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番外一

剛去西班牙那會兒,交流實在是個大問題。西語完全聽不懂,英語也就高中時學的那一點,幾乎完全還給當年的英語老師不說,西班牙人那喜歡長音短發的口音也教人吃不消。九個月的語言學校非念不可,不過好在同班裏還有一個臺灣姑娘叫鄭媛熙,姑娘雖身輕貌美,但歷史學得夠嗆,永遠分不清自己是鄭和還是鄭成功的後人。

他鄉相逢自祖國來的親人,我倆當然一見如故,沒聊幾句便更為投契。她苦大仇深跟我抱怨,說內地好,內地追星方便,臺灣的藝人也都一個勁地往內地紮堆,以至到處是俊男,遍地是美女。我問她想追誰?她先說出一個近兩年一直在內地發展的已婚臺灣男歌手,接着便又說了另一個名字。

黎翹。

強調那位男歌手已婚是為了說明,鄭姑娘把一腔少女情懷全傾注在了未婚的黎翹身上——一瞬間,她雙目放光,鼻孔微張,開始滔滔不絕,誇黎翹不僅帥得萬中無一,還有型有才有演技……

“有演技”這評價勉強了點兒吧。粉絲這類人十之八九會犯識人不清的錯誤,但我不戳穿她,只是始終保持微笑耐心聽着,心裏挺美:人是我的了,你再惦記也沒用。

鄭姑娘不僅用她那偶像劇感十足的普通話與我交談,還充當我的老師與翻譯,大大緩解了我人在異鄉的不便。順帶着我也結識了跟她走得很近的一個阿根廷小夥兒塞爾吉奧。班上跳舞的年輕人大多盤靓條順,二十歲的塞爾吉奧卻是遑論男女公認的第一,混着意、阿、西、葡多國血統,面部比例完美到近乎夢幻,黑發,直鼻,肉感唇形,尤是一雙眼睛生得賊,瞅你一眼就能偷走你的心似的。塞爾吉奧對我泱泱大國的五千年文化充滿興趣,他想學中文,我想學西語,在鄭姑娘的牽線下,我二人便如狼與狽般迅速勾搭在一起,同租同住,不為奸。

本也有“為奸”的可能,塞爾吉奧本就是彎的,何況南美人天生熱情,我倆認識不多久他就直言不諱想睡我,說睡一次就包我一周的早餐。

我毫不猶豫拒絕,怕給一點可能性這人就将糾纏不休,索性以自己是直男為借口,從源頭上斷了他的非分之想。

剛去西班牙那幾天黎翹完全不理我,只讓林姐管我要了我在巴塞羅那的地址,不多久後我收到一張信用卡,主卡是以林姐的名字辦的,附卡歸我。

其實我倒花不着。

雖說得益于威爾頓的舉薦,舞蹈學院免了我一年數十萬人民幣的巨額學費,但要在巴塞羅那紮根三年,生活費也不是一筆小數目。所以在出去前,托老K把我與老袁的房子賣出去,老K很仗義,開口就說賣給我吧,你要學成歸來有出息了,再買回去。無牽無挂,圖一個破釜沉舟,再加上考慮到老K是生意人,買我這間底樓的小破房子回去不住人,堆貨倒也方便。所以我覺得這主意可行性不錯。

哪知就在我收到信用卡沒多久,老K又給我彙來一筆錢,真真正正一大筆。他說,得,想學一回雷鋒人還不給機會,有一姓林的女的,還是美女,也不知道用什麽法子找着了我,非出高價要買你那房子。

不用想也知道是林姐。我算準了時差去找黎翹,黎翹難得不摔我電話,在那頭慢條斯理地說,那破房子不值一毛錢,卻承載着你這輩子最不可抹殺的一段回憶,除了我,你還想把這麽珍貴的東西留給誰?

聽黎翹那邊傳來拉開易拉罐的聲音,我猜想他該是喝了一口啤酒,眼前早已浮現一雙沾濕的薄唇與吞咽時起伏的喉結,我在遙遠的西班牙一邊感動到無以複加,一邊意淫至心曠神怡,又聽見他說,別以為你這一跑欠我的就能還清了,你的屁股是我的地盤,你給我管嚴實了,回來得連本帶利還給我。

我們有的時候網上聯系,有的時候電話聯系,但基本都是我找他。黎翹規定我每天都得向他彙報我當日的行程,無非就是學舞、練舞、吃喝拉撒睡,偶爾我去劇院看表演,更多時候我在一家華人老板的百元店裏打工或者跟着塞爾吉奧上街表演,賺一點生活費。反正事無巨細都得講,少講了還不行。黎翹總是聽着不插話,難得“嗯”一聲,就跟老師在學生簿子上批示“閱”字一樣。

某一天跟塞爾吉奧看了場精彩絕倫的舞蹈演出,震撼、感慨且興奮之餘又喝了酒,鄭姑娘早一步回去,只剩我倆喝得半瘋,當街跳舞。這個時間點沒有了抱着手風琴的流浪漢,我們邊哼唱,邊跳舞,邊前行,有時不得不突然為前方一片水塘停下,但定睛一看才發現,那只是倒映于地面的皎潔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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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租的地方,也不知怎麽突然就思念我的爺成了狂,上網找他沒找着,于是一個電話撥過去,跟他說我想他。

“爺,想你。”

“舌頭捋直了說話。”

黎翹的聲音不帶溫度,硬邦邦直愣愣地杵過來,卻是我聽過的最美妙的音樂,我嗡着鼻子重複一遍:“爺,我想你了。”

“喝酒了?”

“喝了,不喝不行,不喝晚上睡不着,老瞎想。”

“想什麽?”

“有時候想老袁,有時候想你,想老袁的時候眼睛濕,想你的時候裆裏濕。”這話說來不打一個磕巴,說出口才反應過來好像在李安那座《斷背山》裏聽過類似的,酒意直沖腦門,我把手伸進兩腿之間,繼續發浪,“爺,咱們來phone sex吧。”

“發什麽神經?我現在人在片場。”我這兒是淩晨,他那兒是上午,黎翹不耐煩地罵我一句,就收線了。

我不得滿足,興味寥寥,仰面栽向大床。腦袋剛剛落在枕頭上,就暈菜似的睡了過去。

傍晚時候我才醒來,酒後精神萎靡,頭疼欲裂。我從床上爬起來,在洗臉池前以冷水拍了怕臉頰,開始洗漱。嘴裏還叼着牙刷,便聽見塞爾吉奧大喊我的名字,袁,有人找你!

我猜想是百元店裏的同事,心道也不用急,揉了揉醒後的亂發,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聽着塞爾吉奧把來訪的客人引進陰暗樓道,還聽見他以蹩腳的中文快活地說着,袁是我的戀人,共同的藝術夢想讓我們結合在一起,我們在這裏跳舞,我們在這裏做[]愛……差不多就這意思,塞爾吉奧比我還沒心沒肺,沒羞沒臊,尤其喜歡對我的朋友開這樣的玩笑。

“袁,你的朋友。”

把人帶來我的跟前,塞爾吉奧一步跨至我的身邊,親熱摟住我的肩膀,還湊頭過來,在我沾着牙膏沫的嘴角旁啄了一下。

看清來人樣貌,我大喜之後瞬又大驚。

我特別驕傲,我的爺即使與舞蹈學院最漂亮的男孩相比也毫不遜色,但我又特別恐慌,因為我的爺臉色陰沉,眼神如刀光一般,似一腔暗火燒到了頂點即将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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