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把主機退了後, 喻延想着在家呆着也沒事兒可幹, 揣着手機早早出門去了網吧。
公交車上, 手機不斷在震動，“一言糖”讨論組消息已經聊到了99＋。
團團：我怎麽覺得你的消息挺靠譜的？我給管理員發了消息，他也是半小時沒回我了。這人之前估計把我放在特別關注, 每次消息幾乎都是秒回的。
露露：拜托，我的消息什麽時候錯過？你沒發現現在實時榜單卡了嗎？刷禮物也不會更新數據了。
羊羊：是改了，我的熱度掉下來了。
團團：還能掉下來？？這是什麽操作？
羊羊：不知道, 我不打算管了, 愛怎麽樣怎麽樣吧。
喻延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大家的群備注全都是疊字。
團團：我靠, 可我沒掉啊……
團團：！！！小言的掉了@yanxyan！掉了好多卧槽！！
原本打算翻一下聊天記錄，沒想到卻瞧見自己的名字, 喻延敲了個問號過去。
喻延：我才看見，在說什麽？
團團：露露說今天星空TV大整頓, 要重點整治數據造假和惡意競争，現在管理員全都不在，估計是開會去了……你在哪？什麽時候開電腦？你主播賽上的熱度直接減了二十多萬……
喻延一愣, 回複：我馬上到網吧。
他用手機打開直播平臺, 果然，他的熱度憑空消失了二十多萬，回到了昨天的數據。
在心底算了算，這好像……剛好去掉了1昨天給他刷的那些禮物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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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抿了抿唇，打開管理員03的對話框, 上面的在線狀态是“離開”。
他突然想起之前公告條的事還沒找管理員問清楚，因為公告條對他而言其實不是什麽大事，就一直擱着忘記了。
yanxyan：在？我的主播賽熱度直接掉了20萬，請問是系統卡頓了嗎。
對面秒回了一條信息，是離開狀态時的自動回複。
他皺眉，繼續問。
yanxyan：還有之前的公告條是有時效的？為什麽突然消失了。
直到他到了網吧，都沒收到對方的回複，喻延猶豫片刻，沒急着開播，而是去看了其他主播的直播間。
第一個看的自然就是老鼠的，對方果然也掉了數據，不過只掉了十多萬，現在名次居然還反超他沖到了前頭。他想了想，又去了香蕉的直播間，發現香蕉的熱度居然一分沒減，甚至還有要超越第一名那位LOL主播的趨勢。
雖然他參加比賽純粹是為了首頁榜單，但平白沒了二十多萬的熱度，換誰都得急。
導致他開直播的前半個小時，一直沒怎麽說話，還反複用手機APP刷新直播頁面，想看數據BUG有沒有恢複過來。
【小言今天怎麽了？一個勁的看手機。】
【主播的比賽熱度怎麽又掉回二十七萬了？我記得昨天不是都快五十萬了嗎？】
【科普一下，星空TV這兩天在內部整頓，這主播數據造假，被官方清理掉了！惡臭主播實錘了。】
【前面的有毛病？你說官方內部整頓就內部整頓？公告出了嗎？消息哪兒來的？敢情現在黑人全靠一張嘴了？】
【真的假的？真的數據造假了嗎？為什麽啊，明明直播內容也可以吸引人……】
“我沒有造假。”喻延道，“可能是平臺內部BUG了，很多主播的熱度都掉了。”
說完，剛好一局游戲結束，他退回到大廳，準備開第二局。
一個組隊邀請彈了過來，是盧修和。
喻延點了同意，對方的游戲人物剛進來，喻延就問：“今天不玩LOL了？”
盧修和道：“唉，別提了，我傷心着呢。”
“怎麽了？”
“我跟她吵架了。”盧修和道，“我難受了一晚上，到現在都沒睡着覺，幹脆起床打游戲了。上LOL我又觸景傷情……”
喻延對朋友的私事不是太感興趣，嗯了聲：“開沙漠圖？”
“都行。”盧修和卻急需一個人訴苦，不用問就自己全把苦水倒了出來，“我們昨晚聊天的時候，聊到了前任這一塊……她給我發了她前任的照片。嘿，別說，賊幾把帥！看起來個子也很高，特像一男明星。”
喻延：“……”
“但你說說，我怎麽能直接誇情敵呢？”盧修和道，“于是老子就使命兒地罵，上至那頂鴨舌帽，下至那雙破AJ，把她前任從頭到尾都批評了一遍。”
“誰知道我才罵完，她轉身就跟我翻臉了！到現在都不願意理我！！我都道歉了一晚上了！！！”
喻延領着一把噴子一把AK橫掃拳擊館，問：“撿到槍沒？我這有把SCAR-L。”
“我有槍。”盧修和絲毫不受游戲幹擾，道，“小延，你說她是不是還喜歡她前任啊？如果真是這樣，那我算啥呀？”
喻延：“……我不知道。”
“我真的特別喜歡她，聊天雖然都是冷冷淡淡的，但游戲裏的每一個細節我都能看出來，她是真的在意我……特別傲嬌的一個姑娘。”
喻延一頓，終于被勾起了好奇心：“游戲裏的什麽細節？”
【小言言情感課堂開課啦！】
【我怎麽覺得主播這朋友這麽喜感呢……】
【這道題我會——你一定沒他前任有錢！】
“很多！閃現擋技能，閃現救命奶，她這麽高冷一人，還為了我跟隊友吵過架呢。”
喻延問：“這不是游戲的正常操作嗎？”
“哪兒正常啦？！”盧修和脫口而出，“就跟你一樣，千裏迢迢跑去接1，一丢就是把M24，還寧可死在圈外都要把1接回來……”
“？！”
【我操兄弟我突然覺得你說得好有道理！】
【一看這關系就不純潔！！】
【要有人這麽對我，我唧唧切了都要嫁給主播。】
喻延急了，生怕自己那點見不得人的小心思被撞破：“你不要胡說，他是新手，所以才比較照顧他。”
盧修和哦了聲：“那我也是個小菜鳥，你背上的98K給我呗。”
“……”
喻延打開物品欄，反複看了幾眼剛撿到的98K和八倍鏡，猶豫了足足半分鐘。
然後咬咬牙，語氣極其不舍及心疼，“給就給……你過來拿。”
【？？？】
【我怎麽覺得你這樣特別掩耳盜鈴呢？！】
【可以掩飾，但沒必要。】
“算了，你拿着吧。”盧修和嘆了口氣，“我現在心情很糟，打不好。”
喻延松了口氣，生怕盧修和反悔，趕緊撿回地上的98K。
盧修和還算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操作比平時都要遲鈍許多，靠着喻延才好不容易從拳擊館出來，轉眼就被對面樓上的人一槍爆了頭，還未反應過來就被補死了。
他們開的雙排，這下就只剩下喻延一個人了。
這下那些壓了“能吃雞”競猜的水友們就不服了，紛紛開玩笑着說要讓盧修和賠豆子。
盧修和道：“對，我的鍋，怪我，我沒看到那有個人，但豆子我是不會賠的。”
“沒事。”喻延躲到旁邊的房子裏，吃了個止痛藥，趁時間看了眼彈幕，“跟他雙排，我都是當做單排打的。他沒有發揮失誤……是正常水平，你們當做平時一樣壓就好了，吃雞本來就是件靠緣分的事。”
盧修和：“？”
雖然知道喻延這是在幫他說話，但他怎麽總覺得聽起來不大對味兒呢？？
與此同時，星空TV部分管理層正在緊急召開私下會議。
他們昨天突然收到風聲，說是頂頭上司要開始查管理層和某些主播之間的小貓膩了。這事兒一出，管理層直接慌了大半——跟主播合作，私底下既有油水進賬，明面上自己的業績也能好看一些，大多數人都沒能抵抗住這種誘惑。
但慌是慌，天還沒塌。
畢竟他們的頭兒，星空TV負責人，私底下就做了不少破事兒，上面要真算起賬來，他們都還得往後稍稍。
會議開了幾個小時，最後負責人沉着臉，做出決定——仔細檢查每一個主播的數據，篩選後，把可疑數據全部銷掉，先應付過這次突擊檢查再說。
散會後，其他人紛紛離開辦公室，最後只留下兩個人。
待人走完後，三號管理員才一臉害怕地問：“哥，這下怎麽辦？我們不會被查出來吧？”
“不會，你別慌。”負責人道，“如果真是大事，怎麽會讓我來查？到時候我報告随便寫寫，往上一交，這事兒不就過去了？”
管理員聞言松了口氣：“你說的也對……”
“不過這事正好給我提了個醒，總部那邊開始着手管理平臺了，我們以後做事都要小心點。”負責人沉吟片刻，“這次主播賽結束後，你去跟香蕉說，短期內別太張揚，首頁榜單我們也按實時數據給。”
“沒問題，香蕉現在人氣起來了，就算不搞別的，應該也能上首頁的，這您放心。”
管理員說完，頓了頓，“就是他那個遠方親戚……”
“那個就別管了。”負責人皺眉。
“可香蕉剛剛給我發了條信息，說是讓我們想辦法保保他。”管理員道，“那個老鼠其實也算是個可塑之才，而且之前我們也答應了，會給他拿那個年度殺人王的獎項，現在如果反悔……會不會不太好？”
負責人皺眉道：“那個獎項啊……我都忘了。那個小破獎，他要就給他吧，我記得他和第二名的差距挺大的啊？”
“昨天被超了。”管理員低聲，“被那個yanxyan。”
負責人表情糾結：“……他怎麽也來摻和了。”
那個主播頗受大老板的青睐，他們心裏都有點數。
“其實……”管理員見他沉默，道，“我剛剛來之前，把yanxyan的數據也削掉了。”
負責人一怔，下意識道：“你瘋了？你去動他幹什麽？”
管理員：“不是，你別着急，你聽我說。那個yanxyan昨天一次性收到了十多二十萬的禮物，送禮物的是個小號，到時候他如果問起來，我可以說是系統後臺失誤操作，沒法還原。”
負責人：“那二十萬就這麽沒了，他能認？”
“那主播我觀察過，人挺好說話的。”管理員道，“我再想辦法給他一些補償，肯定沒問題！而且我們之前交給總部的賬號，也不一定都是那位易總在用，易總平時多忙啊，哪有空天天跑直播間去晃悠？”
負責人一聽，覺得也算在理。
許久後，他才猶猶豫豫地松口：“……那行。”
——
喻延收到管理員回複的時候，剛吃到一把雞屁股。
沒辦法，對面是二人滿編隊，兩套三級頭甲，還打得特別小心，他撂倒其中一人時，血量就已經見紅了。
彈幕裏又在責怪盧修和，盧修和嗯嗯啊啊，全部應下，還嬉皮笑臉地跟水友們聊了起來。
喻延笑了聲，剛要開下一局，就見私聊框那不斷在閃爍。
管理員03：公告條時效是一周。
這句話被水友們瞧見了，彈幕立刻鬧騰起來。
【我都說了吧！時效過了，不是BUG，那些黑子臉疼不疼？】
【下次我看看誰再說我寶貝兒子開挂！】
喻延拿起手機，決定用APP跟對方聊。
yanxyan：那二十萬比賽熱度呢？
管理員03：是這樣的。我們平臺近期正在進行整頓，專門針對虛假數據。
yanxyan：？
yanxyan：我的不是虛假數據，是我粉絲昨天一次性投出來的，你可以查一下後臺。
那些大主播都擁有自己的死忠粉，熱度第一名那位LOL主播，甚至還有投了上百萬禮物的粉絲，這些都是正常操作，絕對稱不上虛假數據。
管理員03：我們查過，那個號是個小號，而且ID跟你的昵稱非常相似，是可疑賬號。
喻延一愣，管理員話裏的意思，就是懷疑那是他自己的小號？
管理員03：不過我們只是暫時扣掉了你的比賽熱度，禮物的分成和直播間積分都會保留下來。
yanxyan：你們憑什麽扣掉我的比賽熱度？
yanxyan：說那是我的小號，你們有什麽證據嗎？只憑名字相似就判我數據造假？這個判決我不認。你要懷疑是我的小號，大可以查IP。
管理員03：IP說明不了什麽，萬一是他人操作呢？
喻延捧着手機，心裏頭的火氣一陣一陣往外冒。
yanxyan：反正這事我不接受。這麽大一家直播平臺，弄出這種烏龍來，我覺得很可笑。
管理員03：你先別急着生氣，這樣吧，我把你的事向上頭反饋一下，比賽數據八成是改不了了……不過如果真是系統出現錯誤操作，我們一定會給你相應的補償。
管理員03：年底的主播盛宴上有全程直播，我們可以給你多安排一些鏡頭和話題，那個可比殺人王這個小獎項要好得多。
雖然不知道主播盛宴是什麽，但喻延幾乎是想也不想。
yanxyan：我不稀罕。
yanxyan：我粉絲真金白銀給我投的票，就為了把我刷到第一，你們憑什麽不分青紅皂白就全部扣除？按你們這麽說，那些大主播，比如香蕉——他的直播間這幾天收了多少個大額禮物？你們怎麽不扣他的？再說，送禮物怎麽能算是虛假數據？平臺內部的惡意篡改，那才叫做虛假數據。
yanxyan：你們這是內幕！是暗箱操作！
yanxyan：你這是想拿好處來封我口？
連續收到這麽多條質問，管理員半天都沒能回答上來。
他沒想到，平時一向好說話的男生，現在卻這麽咄咄逼人，而且句句都戳到了點上。
今天一天他都在悶頭瞎忙活，愁了一天，心情本來就不好，現在還被這麽質問，自然沒法伺候着了。
管理員03：反正事情處理結果就是這樣，你要好好配合，我還能把你的情況通報上去，看能不能給你争取一些補償，不配合就只能按正規情況處理。再說，如果你的數據沒有問題，系統怎麽會判斷你造假？
喻延看完這條消息，整張臉都冷了下來。
【小延怎麽了？突然不說話了？】
【表情也有點奇怪，奶兇奶兇的，哈哈哈。】
【……我看他敲手機的力道，都快把屏幕戳破了吧。】
“我沒事，大家等我兩分鐘。”喻延餘光掃了眼彈幕，抽空安撫了一下水友。
然後繼續打字。
yanxyan：我是當事人，我當然清楚我有沒有數據造假。這件事你們必須給我一個說法，要麽上我刷數據的證據，要麽把我的熱度還給我。我給你一天的處理時間，明天如果我的熱度還沒有還回來……
喻延深吸了一口氣。
yanxyan：那我們就微博上見，把所有事情擺在明面上，讓大家一起判斷對錯。
發完這句話，他直接關掉對話框，不打算再和對方糾纏下去。
話說到這地步，他和這位管理員的關系算是徹底崩了。
一介小主播，招惹到平臺管理層，下場是什麽可想而知，就算真鬧到了微博上，風頭一過去，自己照樣在對方手下辦事，到那會他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怎麽想都不劃算。
但這口氣，他也是怎麽咽都咽不下去。
比賽他不在乎，有沒有內幕，他也不關心，他從來沒想過要去依賴公平二字。
但是他的粉絲不能受委屈，真金白銀給他砸上去的熱度，別人不能說拿走就拿走。
——
易宅。
易琛坐在餐桌前，一言不發地吃着面前的美食。
家庭聚餐是他最不喜歡的場合，那些親戚旁支太煩，貪得無厭的嘴臉實在難看。
“多吃點。”易母知道他不喜，也不為難他，“今晚在老宅睡嗎？”
易琛搖頭：“不，要回去。”
“行，一會我讓尤嬸給你包點餃子，你帶回去。”易母起身，“我去和你二姨說說話。”
“好。”
易琛吃了幾口就沒了胃口，他拿出手機，随手給小主播發了條信息。
1：在直播？一會一起玩游戲。
對面回得有些慢。
小主播：……沒有。
小主播：今天沒開直播，下次再一起玩吧。
1：沒去網吧麽。
小主播：沒，那網吧太貴了，我沒舍得去。
小主播：……下次吧，行嗎？
易琛笑了聲，剛回了個好，耳邊就隐隐約約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房管你看着，先全屏禁言一晚上吧。”
他一挑眉，轉頭看去，就見易冉正坐在身後，捧着手機專心在看直播。
音量太小，他轉身，不确定地問：“你在看什麽？”
易冉擡頭，道：“看小延直播啊，他今天打得賊兇，這都吃了好幾把雞了……”
易琛皺眉。
不是說沒開直播？
易琛拿出手機，不動聲色地問：“是麽，他為什麽要開全屏禁言？”
易冉早已經從彈幕裏了解清楚情況了，忙道：“哦，是這樣。他參加了個主播大賽，然後昨晚收了一個小號二十來萬的禮物，給他刷了幾十萬的熱度。今天那熱度莫名其妙被平臺撤銷了，下面就冒出一堆黑粉，說他數據造假，還貼出那個小號的各種信息，非說是他開的小號……之類的。”
“……”
“然後他的粉絲就和黑粉撕起來了，彈幕亂七八糟的，簡直不能看。他就全屏禁言了。”
易冉發現他說一句，他哥的臉色就沉一分。
“不就二十萬嗎，這些管理員也太大驚小怪了吧？”易冉說完，問，“哥……這事你不知道？”
畢竟星空TV是自家的産業，出這麽大事，那小主播居然也沒來找他哥幫忙嗎？
他知道個屁。
半晌，易琛面無表情地拿起桌上的紙巾擦了擦嘴，然後起身，語氣涼涼：“現在知道了。”
他拿起手機，看到小主播剛發來的表情包。
是一只小鴨子，正笑眯眯地比着“OK”。
簡直怎麽看怎麽令人生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