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暗湧(三)

……預想的疼痛并沒有來臨,懷中的宋茹甄突然不動了。

褚晏緩緩推開宋茹甄,只見宋茹甄手上的匕首已經不見了,而她雙目忽地一閉,向前撲在他的身上,他如今的身體已經受不了宋茹甄的重量,抱着宋茹甄跌跌撞撞地往向後退。

就在這時,忽然有只手從後面穩穩地托住了他的身體,又飛快地在他的腹部的傷口處點了幾下,血流飛逝的虛脫感總算慢了下來。

褚晏抱穩宋茹甄,這才緩緩扭頭,看見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身旁之人的臉時,愣住了

“是你?”

扶桑立即将昏迷的宋茹甄從褚晏的手裏扶過來,一邊沖褚晏道:“廢話少說,救人要緊。”說着,從懷裏掏出一個白色的小瓶藥塞給褚晏道,“你先把血止一下。”

褚晏握住藥瓶,哪裏還顧得上包紮,忙氣息不定地說:“她中了傀儡術,你就算是打昏她……,不完成指令,她……還是會,遭到反噬……”

扶桑十分平靜道:“我知道。”

說話時,他的手探進宋茹甄的發根裏摸了一遭。

很快,他從宋茹甄的百會、腦空、風府三大要穴裏,抽出兩根又細又長的銀針出來。

“這是……控魂針?”褚晏捂住傷口趕緊上前一步接過針看了一眼。

扶桑點了一下頭,随後将宋茹甄緩緩地放平在地上,從身上又掏出一個紅色的小瓷瓶出來,倒出一顆小小的黑丸,塞進了宋茹甄的嘴裏。

如此有備而來……

褚晏突然轉眸,緊緊地盯着扶桑打量。

此時的扶桑,身上并無半絲做作出來的嬌柔,一身淩厲的陽剛之氣暴露無遺。

褚晏将針調轉了一個方向,對準扶桑冷冷地問:“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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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傀儡術的人不多,知道控魂針的人更少,此人潛伏在公主府裏,不僅知道傀儡術,還知道怎麽救治中了傀儡術的人,若說別無用心他是不信的。

扶桑替宋茹甄把着脈,擡頭淡定地瞥了褚晏一眼,認真地說道:“公子放心,我是受人之托來幫你的,是友非敵。”

“受何人所托?”

“抱歉,暫時還不能告訴你。”他放下宋茹甄的手,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褚晏,“公主暫時無礙,不過我現在需要立刻去抓施術之人,破了他的陣法才算徹底解了這傀儡術。”

褚晏捂着傷口也站了起來:“你知道是何人所為?”

扶桑道:“我在這公主府裏也不是白呆的,大概猜出是誰了,事不遲疑,告辭。”說完,紅影一閃,扶桑的身影轉瞬就消失了。

褚晏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藥瓶,立即倒了些出來胡亂地往傷口裏一摁,也沒管血止沒止住,想着地下涼,擔心宋茹甄受涼了,連忙回身半跪在地上,打橫抱起了宋茹甄準備将她放到床上去。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兩個人的腳步聲。

褚晏腳步一頓,眸色冷厲地盯着地面,站在原地戒備地等待着。

不一會兒,蕙蘭的尖叫聲在身後響起:“啊!怎麽地上都是血,發生了什麽事?”

聽見是蕙蘭的聲音,褚晏眉宇稍稍一舒。

蕙蘭已經幾步沖到了褚晏的面前,看見了褚晏懷裏七竅流血昏迷不醒的宋茹甄時,吓地忙住着嘴巴後退了一步,顫聲道:“公主她……?”

褚晏虛弱地說:“她沒事了。”

蕙蘭松了一口氣,擡起顫抖的手想要幫忙,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處理眼前的狀況。

這時,齊明簫從後面走了過來,他仔細地看了一眼宋茹甄,皺眉盯着褚晏道:“公主好端端的為你慶生,怎地會突然七竅流血?”

褚晏抿唇深深地看了齊明簫一眼,才淡淡道:“她中了傀儡術。”

“傀儡術?”齊明簫狹長的鳳目微微一眯,目光在褚晏血流不止的腹部掃了一眼後,有些陰陽怪氣地說道,“在下倒是聞所未聞,只怕是公主中了某人的毒吧。”

褚晏置若罔聞,理也未理齊明簫,抱着宋茹甄繼續往床邊走。

“來人!”齊明簫突然大喝了一聲。

褚晏抱着宋茹甄停下,皺着眉頭緊盯着齊明簫。

齊明簫也目不轉睛地盯着褚晏。

不一會兒,丁亮帶着府兵急匆匆地沖了進來,瞧見屋內的情況後愣了愣。

齊明簫頭也不回地對丁亮說:“褚公子有意圖謀害公主的嫌疑,還請丁統領先将褚公子抓起來,等公主醒了,再聽候發落。”

齊明簫作為公主府的官家,對這些府兵們向來以禮相待,有時候還能經常和他們打成一片,所以同府兵們關系還不錯,除了丁亮和上回與褚晏交過手的人之外,其他府兵聽了齊明簫發話後,幾乎想也沒想地就往上沖,準備動手抓褚晏。

褚晏還抱着宋茹甄,聽見動靜,頭微微一側,霸氣側漏道:“誰敢!”

這些府兵們冷不丁地打了一個激靈,作為一個兵,他們對殺氣分外敏感,而褚晏此時身上就散發出一種煞神般的殺氣。雖然他們沒有見過此前褚晏以一人之力單挑府內幾十府兵一事,但都有所耳聞,所以一時忌憚地不敢上前了。

蕙蘭見狀立即上前,攔在褚晏和齊明簫中間,勸道:“二位公子,事情未調查清楚之前,我們還是和氣些比較好,不如先請徐太醫過來替公主看看,然後,再下定論?”

齊明簫道:“衆所周知,褚公子一身武藝出神入化,若謀害公主的人真是褚公子的話,那等請徐太醫來的功夫,說不定褚公子早就逃之夭夭了,到時候公主醒了,誰擔待得起?”

蕙蘭一時也不敢吭聲了,公主七竅流血的确像是中了毒的症狀,而且這屋子裏也确實只有褚公子同公主在一起。只是褚公子看起來受了很重的傷,每走一步地上都會流下一灘血,再不處理傷口的話只恐怕會有性命之憂,心裏一時急的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齊明簫轉身對丁亮道:“丁統領,我以公主府的大管家身份命令你們立即動手,先抓住褚公子,只将他關起來防止逃跑就行,事後公主問起來,我自會負責。”

丁亮此前護送災銀去揚州買糧去通縣赈災,當初前來接應的就是褚晏,雖然當時未及深聊,但他覺得褚晏是個頂頂了不起的人物,因此心裏存了幾分敬佩之情。

如今要抓他雖有些為難,但想着只是将他關起來,事後由公主再行查證,也算不上不敬,正要上前先沖褚晏道一聲“得罪”時,宋茹甄的聲音突然幽幽地響了起來:“都吵什麽吵?”

府兵們立即跪地行禮:“公主。”

齊明簫也緊跟着行禮:“公主,您醒了。”

褚晏忙低頭看向懷中之人。

宋茹甄揉了揉漿糊一般的頭,皺着眉頭睜開了眼睛,褚晏緊張的臉頰正好映入眼簾。

她見褚晏唇色蒼白如紙,一時還沒回轉過來,過了片刻後,面色陡然一變,忙急急地從褚晏的懷裏跳下來,低頭就去看褚晏的腹部:“你的傷……”

褚晏下意識捂住傷口。

然宋茹甄早就看清楚了,又見地上到處都是血,倒吸了一大口冷氣:“怎麽還在流血?”她忙轉身沖蕙蘭喊,“你快去把徐太醫叫過來。”

蕙蘭拔腿就往外跑。

宋茹甄擡手想要去摸褚晏的傷口,卻又生怕碰疼了褚晏,滿臉都是自責和心疼。

褚晏笑着拉住她的手,虛弱地說道:“我沒事,你怎麽樣?”

血都快流光了,這人竟然還笑!

宋茹甄急的不得了,腦海裏忽然劃過昏迷前的最後一幕,好像是褚晏抱着她,然後故意将身體往她的匕首上送,而且那個位置好像對着的正好是褚晏的心髒。

就在她以為自己會親手殺了褚晏時,脖根和手腕同時一麻,至于後面的事情她完全想不起來了,“我這是……”

她不是被銀翹控制住了嗎?後面發生了什麽?

褚晏沖她使了個眼色,宋茹甄這才注意到滿屋子的府兵都跪在地上,還有齊明簫也來了。

她不由得沖丁亮蹙眉道:“你們都進來做甚?”

丁亮道:“回公主,齊公子懷疑是褚公子害你,命我等将褚公子拿下,聽候發落。”

宋茹甄不滿地瞥了齊明簫一眼:“胡說,害的我的人明明是……”她猛地一頓,想到了什麽,眸色忽地一厲,就沖丁亮沉聲命令道:“丁亮,你立馬帶人去把銀翹給本宮抓過來!”

丁亮神色一凝,立即帶着府兵出去抓銀翹了,屋內很快只剩下三個人。

齊明簫滿腹疑慮地喊了聲:“公主……”

宋茹甄捂住額頭,有些疲憊地閉上雙眼道:“此事說來話長,本宮現在沒時間跟你解釋,等會見了銀翹就明白了,你先在門外候着。”

“是。”齊明簫臨走前深深看了褚晏一眼,褚晏也在觀察他,二人目光相撞,殺氣你來我往。

宋茹甄看見自己的手上全是褚晏的血時,感覺自己的心尖都在顫抖似的,趕忙拉着褚晏急步往床邊走:“你去床上躺着,我看看傷口”

褚晏撤回目光,沖宋茹甄淡淡颔首:“恩。”

褚晏捂着傷口,上床上靠着,他身上天藍色的外袍早已被鮮血侵染地變成了黑紅色。

宋茹甄顫着手替他解開外袍後,入目的是被血染紅的白色的裏衣,觸目驚心地沖擊着她的視覺,她顫抖着手繼續掀開衣角,很快露出了一個還在汨汨流血的皮肉外翻的深黑刀口,那刀口間的血流随着褚晏的呼吸,時急時緩地往外湧。

這個傷口竟然是她親手捅的……

一想到這裏,宋茹甄鼻尖猛地一陣酸脹,眼圈迅速紅了起來,她嗔視着褚晏,顫抖着嘴唇責怪道:“傻瓜,你為什麽不躲?”

褚晏竟然痞笑道:“有美人主動投懷送抱,為何要躲?”

宋茹甄本來又氣又難受,一聽褚晏嘴這般貧,頓時氣笑了,她知道褚晏這是為了哄她放心。她四下裏看了一眼,見手邊上沒有什麽東西可以替褚晏止血的,低頭看見身上的絲縧,靈光一閃,擡手快速抽下絲縧對折了幾下,對着褚晏的傷口摁了下去。

“唔。“褚晏咬牙悶哼了一聲。

“是不是很疼?”宋茹甄忙松了下力道,然而一松開,鮮血很快又湧了出來,她只好再次摁緊,“你再等等,徐太醫馬上就來了。”說話的功夫,絲縧很快被血染紅了。

看着絲縧被血一點點染透,就好像是看見了褚晏的生命,正在從她的手裏一點點溜走,那種感覺簡直讓她無力又心痛,急地眼淚忍不住地開始往下掉。

褚晏見了,擡起手輕輕地替她将淚痕拭去,柔聲安慰她道:“不疼,一點也不疼,真的。”

宋茹甄咬着嘴唇,紅着眼睛怒瞪着褚晏:“騙子!”哪有不疼的,受了這麽重的傷哪有不疼的,可褚晏卻為了怕她擔心,怕她傷心,寧願故作無所謂地同她說笑。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哪怕褚晏心裏有過別人,哪怕褚晏回來別有用心,哪怕褚晏并非真心,但有他如此,她也願意……飛蛾撲火一次。

女子的情意一動,似乎連眼神都化成了水。

褚晏眸色頓時一深,他毫無預兆地擡手将宋茹甄的後腦勺一托,在宋茹甄還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迅速拉到跟前,然後低頭,将滾燙的唇重重地壓在宋茹甄柔軟的唇上,又在宋茹甄睜地渾圓的星眸裏,探舌尋找到她檀口中的小舌,一旦觸上,便是抵死般的纏綿。

蕙蘭帶着徐太醫火急火燎地趕進來時,正好撞見這一幕,來不及剎車的蕙蘭扭頭捂着臉就往外走,徐太醫卻不及後退,被扭身回來的蕙蘭一頭撞上,險些跌坐在地上。

門口的動靜很快驚動到了床上的兩個人,宋茹甄連忙推開褚晏,低頭紅着臉往後坐直身子。

褚晏被宋茹甄這一推,順勢靠回到了床頭,他眸光潋滟地看着宋茹甄嬌俏的臉蛋變成了紅透的蘋果,餍足地舔了一下唇,鳳目裏的柔情如同三月裏的春波。

宋茹甄迅速斂了羞窘,一本正經地徐太醫道:“徐太醫,你快過來替他看一下傷口。”

徐太醫提着藥箱頭眼觀鼻鼻觀心地走到床邊,跪下開始檢查褚晏的傷口,他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說話。

宋茹甄看地莫名其妙,忍不住在一旁緊張地問:“如何?可有性命之憂?”

徐太醫的表情看起來有些一言難盡:“傷口很深,血流不止,一條命已去一半。”

宋茹甄一口涼氣剛提到一半,又聽見徐太醫繼續說:“不過公主放心,驸馬還能動情就說明性命暫時無礙。”

宋茹甄:“……”

褚晏頂着一張楚楚病态的臉望着宋茹甄笑而不語。

宋茹甄的臉“唰”地一下紅透了。

徐太醫前腳剛離開,丁亮他們便拖着昏迷不醒的銀翹進來了,齊明簫也跟着從外面一起進來了。

宋茹甄看着耷拉着頭的銀翹,努了努下巴問:“她怎麽回事?”

丁亮将人丢在地上,回道:“回公主,屬下們去到她的房間時,她已經昏倒在了一個奇怪的符陣中間。”

昏倒了?

難道是控制她心力交瘁所致?

宋茹甄暗自思忖了會兒,才道:“用水潑醒她。”

上來兩個府兵立即架着銀翹拖到外面去了,不會兒,宋茹甄聽見潑水的聲音。

很快,銀翹再次被人架着拖了進來,雖然還是耷拉着個頭,但眼睛已經睜開了。不過,施傀儡術似乎耗費了她不少精力,她的眼睛看起來都沒有光彩了,整個精疲力竭地像個破敗的布偶。

架着銀翹放府兵将她往地上野蠻一推,銀翹一頭撲在了地上。

“銀翹,本宮自問待你一向不薄,你為何要叛本宮?”

作者有話要說:【徐·驸馬專用·太醫:第一次見這麽不要命的‘色·郎’,簡直大開眼界啊】過年了,不是走親戚就是親戚來的,每天忙的都沒時間碼字,最近幾章有的未來得及修改,所以有些小錯別字什麽的,還請大家見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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