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求生(七)
宋茹甄沖過去跪坐在地上,撈起褚晏拍了拍他的臉,“褚晏你怎麽了這是?快醒醒,褚晏!”
任她搖拍喊打,褚晏就是阖眼無覺,連氣息都弱了幾分,宋茹甄也不敢亂動他了,扭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齊明簫,喊道:“明簫,過來幫忙送驸馬回房間。”
齊明簫二話不說,蹲下身子,拉過褚晏扛在背上就往西廂裏去了。
宋茹甄起身,立即對丁林二婢吩咐:“你們兩個趕緊去請徐太醫過來。”
“是。”丁林二婢慌慌忙忙去了。
宋茹甄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攤血跡,眉心緊鎖,胡亂地想了會兒。
進到西廂時,齊明簫已經把褚晏放平在了床上,剛要替他蓋被子,褚晏猛地推開他,一偏頭,往地上又吐了一口血。
宋茹甄快步走過去,拉住褚晏的手問:“褚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你怎麽會變成這樣?”
褚晏閉着眼睛,氣息十分紊亂,唇瓣緊緊抿着,神智似乎處在半昏迷半迷糊狀态,眼皮下的眼珠子動了動,但就是睜不開。
齊明簫皺眉看了一眼地上的血,在一旁提醒道:“公主,你看地上的血。”
方才在外面,月色雖亮,卻看不明朗,如今室內燭火一照,宋茹甄駭然發現地上的血竟是黑色的。
吐出來的血變成黑色,那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是中毒!”
齊明簫贊同地點了點頭。
難怪他的嘴唇呈烏青色,原來是中了毒,自幼長在深宮裏的宋茹甄見過最多的死人,便是中毒而亡的人,所以從褚晏如今的模樣上看來,她幾乎立刻判斷出褚晏似乎中毒還不輕。
只是褚晏好端端的上他的值,緣何會中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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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門外傳來紛雜的腳步聲,林香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公主,徐太醫來了。”
徐太醫背着藥箱快步走了進來,瞧他的樣子應該是一路疾跑過來的,氣喘籲籲的正要向宋茹甄跪地行禮,“微臣參見公……”
宋茹甄打斷道:“免禮,快過來瞧瞧驸馬。”
徐太醫趕緊擰着他的藥箱來到床邊,對着褚晏細細診斷了一番。
“怎麽樣了?”見徐太醫眉宇深鎖,半晌不說話,宋茹甄忍不住問道。
徐太醫沉吟道:“……回公主,驸馬爺好像是中毒了。”
果然!
宋茹甄追問:“中的什麽毒?”
“這個……微臣也斷不出來。”
“你竟斷不出來?”
要知道阿時能把徐太醫放在她的公主府,主要是因為徐太醫乃是皇宮內醫術最好的太醫,他不僅精通岐黃,還見多識廣,宮裏的那些陰私暗毒向來逃不過他的法眼。
如今竟然還有他斷不出來的毒,宋茹甄不禁大感意外。
徐太醫汗顏道:“天下奇毒萬千,有些毒微臣也沒有見識過,還請公主恕罪。”
宋茹甄憂心忡忡地看着氣息漸弱的褚晏,“那他可有什麽性命之憂?”
徐太醫道:“此毒霸道至極,見血既入肺腑,若無解藥,只怕活不過明早。”
“明早?”宋茹甄臉色一白,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那你還愣着幹嘛?趕緊去研制解藥!”
徐太醫惶恐跪地叩首,道:“公主,恕微臣無能啊,微臣連驸馬所中何毒都斷不出來,又如何能研制得出解藥啊。”
那麽說來,褚晏這回是必死無疑了?
宋茹甄不由得向後趔趄了一步。
齊明簫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宋茹甄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深吸了一口氣。
別慌,冷靜。
越是這個時候越是要冷靜。
齊明簫忽然指着褚晏的脖子根說:“公主,你看。”
宋茹甄順着齊明簫的手彎下腰細看,發現褚晏的脖子根處有一點烏青,被衣領擋住了,不仔細看一時還真發現不了。她扯開領子露出大片的肌膚來,只見褚晏的鎖骨與脖根交界出有一團小小的烏青痕跡,烏青之中隐隐有一個小紅點,宋茹甄正要伸手去摸。
齊明簫搶先一步拉住她的手,緊張地喊:“別碰,這東西有劇毒。”說完,他扭身沖徐太醫道,“徐太醫,鑷子。”
徐太醫忙從藥箱裏翻出鑷子遞給齊明簫。
齊明簫拿着鑷子,小心翼翼地從褚晏的脖頸裏扯出一根針出來,頂光一看,竟是一枚繡花針,但針身通紅。
宋茹甄問:“這是什麽東西?”
齊明簫面色凝重道:“婆羅針。”
“婆羅針?”徐太醫驚問,“可是南疆奇毒婆羅針?”
“正是。”
宋茹甄道:“徐太醫知道此毒?”
徐太醫道:“微臣也只是略有耳聞,聽說這婆羅針的毒不在針,而在針上的毒。”徐太醫指了指針上的紅色東西,道,“公主且看,這紅色的東西便是南疆兩大劇毒‘鈎吻’和‘箭毒木’所練成的天下奇毒。”
‘鈎吻’她好像聽說過,‘鈎吻’俗名叫‘斷腸草’,中了此毒的人便如那斷腸草的名字一般,會身受腸穿肚爛之痛。箭毒木她沒怎麽聽說,不過能與斷腸草齊名,估計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這婆羅針的出現,據說是因為以前南疆女子進山采藥時,經常遇到野獸的襲擊,後來一個善藥理的婆婆為了讓女子們保命,便将這種毒塗在繡花針上,方便攜帶在身上。一旦遇到野獸來襲時,只要将此針紮進野獸的皮肉裏去,任它再厲害的野獸也能當場死亡。”
小小的一根繡花針上的毒竟能讓一頭厲害的野獸當場死亡,可見此毒之厲害。
宋茹甄忙問:“那你可知此毒解法?”
徐太醫搖頭:“微臣只知此毒極其利害,不見血沒事,一見血便會立即封喉,不過驸馬所中的這枚婆羅針上的毒似乎量比較少,所以才沒至于當場斃命。但若是驸馬十個時辰內不服用解藥,恐怕就是華佗在世也回天乏術。”
“解藥,解藥……”
宋茹甄皺眉喃喃道,心想這種厲害的毒看來也別無解法,只能找到解藥才能救褚晏。
可是她要上哪裏去找解藥?
齊明簫将婆羅針交給徐太醫,狀似無意地提醒道:“這種毒厲害至極,一般下毒之人難免會被針上的毒誤傷,所以身上必會帶着解藥,公主若是能在十個時辰內尋得解藥,那驸馬或許還有得救。”
下毒之人……
宋茹甄挑了挑眉,忽地偏頭看着齊明簫,微微眯眼:“你怎麽知道此毒叫做婆羅針?”
齊明簫眸色一暗,傷感道:“實不相瞞,明簫有個至親,曾經便是死于此毒之下的。”
這點她倒是從未聽齊明簫提起過,但能用‘至親’兩個字的,恐怕非父既母。宋茹甄抿了一下唇,也不好再繼續追問下去,想來齊明簫也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找到下毒之人要解藥。
“你們先下去吧。”
徐太醫和齊明簫齊齊告退。
宋茹甄沖門外喊:“去叫蕙蘭過來。”
不一會兒,蕙蘭進來了,見了床上昏迷不醒的褚晏和地上的一灘血跡後,面色大變:“公主,驸馬這是?”
宋茹甄直接開門見山道:“你立即去找音姑姑,讓她務必在三個時辰內查清楚驸馬究竟是如何中的毒,還有,讓她盡一切代價找到下毒之人,逼出他交出婆羅針的解藥,”她頓了頓,目露寒光,“若是逼不出來就送到府上來,本宮親自逼。”
自三個月前,她讓蕙蘭帶錢出去找音姑姑替她培養了支打探情報的力量,音姑姑果然不負她所望,很快建立了據點和情報網。原本一直暗中韬光養晦着,如今為了褚晏,她也不得不提前動用了。
蕙蘭很快明白了怎麽回事,她也不多問,立即領命去了。
宋茹甄站在門口,靜靜地望着外面的沉沉夜色,春寒料峭,月涼如水,灑在她身上,凍得她身子如在冰窖一般。
“走!”裏面忽然傳來褚晏的聲音。
宋茹甄以為褚晏醒了,忙過去一看。
卻見褚晏雙眼緊閉,眉頭皺如“川”字,滿頭大汗,牙槽緊咬,雙手死死地抓住一旁的被褥,指骨處都泛着白痕,顯然是陷入了某個噩夢中。
“褚晏,”宋茹甄掰開了褚晏的抓住被褥的手,握着自己手心裏,“褚晏,別怕,有我在。”
過了一會兒後,褚晏似是聽進了她的話,身體慢慢地放松了下來,眉宇也漸漸舒展了幾分。
宋茹甄剛松下一口氣,突然間,褚晏像是生怕她會消失了一半,緊緊地反握住她的手,迷迷糊糊間又喊了聲:“娘……”
宋茹甄心裏微微一疼。
她想起褚晏的娘好像去世的早,他自幼便來這華京為質,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他在生死之間還喊着他的娘,可見他是很想念他娘的。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母後,絕然地死在她十一歲那年。之後,她便不得不用幼小的身板撐起長春宮,學會了察言觀色,學會了工于心計,還學會了投其所好地讨好父皇,只為了得到父皇的寵愛以保長春宮不倒。
只要長春宮不倒,阿時才不會倒……
一股同病相憐的苦楚盤上心頭,她緊握住褚晏的手道:“褚晏,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接下來,褚晏躺在床上一直安靜如斯,只是臉色蒼白的近乎透明,宛若死狀。
宋茹甄看不得褚晏一副病容,仿佛在告訴她“一切都是徒勞”似的,便轉身去了榻上,一口接一口的抿着涼透的茶水。
阿雪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用柔軟的頭蹭了蹭宋茹甄的手,宋茹甄抱着阿雪撸了一會兒毛,順滑的皮毛稍稍撫平了她內心的忐忑不安。
月入中天後,蕙蘭趕了回來。
“公主。”
“如何?”
“查到了。”蕙蘭道,“音姑姑的人一直有在暗中跟着驸馬爺,奴婢去找音姑姑時,音姑姑正準備派人來府裏通報。”
“快說。”
“今日驸馬爺輪夜值巡街時,遇見一輛馬車失控,在大街上飛馳,眼看着就要撞上一個正在街心上玩耍的孩童,驸馬爺便出手救下那名孩童。誰知那孩童趁驸馬爺救她不備時,突然從口中吐出一根針來刺進了驸馬爺的脖子裏。驸馬爺當即意料不對,立即一掌将那孩童震開。那孩童落地後就地一滾,趁亂溜了。”
難怪褚晏會被人用毒針輕而易舉地射中脖子?原來是下毒之人故意利用一個陷入危難的“孩童”,來讓褚晏降下防備心。她可不相信一個會下婆羅針的“孩童”真的只是孩童,看來這是一個專門針對褚晏的陷阱。
“音姑姑的人擔心驸馬的安危,就在原地等了一會兒,卻見驸馬爺捂着脖子起身,狀若無事的上馬走了,她以為驸馬爺沒事就去追那個孩童去了。”
宋茹甄忙問:“那名孩童呢?”
蕙蘭神色凝重道:“音姑姑的人去找時,暗中遇到了繡衣司人的阻攔,讓那孩童給跑了。”
“繡衣司?”
果然又是阿時!
“你看好驸馬,我這就進宮去找阿時要解……”宋茹甄起身就要往外面走,忽然聽見門外發出一聲輕響,她面色一沉,立即朝外喝問:“誰?”
外面的人呼吸一滞,片刻後,門“吱呀”被人推開了。
半明半暗光影下,出現一個暗紅色的身影。
“公主,是小的,扶桑。”
扶桑擡腳邁進了門內,遠遠地沖宋茹甄施了一禮。
宋茹甄皺眉道:“大半夜的,你鬼鬼祟祟在外面做什麽?”
“小的聽說驸馬爺出事了,特來看看。”說着,他悄悄觑了一眼床上的褚晏,又趕緊撤回目光。
“你來看看?”宋茹甄正在氣頭上,聽了扶桑的話,還以為他是專門來幸災樂禍的,臉色頓時難看之極,“看什麽?是來看驸馬死了沒有?”
扶桑一聽,連忙屈膝下跪,否認道:“小的不是這個意思,小的,小的是來送解毒丹的。”
解毒丹?
宋茹甄心神一振,幾步上前,“什麽解毒丹?”
扶桑解釋道:“小的祖上乃江湖游醫出生,由于常年在外面行走,祖上就研制出一種可解百毒的丹藥用來防身。小的聽說驸馬中了毒,心想這解毒丹或許對驸馬有用。”說着,扶桑從身上掏出一個紅色的細頸小瓶子出來,捧在手心裏奉上。
宋茹甄半信半疑地拿過小瓶子打開聞了一下,她不通藥理,自然聞不出個所以然來。
“蕙蘭,去叫徐太醫來。”
蕙蘭領命去了。
宋茹甄睨了眼扶桑:“你起來吧。”
扶桑面上明顯松了一口氣,緩緩起身而立,忍不住又看了褚晏一眼,那一眼看起來複雜至極,似妒恨有之,羨慕有之,期待有之。
宋茹甄回身坐到榻上,手擱在幾案上把玩着小瓶子,一邊觀察着扶桑,一邊問:“你為何要救驸馬?”
扶桑頗為苦惱地嘆道:“實不相瞞,小的打內心裏不想救驸馬來着。”
“哦?”
扶桑本身長得其實偏英俊魁梧類型,卻偏偏要學女子般做作,捏着蘭花指,妖嬈地把玩着發絲,做出一副含羞帶怯的模樣道:“公主寵愛驸馬,人盡皆知,小的心裏對驸馬只有嫉妒。但是小的不糊塗,公主眼裏只有驸馬,驸馬若是出事了,公主就不開心了,公主不開心了,小的們也會跟着一起遭殃。而且,小的不想看公主難受,小的還想……”說着說着,突然拉着調子不說了。
宋茹甄:“??”
還想什麽你倒是說啊。
就在宋茹甄的耐心即将耗盡,扶桑忽然擡起頭,大膽地直視着宋茹甄,眼裏彌漫着欲說還休的期待,“還想讓公主對小的能另眼相看,讓小的以後能多多近身‘伺候’,小的保證不會讓公主失望的。”
“……”
宋茹甄嘴角微微一抽,雞皮疙瘩差點掉一地。
在搞明白了扶桑救褚晏的目的原來是為了自薦枕席後,她這才放下戒心,假裝幹咳了一聲,然後一本正經地許諾道:“你若真能救得了驸馬,本宮必有重賞。”
扶桑立即雙眼放光地“嗯!”了一聲。
“公主,徐太醫來了。”蕙蘭領着徐太醫再度進入屋內。
“微臣……”徐太醫剛要行禮,宋茹甄快速起身走過去一把攔住他,遞上小藥瓶道:“不必多禮,你且先看看這藥驸馬能吃嗎?”
徐太醫聽聞有解藥,神色大振,忙打開瓶塞仔細嗅了起來,半晌後,他沉吟道:“這好像是……極少見的解毒之藥。”
“本宮只問你,驸馬能吃嗎?”
“……能。”
宋茹甄立即拿過小藥瓶快步來到床邊坐下,倒出那顆藥丸在手心裏,扶起褚晏将藥丸塞進了他的嘴裏。
等了一會兒,她見褚晏沒有吞咽的動作,這才反應過來驸馬已經失去了意識,自行吞咽不了,便沖蕙蘭喊:“快拿水。”
蕙蘭很快端來一杯水遞上,宋茹甄灌了一口,水一滴未進,全從嘴角漫出來了。
宋茹甄又灌了兩口,同樣一滴未進,水反而嘩啦啦地順着褚晏的脖頸,全部流進了他的衣領內。
“公主!”蕙蘭在一旁的看得焦急。
宋茹甄把杯子遞給蕙蘭,道:“再去倒一杯來。”說着,她把褚晏的頭平放回去。
蕙蘭很快重新倒了一杯水過來,宋茹甄接過杯子仰頭喝了一口,剛要俯身,忽地頓住。她看着昏迷不醒的褚晏,星眸裏閃過一絲糾結。
“褚晏,我知你不喜我碰你,可我這麽做也是為了救你的命。”
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對着褚晏的嘴唇,覆下。
一旁的徐太醫連忙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
蕙蘭微微別開了臉。
扶桑遠遠地站着,斂色靜靜地看着二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褚晏的牙關咬的很緊,一口水露了一大半,宋茹甄只好用舌頭硬撬褚晏的牙關。
也不知是不是褚晏感覺到了什麽,她的舌頭剛一用力,褚晏的牙關竟微微地張開一絲縫隙,宋茹甄趕緊将剩餘的水渡了進去。
如此反複,宋茹甄好歹将一杯水灌進去了一大半,只是累了一身的汗出來。
蕙蘭見狀,從身上掏出帕子遞給宋茹甄,宋茹甄随手擦了幾下,便一眨不眨地觀察着褚晏的變化。
一盞茶後,褚晏的唇色似乎在慢慢變淡。
見狀,宋茹甄一喜,忙喊:“徐太醫,你快來看看驸馬怎麽樣了?”
徐太醫上前,跪在床邊替褚晏把脈。
片刻後,他沖宋茹甄拱手笑道:“恭喜公主,驸馬已無大礙了。”
“太好了。”這解毒丹還真是個好東西,竟然連南疆奇毒婆羅針也能解。宋茹甄長長地松了一口氣,一直緊繃地雙肩也随着那口氣塌了下來。
過了會兒,她蹙了蹙眉,不解道:“那他怎麽還沒醒?”
徐太醫解釋道:“婆羅針的毒雖已解,但此毒霸道,極其傷身,驸馬恐怕還會昏迷個一兩日,微臣這就下去煎一味補藥來給驸馬固本培元。”
“蕙蘭,你陪徐太醫去拿藥,煎好了立即送來。”
“是。”
宋茹甄見褚晏的脖子的都是水,衣領也打濕了一部分,便拿着帨巾一點點地沿着褚晏的脖子擦幹淨,擦到喉結處,手微微一頓。
褚晏的喉結很尖挺,像平底突起的高山,讓人忍不住想摸一摸,于是她用指腹輕輕地摩挲了兩下,觸感……還不錯。
摸完之後,又将領子上的水用帨巾吸幹。
等她忙完一扭頭,見扶桑站在不遠處正伸着脖子往這邊看,訝然道:“你怎麽還在這裏?”
扶桑卻扭捏着身體,媚眼如絲地望着她,也不說話。
“……”
這是在等她兌現承諾呢。
宋茹甄尴尬地揉了揉額頭,明知故問道:“你救了驸馬,本宮說要重賞你,說吧,你想要什麽?”
扶桑甩了一個妖嬈的蘭花指,倒也不含蓄地說:“既然驸馬已得救,公主看……小的何時能來伺候您呢?”
“咳!”宋茹甄幹咳了一聲,心虛地瞄了一眼床上的褚晏,目光閃爍道,“我這裏不确認伺候,除了這個,其他的要求本宮都可以答應你。”
“可是……”
宋茹甄知道自己有些過河拆橋,但她只說要重賞扶桑,并沒有答應準他伺候,又怕他此時當着褚晏的面,再提出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要求,便直接打斷道:“這樣,你先回去好好想想,想到了再來告訴本宮。”說完,她側身而立,擺出一副‘好走不送’的模樣。
扶桑見狀,只好跺了一下腳,哀怨地說道:“那小的先行告退。”
褚晏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天光已經大亮,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棂照在地上,視野一片清明。撐着身子坐了起來,下意識摸了一下脖子,那裏的針已然拔走了。
他掀開被子下了床,這才發現宋茹甄獨自躺在不遠處的羅漢榻上。
宋茹甄身段如起伏的綿山一般側卧在榻上,頭下無枕,身上只披着一件狐裘,狐裘的一半已經滑落到了身下。
褚晏輕輕地走了過去。
見榻上的少女睡顏嬌憨,完全看不出半點身為長公主的淩厲,又密又長的睫毛扇子似的合着,只是黛眉微微蹙着,看得人想伸手撫平。
褚晏站在榻邊靜靜地看了宋茹甄一會兒,垂在身側的手指慢慢地蜷縮了起來。
片刻後,他彎腰俯身,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放在宋茹甄的雙眉之間,慢慢地将宋茹甄雙眉之間的褶皺撫平。
看着少女的眉尖漸漸舒展,他的心似乎也跟着舒展開了。本欲松手,可不知為何,指尖一轉,竟忍不住沿着宋茹甄的眉骨摩挲了起來。
忽然,宋茹甄的手抓住了褚晏的手腕,褚晏全身驟然繃緊。
作者有話要說:宋茹甄悄悄地問:渡水算不算初吻?
昏迷中的褚晏:……發生了什麽?
作者:只要碰了嘴唇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