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更
溫玉棠在對峙賊人的時候, 大概總覺得最終還是難逃魔爪,心裏滿滿的恐懼卻不敢露出分毫。如今覺得安全了,所以完全崩潰了。
罵了幾聲後, 渾身一陣虛脫,連站都站不穩了, 靠在雲震的胸膛中哭得凄慘。
難能投懷送抱, 卻是現在這種情況, 着實讓人開懷不起來。
那張小嘴叭叭叭地震懾山賊的時候,雲震還以為她是不會怕的。
可低下頭看向懷中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女子, 還是默默地伸出手輕拍她的背。
“無事了, 我們現在就回去。”
話一落, 雲震驀地把她打橫抱了起來。玉棠的哭聲倏然一止,怕摔下,吓得雙手直接摟上了他的肩膀。
反應過來了此時不合規矩的舉動,她眼尾挂着眼淚急問:“你做什麽,我自己可以走!”
哭得狠了, 說話都帶着濃濃的鼻音。
這聲音聽着別有一番趣味,但現下的情況卻不是什麽打情罵俏的好氛圍。
雲震抱着她,解釋:“我們要在半個時辰內回去。我已吩咐, 若半個時辰回不去, 就讓人回城裏喊人。”
“可我能走。”急着回去,與她自己走有什麽沖突的嗎?
雲震低頭默默的看了眼她。默了小半晌, 很是确定的開口:“不,你不能。”
……
見他不肯放自己下來,帶着哭腔的嗓音壓低了下來,急道:“有人看着,你快點放我下來!”
誰知榮旺卻是個耳尖的, 忙大聲回道:“小的在綁賊人,什麽都沒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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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護衛也忙符合:“小的也什麽都沒有看到。”
玉棠:……
雲震勾了勾嘴角。以身體遮擋住她的視線,朝身後的人吩咐:“我先行帶大小姐回去,你們把這裏的痕跡掩蓋,再找個隐蔽的地方把人先藏起來。”
這兩個人證尚不足将那人面獸心的兄弟倆弄進大牢。且溫家兄弟倆既然能與山賊勾結,那麽知府也有很大的可能參與到了這其中,如此只會幫那兄弟二人開脫。
現下該計劃的,應是把那山賊窩子一舉踹了才是正事。
這種事情在早七八年前,雲震沒少幹過。如今不過是準備重拾老本行而已。
待榮旺應聲後,雲震便抱着懷中的人往前走去。盡管懷中抱了一個人,但步履依舊沉穩,沒有一絲吃力。
溫玉棠抿了抿唇,大抵也知道自己如今腿軟乏力走不動,況且也要快些回去,免得她失蹤的消息傳回揚州城。
名聲是其次,她最怕的還是父親聽到這消息。
且……
目光瞥了眼雲震。
且他也不肯放她下來。他方才還救了她,既然他想抱,那就讓他抱一會罷。
目光依舊不自覺地望向雲震,心底思緒有些亂。明明一開始的時候,她怕他怕得繞路走,可現在他卻又莫名地讓她覺得安心。
越發相處,玉棠就越發覺得雲震這人可靠。但說實在的,從見面到現在也有二十來天了,可她再看他,她覺得他從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這麽順眼過。
果然,有了對比才知道這男人其實也挺好的了。
他雖做過山賊。
可并不像剛剛放才的幾個山賊那般醜陋難看。
方才那幾個賊人不僅長得醜,身上還有一股難聞的汗臭味,而雲震身上的氣息則是清冷卻又陽剛的,一點都不難聞。
就是他那些手下,她如今再想起來都覺得順眼了不少。他們多憨的一群漢子呀,每日都安安分分的待在北院中,也不怎麽竄去其他地方吓唬府裏邊的婢女。
而且也就對外人冷着一張臉裝模作樣,對府裏邊的人卻是笑臉相迎。
如此對比,這些牧雲寨來的人的确是太好了!
懷裏邊的人太過安靜,以至于雲震低頭看了眼。
四目相對。
原本心安的玉堂瞬間紅了臉,很是不自在的道:“你放了下來,我真能走了。”
雲震:“還有幾步路。”
也不把人放下,大步往前走去。
雖看着她如今像是沒事人一樣,情緒也比雲震想象中的要好,但總歸還是不放心。
片刻後,到了栓馬的地方,雲震才把她放了到了地上。
情緒大概緩和了許多的玉棠,看着眼前的馬,整整愣愣地轉回頭看向雲震:“可我不大會騎馬……”
嗓音因哭過而軟糯。
雲震細細回味了一息這嗓音後,才說:“可沒讓你自己一個人騎。”
溫玉棠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是兩人共騎一騎。
兩人共騎一騎免不得肢體接觸,這像什麽樣子?!
可到底心系父親,而且她也不想再回頭去坐那輛散發着臭味的馬車,那麽現下只有這麽一個選擇了。
用袖子抹了抹眼尾上半幹的眼淚,也不再矯情。
轉了身,正想上馬時看到眼前這匹黑馬比旁邊的都要高大強壯了許多,動作一頓,惴惴不安的轉回身看向雲震。
眼神還紅着,忐忑的問:“這馬……溫順吧?”
“有我在,他溫順。”雲震答。
玉棠略以一默。所以說他若不共騎,這馬就不溫順了?
但到底他是馬的主人,玉棠也稍稍安心。轉回聲看向眼前高大的黑馬躊躇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上馬。
但因只騎過小馬駒,所以爬上馬的動作顯得笨拙。
這時踩上腳蹬正要跨過馬背的時候,黑馬蹄子動了幾下,吓得玉棠身體驀地一僵。但随後有一只厚實溫熱的手掌托住了她的後背,把她往上一托。
背後傳來雲震沉厚的聲音:“小心。”
雲震手臂結實有力,只是輕輕地一托。在她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坐到了馬背上。
才坐穩,下一刻解開了繩索的雲震也利落的翻身上了馬,跨坐到了她身後。
比方才被抱還要緊密的接觸,讓溫玉棠心底驟然一縮。
随之身體也繃緊得更加的厲害了。秋夏天氣炎熱,衣衫單薄,兩人幾乎沒有任何的縫隙。
她依稀可以感覺到他胸膛的肌肉紋理。還有他胸膛的熱度,燒得她背部發燙。
而屬于雲震特有的陽剛氣息更是從她身上的每個毛孔滲入,讓她的毛孔下意識的緊縮。
緊張得她似乎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且還在悄然的加快跳動着。
雖然不自在,還緊張。但她好似也不讨厭也不抗拒與他太過接近了。
女兒家的體香竄入鼻息,雲震喉結滾了滾,背脊驀地一挺,把身體上的燥熱壓了下去,随即抓着缰繩策馬而馳。
……
接近小半個時辰的颠簸,終于到了普安寺的山腳下。
在遠處雲震就下了馬,讓玉棠在馬背上坐着,他牽着。
除卻初夏和春桃,其他人并不知道自家大小姐失蹤。以為都在山上,可看到二人從其他地方回來,雖有疑惑,但也不敢多問。
初夏和春桃兩個丫頭見到自家小姐的時候,眼眶都是紅的。
到了近處,雲震扶着她下馬,低聲道:“你的事,我已讓你的婢女瞞了下來。”
雲震當了那麽多年的山賊,禮義廉恥早就忘光了。但現下娶的又不是什麽山賊婆子,而是正兒八經的大家閨秀,只好又重新把禮義廉恥給重新拾了回來。
聽到雲震為她考慮的安排,玉棠想起了方才說他們山賊沒有一個好人的話。
想起這話,臉紅了紅。
她忽然低聲道了聲“謝謝”。
雲震也不知她這聲謝,謝的是他把事情瞞下來事情?還是謝他扶她下馬?
玉棠道了謝的一瞬間,想到他向來喜歡事後“讨賞”,思索了一息。
因這次兇險,真真切切是因他而得救,所以她腳步微頓,先開了口:“你想要什麽?”
略有幾分的不自在。
雲震略微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這麽大方?
思索了一晌,雲震微微彎下腰,壓低聲音在她的耳邊說了一句話。
落在了耳朵邊上的溫熱氣息,讓她耳朵一燙。再聽他低聲說的話,臉紅得很。
像是煮熟了的蝦。
這人真的是……太會趁火打劫了!
雲震直起腰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問:“如何?”
玉棠一擡眸就看到初夏和春桃跑了過來,趕緊正色應道:“我答應你便是。”
雲震嘴角一勾:“回去後,我等你。”
剛壓下去的羞赧,又瞬間上了臉。
初夏和春桃二人原本只是紅了眼眶。可在急急跑近,看到平安無事的主子後,眼眶中頓時盛滿了眼淚。
“小姐,都是奴婢不好……”初夏哽咽道。
溫玉棠微微笑了笑:“我沒事。”
誰能想到來個燒香還個神,在這佛祖的地盤竟還會遇上這些龌龊事?
到底還是自己低估了自家二叔三叔的醜惡而已,不能太怨別人。
初夏和春桃怕別人看出端倪,忙擦了眼眶裏邊的眼淚。
猜得出是雲震救了自家主子。所以再看向雲震的時候,二人由一開始只有畏懼之意的眼神,到現在被感激尊敬所沾滿。
“奴婢二人謝過姑爺。”說着,二人都朝着雲震福了福身子。
雲震臉色又恢複了一貫的淡漠,點頭“嗯”了一聲。
吩咐:“扶你們小姐上馬車,回去後,煮一副安神湯給你們小姐喝。”
玉棠不知怎地,聽他這麽一安排,心底有些詫異。
明明就不像是細心的人,但安排的時候卻是事無巨細,細心得很。
待初夏和春桃一人一邊攙扶着她棠走向馬車的時候。雲震在她身後說道:“你的事,先莫要着急,我自會先給你出一口氣。”
聞言,溫玉棠腳步微頓。想起方才在林子中他對付賊人的手段,臉色微微一變。
雖然閉着眼,但依舊可以想象得出是如何血腥的一個場面。
那賊人先綁的她,又是山賊,雲震殺了他也是正當的。
賊人死有餘辜,死了就是死了。可也沒有确鑿的證據指向二叔三叔他們,若是貿然的要了人命,雲震這肯定是要被牽連的。
思至此,她急忙轉回身提醒:“別鬧出人命。”
雲震點頭:“我有分寸。”
溫玉棠一噎。
她最不信的就是他說“我有分寸”這話。但想盡管如此,并沒有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