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一局 千在地球
張維朝的公寓在市郊的高檔小區裏。
司徒笙騎着助動車剛進小區大門,張維朝就穿着拖鞋匆匆忙忙地迎上來。
司徒笙随手将助動車拴在路燈邊上,假裝沒看到張維朝欲言又止的表情,摟着他往前走:“恐吓信在哪裏?”
張維朝拽住他:“等一下,二少……”
“少”字剛從他口裏出來,就被一陣疾風吹散了!
一輛悍馬夾雷霆之勢沖過來,一個甩尾,斜停在兩個車位中間。英灏亨戴着墨鏡下車,條紋T恤,黑牛仔褲,洋溢着濃烈的青春氣息,只有上揚的下巴透露出幾分富家子弟的傲慢:“東西呢?”
張維朝糾結地看着停車位,猶豫着要不要糾正。
“停車位畫得太小了,一個停車位悍馬停不下。”司徒笙輕輕地推了他一把。
停得下?停不下?張維朝腦袋裏激烈地鬥争着,等耳邊“叮”的一聲響起,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司徒笙半拖半夾地送進了電梯。英灏亨跟在他們身後。
電梯很小,三個大男人擠在電梯裏,就算不動,也能感覺到彼此肌膚上的熱氣。
司徒笙被夾在中間,隐約感覺到英灏亨的呼吸輕輕地吹拂着自己的耳朵。他挪了挪身體,手臂卻貼住了張維朝的後背。張維朝以為他要對自己說什麽,下意識地靠過來。司徒笙被他一擠,身體只好向另一邊退,正好退入英灏亨的懷裏。
……
英灏亨面無表情地看着這個突然鑽入自己懷裏的人,幾根揚起的頭發不安分地掃過他的嘴唇,卻沒有夏天男人的汗臭味,而是一股淡淡的橘子香。喜歡吃橘子的英灏亨不動聲色地又嗅了兩下,味道卻淡得接近于無。
電梯很快抵達目的地。
張維朝第一個從電梯裏出來,司徒笙緊随其後,英灏亨走在最後,還差點被電梯門夾了一下。
趁張維朝大驚小怪地問候英灏亨時,司徒笙在走廊裏轉了一圈,從垃圾桶後面摸出一個打火機樣式的黑色小方塊,打量兩眼,迅速塞進自己的褲袋裏。
“這是什麽?”英灏亨問道。
司徒笙暗罵賊眼,面不改色地回答:“打火機。我拿回去看看還能不能用。”
英灏亨眼底的震驚連墨鏡都擋不住了。他将視線轉到張維朝身上,似乎在問,你朋友是撿垃圾的嗎?
司徒笙不等張維朝回答,就說:“廢物回收,環境保護,人人有責。”
英灏亨插在褲袋裏的手動了動,然後丢了個紙團給他:“喏。”
司徒笙咬牙接過,随即眼角抽了抽。這不是他昨天給的名片嗎?等等,如果他給英灏亨的名片還在英灏亨的身上,那麽,他昨天在停車場撿到的那張名片是誰丢的?如非意外,丢名片的行為本身就帶着對名片主人不屑或不滿的心态。
他目光立刻落在現場另一個嫌疑人身上。
打開門正要招呼他們進去的張維朝一回頭就看到司徒笙用充滿探究的眼神望着自己。張維朝怔了怔:“怎麽了?”
司徒笙心裏打了個問號,不動聲色地越過他,朝屋裏探頭探腦:“哇!好大的房子!”
英灏亨站在他身後:“還不到一百平方米。”
……
窮人家的數學是人民教師教的,富二代的數學是印鈔機教的,這就是差距。
司徒笙置若罔聞地繼續走平民路線:“這裏不便宜吧,起碼三百萬吧?”
張維朝羞澀地笑笑:“沒那麽多。不用換……鞋。”
司徒笙和英灏亨本就沒有換鞋的意思,穿着鞋一前一後地進去了。
“廚房在哪裏?有汽水嗎?”
“我要雪碧。”
“哇,冰箱裏有醬牛肉。”
“拿過來。”
“還有薯條!微波爐在哪裏?”
“自己找。”
……
張維朝神情恍惚地看着一分鐘前還形同陌路的司徒笙和英灏亨如多年老友般在自己的廚房、客廳兩地轉悠,身為主人的自己卻像客人一樣杵在門口。
“傻站着幹嗎?過來一起吃。”熱情好客的司徒笙朝他招呼道。
張維朝恍恍惚惚地過去了。
司徒笙丢了瓶雪碧給他。
“這是我的。”雪碧半路被英灏亨劫走,換了瓶礦泉水。
等張維朝清醒過來,薯條已經出爐了,就放在司徒笙和英灏亨的中間,兩人你一爪我一爪地撈着吃,津津有味地看着電視。
“……你們不是來和我商量恐吓信的事情嗎?”張維朝怯生生地問,生怕自己弄錯了。
司徒笙和英灏亨同時看過來。
英灏亨的眼神寫滿了:你好煩,你好煩,你好煩煩煩煩煩。
司徒笙倒是很敬業,立刻坐直身體,從口袋裏抽出記事簿和筆,“來,我們先探讨一下出場費。”
“……”
司徒笙道:“今天是雙休日,三倍工資沒問題吧?”
本想說八折的張維朝默默地閉上嘴巴。
司徒笙道:“車費也要報銷的。”
“你不是自己騎車過來的嗎?”
“謝謝提醒,加上手動駕駛費……”司徒笙一邊說,一邊刷刷地寫着,然後将算好的數字給張維朝看。
張維朝目瞪口呆。
司徒笙道:“沒關系,沒關系,分期付款。你每個月多還我一千五百塊,怎麽樣?”
張維朝猶豫不決。
司徒笙拍拍他的肩膀:“現在考慮已經晚了,我已經出場了。”
張維朝身體慢慢地往後仰,背貼着沙發的靠背——他覺得自己靠着的不是沙發背,而是債臺。
司徒笙還是很有職業素養的,談妥費用之後,立刻進入角色:“恐吓信在哪裏?”
說到恐吓信,張維朝連忙打起精神,從口袋裏抽出一張皺巴巴的紙。紙是很普通的A4白紙,上面的字卻是從報紙上剪下來貼上去的,字的邊角剪得十分齊整,但貼得歪七扭八,還有幾張報紙黏上去的時候沒有被壓平,是皺着的。
司徒笙道:“剪和貼不是同一個人,說明對方起碼有兩個人。”
張維朝一個激靈:“又是他們?”
司徒笙将紙條拎到他的面前:“從內容來看,也很明顯吧?”
剪報紙貼字是體力加技術活,對方的意思言簡意赅:我有你強暴女人的照片!
司徒笙道:“除了我們三個,還有誰知道你差點被女人強暴的事?答案很明顯嘛。”
考慮到他的感受,司徒笙将強暴的主語和賓語調換了一下位置,但張維朝的臉依舊紅成了紅辣椒。
司徒笙道:“你打算怎麽解決?”
張維朝張大眼睛:“你有辦法?”
司徒笙掏出那張被英灏亨揉成一團的名片,慢條斯理地抹平:“只要你有足夠的錢,安徒生事務所會讓一切夢想成真。”他在心裏補充後半句:如果夢想不能成真,一定是你給的錢不夠。
張維朝道:“我希望他們能夠改邪歸正。”
司徒笙笑容不改:“可以的,準備一億。”
張維朝差點将手裏的礦泉水潑到他臉上。
司徒笙解釋道:“你應該聽過一句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現在要做的是比改變江山更難的事,這個要價是很公道的。”
張維朝無法反駁:“我的錢不夠。”
司徒笙遺憾地說:“那麽……”
“我夠。”靜看事态發展的二款終于展現出財大氣粗二百五的真面目了。英灏亨翹着腿,似笑非笑地看着司徒笙,似乎等他大驚失色地反口。
司徒笙卻鎮定地說:“五千萬訂金,事成之後付另一半。”
英灏亨道:“你不會打算用我給的錢收買他們吧?”苦逼男女說到底就是為了求財,司徒笙給他個一兩百萬,絕對能将兩人收得服服帖帖。
司徒笙道:“吃到我嘴裏就是我的,一個子兒也別想我吐出來。”
英灏亨好奇了:“那你打算怎麽做?”
司徒笙伸手,眼巴巴地等着他掏支票砸自己。
張維朝出來掃興:“這是我自己的事,沒道理要二少出錢。”
英灏亨點頭道:“有道理,那算了。”
伸手伸得胳膊酸,聽話聽得牙齒痛的司徒笙面部微微地抽搐了兩下,從容地将手縮回去了。
張維朝想着自己要還給司徒笙的錢,又算着自己還剩下多少的錢,遲疑道:“有沒有便宜點的方案?”
司徒笙道:“有啊。方案一:兩千萬,毀屍滅跡,保證他們絕對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面前。”
張維朝拼命搖頭。
“方案二,送進警局。這個簡單,收你……二十萬好了。”
張維朝還在遲疑:“他們也是生活所迫。”
司徒笙擡手擋住眼睛,嘴裏怪叫道:“聖父的光輝閃瞎我的狗眼。”
英灏亨還是坐在那裏悠悠然地吃薯條,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張維朝道:“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司徒笙搶來最後一根薯條,假裝沒看到英灏亨投來的憤怒目光,慢條斯理地說:“最簡單的,來一次打一次。每次收你一千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