麽夫人那麽不解風情呢,不顧眼前良辰美景就愛說些煞風景的話。

“好。”楚天攸點頭,心道他先前身體一直不好,現在就算恢複了一些也不能太過勞累。

紀無涯面上一笑,正想勸搖光不要再擦拭靈劍的時候,就發現她站起來握着手中劍要演練劍法。

“夫人不是答應停一天麽。”他臉上笑容逐漸僵硬,難道夫人說的不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

“你在旁邊好好休息。”

言下之意就是她還要繼續練劍?嗯?嗯?夫人你怕是對休息有什麽誤會吧,紀無涯聞言嘴角抽了抽。

自家夫人不但沉迷修煉還沉迷練劍,這樣一點都不好,連和自己說說話的時間都沒有。

修煉比他還重要嗎?!夫人你要是這一天,會失去自己的。

不過一想今天夫人本來是要上午練劍下午修煉,結果卻依着自己被自己拉出去逛了一天,耽擱了不少修煉的時間。

這麽看來,自己比修煉還是重要一點的?算了算了,夫人努力也是好事,這樣就可以早一點和自己一起飛升。

想到這裏,覺得自己大度的紀無涯還覺得有些興奮。

一人坐在石桌旁,一人舞劍于庭院中,晚風依依暗香浮動。

紀無涯支着下巴,眼眸含笑的望着搖光。

他其實所求不多,不過一世一雙人,兩不相負。

等到夜幕降臨的那一刻,無數道煙火從城中各處沖上夜空,倏忽間炸開又散落四方。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這預示着今年的花神節已經到了尾聲,他想起袖中牡丹花簪,心中有些可惜自己沒能把這花簪送出去。

搖光沒收下他并沒有多失落,想來搖光也不知道在花神節這天,收下花簪代表什麽意思,拒絕又代表什麽。

“千秋無絕色,悅目是佳人。”紀無涯低笑着道。

正好旋身收劍,為天邊那一束束四散流光而出神的楚天攸,好巧不巧就聽到了他的話。

“不許那麽說。”楚天攸不喜歡這形容女子的詩詞落在自己身上。

“夫人連誇贊都不喜歡聽麽。”紀無涯無奈,搖光沒聽的心花怒放也就算了,怎麽看着還像是有點怒火中燒。

“如果有人那麽形容你,你會高興麽。”楚天攸又不能說實話,只能那麽反問。

“嗯,這是個好問題。”他笑起來。

“如果是別人我大概不會真心高興,可要是夫人那麽說,我一定會笑着接受。”

被道侶那麽誇獎,這代表自己這張臉還有點可取之處,要是換了其他男人……紀無涯心中冷笑,他的玄離劍可不是吃素的。

說這話的要不是莫長風、要不是莫長風生得一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的模樣,楚天攸真會當對方是在調、調戲自己。

“夫人喜歡看煙火麽,雲江城每年花神節的煙火都是最盛大的。”紀無涯站起身走到搖光身邊和她并肩而立,微擡下巴仰頭看着天空。

“一會兒還有更有趣的。”

“談不上喜歡。”楚天攸想這樣盛大的煙火,自己都是第一次見,又哪裏說的上喜不喜歡。

搖光一看就知道是一直在山上修煉,涉世未深人才會那麽單純,只一場普通煙火都能看的目不轉睛。

紀無涯看着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少女,抿唇微揚了揚嘴角,“這天下比煙火好看的東西多了去了,山川風物、四時美景,有機會我帶你一一去看遍……”

“可好?”

耳邊那人溫柔的嗓音讓楚天攸心跳有些失序,他微皺了皺眉頭不清楚心中那一瞬間的心悸是怎麽回事。

就在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的時候,天空中的煙火散開後飄落下了無數的光點,光點在半空中幻化成各色的花瓣落下。

“……這是什麽。”楚天攸伸出手,一片花瓣落在他的掌心上。

方才心中的情緒如同風拂過了無痕跡,恢複平靜的同時,也給了他一個不去回答莫長風的借口。

“一場大型的幻術表演,傳說在這一天接住花瓣的人,會得到所屬花仙的庇佑。”

紀無涯心中遺憾沒能聽到她的回答,卻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緊。

要一點點的讓搖光接受自己的存在,習慣自己在她身邊,要讓搖光發現的時候再離不開自己。

聞言,楚天攸神色有些莫名,松開手任由那片花瓣悠悠蕩蕩的飄落在地上。

“不過是凡人的美好祈願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最佳·陳大夫:老司機開車,大家都放心嘿嘿h】

今天我們來做一個30jjb的交易哈哈哈,過三天要上夾子啦,希望大家支持一下首訂麽麽噠。

寫到手腕發酸才九千多,勉勉強強四舍五入就算它一萬吧QAQ【ps:要是不錯的話,本文接下去會日更六千——一萬呦_(:з”∠)_】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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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elinpei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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