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是小和尚
民警來調解,我三緘其口,那仨孫子本就有身份,賠完砸壞的東西,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檢查結果是輕微腦震蕩,不算太嚴重。為給傷口縫針,醫生将我後腦勺上的頭發剃去一些,我一前一後拿着兩面鏡子照了照,不行,不美觀,跟得了牛皮癬的狗一樣。于是我索性自己動手,把頭發全剃了。
我給吉良發消息請假,避重就輕地把情況講了講,便窩在家裏蒙頭大睡。
幾天後我出現在排練室,毫不誇張地說,空氣凝滞,姑娘們全都目瞪口呆,長達數分鐘的寂靜之後這個世界突然醒過來,鳥雀出籠。
“呀!小啞巴,這發型一般人可駕馭不了,你剃光頭發比原來看着更帥了啊!”
“以後不能叫你小啞巴,得叫你小和尚。來,頂俊俏的小和尚,快讓姐姐摸一摸。”
“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小樣還真是眼是眼,鼻子是鼻子的——喲,腦後頭怎麽受傷啦?”
臉上尚有淤青,想來裝傻也瞞不過,于是跟她們解釋說人黴起來喝涼水也塞牙,朗朗乾坤的,我好端端地走路上,居然就遭樓上抛下來的酒瓶子眷顧了。但她們不相信,極盡調侃之能,非說我是沖冠一怒為紅顏,在哪兒跟人幹的架。
算了,天氣漸漸暖了,野花忙着授粉,野狗忙着交配,為紅顏就為紅顏吧。
袁駱冰死了一半,另一半是他的悼亡人,悲痛欲絕。
黎翹從日本回來這天正巧是我生日。我前天晚上就收到指示,不用去接機,直接去他的工作室候駕就行。
一大早打算出門,發現門縫底下塞着一張卡片——這會兒外頭悄無聲響,該是誰人在我熟睡時悄悄塞進屋來的。
拾起來看了看,随處可見的生日賀卡,可留在上頭的話卻一般又不一般:祝生日快樂,夢想成真。
落款:顧遙。
顧遙的字一看就沒少練,筆劃勁爽,棱角俱在。我第一時間犯了一個許多人都會犯的錯誤,拿着顧遙的真跡就忍不住對比黎翹。他倆都寫得一手好字,顧遙的字相對工整健拔,黎翹的字則更潦草飄逸。
受傷後我再沒見到範小離,但她到底守約而來,帶着點兩不虧欠的意思。我手握這張卡片,如同手握一頁好故事的終章,心裏忽然浮起一個特悲涼的念頭:也許這段單方面的兄妹情早已嘎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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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之行十分順利。工作室的休息區裏,沙發上的爺容光煥發,貌似心情甚好。在我出現前,老遠就聽見他的爽朗笑聲,可當我進門以後,他立馬不笑了,直着一雙眼睛,跟撞鬼似的看着我。
我撓了撓光光的頭皮,手足無措地回應他的目光。
半晌,他才問,“頭怎麽了?”目光稍稍在我臉上游走片刻,又問,“臉呢?又怎麽了?”
大約還沒從腦震蕩裏緩過勁兒來,我比以往遲鈍,面對诘問竟愣半天而不開口,倒是一旁的吉良替我打圓場,說:“駱冰跟朋友出去,不想被幾個富二代尋釁打了,我讓他多歇幾天,可他不願意。”
“還手了嗎?”黎翹冷眼看我,突然這麽問。
吉良說的不全是真相,但我壓根沒力氣解釋。我以為黎翹這麽問是怕我在外頭給他惹禍、丢他的名聲,當即搖頭,不料他拾起沙發上的抱枕就朝我砸過來,嘴裏罵:“蠢蛋!別人打你也不還手嗎?!”
我躲也不躲,迎面挨下一擊。
“算了,一年一次的大日子,不提掃興的。”黎翹以目光示意我去取茶幾上的一只禮盒,滿眼笑意地看着我,“我給你從日本帶了一份禮物,拆開看看。”
甭管外頭人怎麽把黎翹描繪得冷性冷血六親不認,但他對自己的員工向來大方,這回去日本,他給團隊裏的每個人都帶了禮物,竟也包括我。
幾個女職員拆開包裝,發現了頂級奢牌的皮包與護膚品都驚喜地呱呱叫喚。我不太嗜好這些東西,但拗不過黎翹那種莫名鼓勵與殷切的眼神,還是當衆将禮盒打開——
結果,從那麽隆重花哨的盒子裏居然取出一支電動陽物,粗碩無比,莖身上橫紋清晰,皮質、樣式與真物無異。
周圍一片哄笑,有人當場意味深長地“喲”了起來。
黃鼠狼給雞送禮,這位爺偏以挖苦我為樂,随随便便就把我的性取向抖在了人前:“那天在我家泳池裏,你說自己是沒上過戰場的童子軍,所以這次出去格外替你留心了一下。據店員小姐介紹,這款是基佬專用,獨家專利的推進技術,尤其适合從未被人開苞的初級玩家,包你其樂無窮……”
每一本正經多說一字,旁人就笑得更猥瑣一些,不時還有人大驚小怪、陰陽怪氣地喊:“小和尚你還真是小和尚啊,白活二十多年,居然都沒快活過一次……”
黎翹往後仰躺下去,笑容紮人又迷人:“收好吧,今晚回去就解放你的天性,不用謝我。”
周圍又是一陣笑,獨我無精打采,不争不辯,一直垂着頭。
這位爺對我這樣的反應不滿意,擡手又朝我的臉砸來一個抱枕。
仍是不躲,連着挨砸兩下之後忽然頭暈耳鳴眼泛花,我恹恹地擡了一下眼皮:“爺,別鬧了。”
“你今天怎麽這麽沒勁。”黎翹露出掃興的表情,沉默一會兒,對我說,“提個生日願望吧。”
“就這個吧,”我晃了晃手上那只仿真陽物,“挺好的。”
“正經提一個。”見我欲動嘴皮子,黎翹立即正色又補一句,“你得想好了,機會只有一次。”
我努力想了想,遠的招呼不到,也就根據自己的現狀提了個願望:“頭疼,疼得要命,能不能準我請假回家?”
“不準,”黎翹拒絕得很幹脆,“再提一個。”
這也不行那也不準,我突然起了個惡劣的念頭,存心撿他不愛聽的說:“那……能不能帶我去見見顧遙,我特想再見他一面,當面跟他說我喜歡他——”
話音未落,黎翹抄起一件琉璃擺件就要砸我——
這回不躲不行了,這麽個玩意兒砸過來,我非得當場斃命不可。可我剛抱起胳膊護住腦袋,卻看見他又把掄圓的胳膊放了下來,一臉嫌棄地說,這東西比你的臉值錢。
我真是頭昏腦漲得快厥巴過去,只得以告饒似的語氣說:“爺,我收你送的東西你不高興,我想回家洗洗睡了你又不樂意,幹脆你說想我今天幹嘛吧,省得我自己瞎琢磨,也省得那些別有用心的要說你是擺臭幺、放空炮、施大糞于小草根,明裏是送禮,實是不捂死它不甘心、盡往臭裏整呢!”
周圍人又笑了,連黎翹自己都笑了。
他的笑容有種說不上來的味道,明明是皺緊了眉頭,擺定一張嚴寒的臉,可轉眼又春風徐來,任那性感多情的嘴唇半抿半開,特別驚豔。
接着黎翹微眯眼睛盯着我,足有五分鐘。五分鐘之後,他忽然起身,朝我走過來,一把揪着我的後領子,跟遛那種特不馴的狗似的把我往門外拉拽:“今天除了跟着我,你哪兒也別想去。”
我實在犟不動了,乖乖跟着走。
工作室的一個媒介專員發聲問:“爺,你打算上哪兒啊?”
以前這些人稱呼黎翹為老板,或者親近點的就直接叫Lee,而今一個個受我傳染,也都沒正經地管他叫“爺”。可黎翹冷冷看了那個娘炮一眼,毫不容情地警告他:“再敢這麽喊一聲,馬上收拾東西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