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回答他的是一聲嘆息。

杜臨張口想說話,卻被那股力道摁進了水裏,嘴巴裏嗆進冰涼的湖水,鼻腔澀得發痛,猝不及防灌進喉嚨,吞下去時仿佛生咽了鐵,整個胸膛要炸掉一般疼痛。

“徐……呃……”

杜臨平時不是這樣軟弱無力的人,只因為喝多了酒,又突然被搡進了湖水。

他的手胡亂的抓握,終于扣住了壓在肩上的那雙手,那雙手沁在冰冷的湖水裏,把他摁在這不見人煙的鬼湖。

杜臨眼睛睜得極大,似乎要凸出眼眶,他因缺氧和痛苦死死的抓着那只手,發了狠的想把人拖下水。

但在水下,他的力氣變得小了很多。

二十秒。

三十秒。

一分鐘。

指甲陷入皮肉,碰到堅硬的骨頭,那雙手應該痛極,卻精準平穩的不停下壓,粉色的血水稀釋在湖泊。

徐璈真的想殺了他。

杜臨吞進去許多水,巨大的恐慌淹沒了憤怒,因為窒息張大的嘴巴和鼻腔吐出的氣泡越來越少,眼睛也微微閉了起來。

恍惚間,似乎那雙手松開了,但杜臨卻沒有往上爬的力氣。

夜濃得像墨,天空沒有了月亮,黑沉沉的湖水四周寂靜一片,冷風從四面八方湧過來,吹的人心裏發毛。

徐璈輕微的喘息,被風凍紅的臉頰顯出幾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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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原地,直愣愣的望着水裏逐漸下沉的黑色影子,白色襯衫的袖子和前襟沾了水,頭發也亂了,濕噠噠的往下滴水。

何曾有人見過他這幅樣子。

徐璈兀地望向湖泊東南角,他的父母就葬在那裏。

阿姐不喜歡潮濕的山莊,鐘愛陽光溫暖的落英坡,于是葬在別處。

徐璈又望了望平靜的湖泊,黑色眸子仿佛黢黢的遠山,又仿佛天邊層層疊疊,風吹即散的雲,雲裏聚集着水汽,很快朦胧了眼睛,要落不落的挂在眼睫。

沒有辦法了麽。

也不是……

他不懼死,也沒有那麽想活着。

重來了一次,留給他的仍然只有墓碑和墳冢,他也想好好活着,可是突然沒有了意思,無法告解,也不能釋懷,不敢糟踐,所以只能将就着命運,順其自然的活到老死。

家是一個人的家。

路是一個人的路,應該走下去的,毫不猶豫,畢竟重新來過了,就當是全新的開始。

徐璈想過周歸璨,可是他再沒有頹廢幾個月再撐着脊梁站起來的動力了,死不了,也不能好好的活,所以沒有什麽好怕的。

他想走,可是望着湖水。

在這裏害人,父母的靈魂大概會恨他胡鬧。

杜臨飄飄忽忽,窒息帶來的強烈痛苦之後,肺部仿佛失去了感覺,疼痛依然存在,但身體卻驟然輕松,慢慢沉入黑暗。

……

噗通——

什麽東西墜下了湖。

水花濺起多高,一抹黑色的人影不斷靠攏,一只手鉗制不再掙紮的男人,像獵鷹捉住兔子,拽着一米九的大高個往上托。

沉重的身體嘩啦出了水,半截身子飄在湖水,半截身子躺在岸上。

襯衫被扯開,紐扣崩了一地。

手掌按在胸腹,擠壓吞咽的湖水,似乎迷迷糊糊裏還沒渡了幾口氣。

杜臨醒過來,又陷入昏迷,閉上眼睛之前,他看到濕漉漉的白襯衫,頭發濕漉漉滴水的徐璈。

杜臨的腦子都快進水,奇異的是心裏很平靜,想的唯一一件事。

他一定要弄死姓徐的。

從醫院裏醒過來,打着點滴的杜臨睜開眼睛,立刻用那雙惡狠狠,冷冰冰的眸子盯着坐在病床旁的護士,一開口威脅,聲音啞成了鴨子,卻掩飾不住那股子陰翳的意味。

“這是哪兒?”

小護士咦了聲,沒發現病人已經醒了:“您好先生,您現在在長湖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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