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頂半個月工資

齊修文看上去很沒精神,臉色暗淡無比,他擋住蘇慢的去路,啞着嗓子問:“蘇慢,我能問你句話嗎?”

蘇慢攥着蔬菜種子,有點不耐煩,有話就快說,這不是耽誤她回去種蔬菜麽。她說:“你問。”

齊修文松了口氣,生怕蘇慢不搭理他,他說:“聽說你準備無視我,是嗎?”

蘇慢:……她中午說的話已經傳到他耳朵了?

她反問:“你怎麽知道的?”

齊修文嘆了口氣,那就說明是她說過的話了?他說:“別管我怎麽知道的,就說是不是這樣,我要你親口告訴我。”

真是具有文人氣質,說話跟農村人完全不一樣,墨跡,真不知道他回城之後是怎樣實現從文人到官員的轉變的。

蘇慢看着他毫不客氣地說:“是,無視就是不看你,或者我在看着你的時候,其實我看的只是面前的虛空,面前的空氣,眼裏并沒有你。可以了吧,我說完了。”

聽到這話,齊修文的心髒像是被人狠狠的揉搓,又扔到地上踩上幾腳,整個人很明顯地頹喪下去。

蘇慢往邊上垮了一步,準備繞過他回家,誰知齊修文急急忙忙又将她攔住,目光直勾勾地盯住她:“那你說你為啥會這樣,我哪裏不好?”

蘇慢突然被他氣笑了,說:“你哪裏都不好。”

齊修文認真看着她:“不可能,一個人肯定會有優點,你這是玩笑話。”

簡直被他驚到,蘇慢心想這個男主還真難纏啊,纏着她一個炮灰幹啥,快找女主去呀。正巧看到周時芳往這邊走,蘇慢笑着說:“快看,你命中注定的女人來了。”

齊修文看着她手指的方向,一臉茫然:“什麽命中注定的女人?”

就在這時,騎着綠色郵政自行車,後座兩側各有兩個綠色大郵包的郵遞員來了,大聲喊:“齊修文,有你信。”

齊修文熱愛投稿,經常寄信收信,郵遞員自然認識他。

把信遞給齊修文,郵遞員又問:“誰是蘇慢,蘇慢家在哪裏?”

蘇慢連忙舉手:“我就是蘇慢。”

郵遞員揚了揚手中的東西:“你的。”

蘇慢接過東西,在郵遞員指定的位置簽字。

齊修文捏着信,心想一定是上次投稿的回複,那次他把蘇慢寫的文章一起投稿。他那篇精雕細琢的文章一定能被編輯采用,而蘇慢的一定能夠會落選。到時候蘇慢一定會再次用帶着光芒的崇拜的眼神看他。

他唇角帶笑,自信滿滿地撕開信封,輕咳幾聲打開信紙,只那麽一掃笑容就僵在臉上,退稿,竟然又是退稿!

他告訴自己一定要穩住,強行裝作若無其事看向蘇慢,看蘇慢正拿着張彙款單在研究,邊看邊說:“我也沒給《生産月刊》投過稿啊?”

齊修文感覺血液停止流動,整個人都僵住了,是他投的稿,本來要羞辱蘇慢的。這就是說蘇慢的稿子被采用了?稿費都寄過來了?笑話!這怎麽可能。

好一會兒,他才邁着僵硬的步子湊到蘇慢面前,細看那張彙款單,那可不就是他夢寐以求的彙款單嗎?

蘇慢看過彙款單,已經翻開編輯寄過來的樣刊在研究,順利找到自己的稿子,臉上的疑惑并未消退。她終于想起來,文章寫好後,她讓蘇向南拿給了齊修文。

“是你投的稿?”蘇慢問,基本能确定是他,但還是想問一下。

齊修文神色僵硬地看着蘇慢變成鉛字的文章,捏着退稿信的手在顫抖。連蘇慢的問話,他都沒聽見。

編輯真沒眼光,竟然會采用蘇慢的文章,他的文章可是比蘇慢的強的多。怪不得雜志越辦越差,原來是編輯水平不行。

周時芳已經走了過來,驚訝地看着眼前兩人,然後她的目光轉移到蘇慢手上的彙款單上,驚叫出聲:“蘇慢,你的稿子被采用了?不可能吧,雜志社搞錯了吧?你只是個初中生,會寫稿子才怪。不會是重名吧。”

蘇慢揚眉看了看她說:“還真不是重名,就是我寫的。”

周時芳的叫聲廣而告之的效果很好,一下子圍過來好多人,大家都知道蘇慢投稿得了二十塊錢。

周時芳的驚訝仍未消退,她朝齊修文手裏的信紙掃了兩眼,高聲說:“齊修文,你又被退稿了?”

齊修文本來斯文俊秀的臉變得扭曲,他目光灼灼地盯視周時芳,他從來都沒像現在這樣讨厭過她。

看到齊修文厭棄的表情跟周圍圍着的越來越多的人,周時芳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她本來是想阻止齊修文跟蘇慢說話,才不願意宣揚蘇慢的好事。可她把很多人吸引來圍着蘇慢在誇,而齊修文則特別尴尬。本來想安慰齊修文幾句,她趕緊閉了嘴。

有人把頭湊過來,看蘇慢手中的彙款單,嘴裏“啧啧”兩聲,羨慕得不得了:“二十塊,寫個文章就能掙二十塊,頂上班的工人半個月工資呢!”

“這錢掙得真容易,你再寫幾篇啊。”

“蘇慢比齊知青還強,齊知青不是被退稿了嗎,聽說齊知青除了上工每天就是寫稿,也沒寫出名堂。”

有人轉頭就罵自己孩子:“你不都上了高中了嗎,文章還不如蘇慢寫的好,趕緊滾回家寫作業去。”

蘇慢笑咪咪地聽着大家誇,心裏盤算着盡快把錢取出來,還了青桃錢後身上沒啥錢了,不踏實。

等衆人誇得差不多了,她才拿着彙款單和樣刊往家裏走。相反的方向,周時芳緊跟着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樣的齊修文:“你別難過,蘇慢那文章是湊巧被編輯采用,她哪會寫,你才是才高八鬥、滿腹經綸的人,千萬不要氣餒。”

齊修文停下腳步,轉過頭,冷冷地說:“才高八鬥、滿腹經綸,你是在嘲笑我!”

周時芳很生氣:“齊修文,退你稿子的是雜志社編輯,又不是我,你跟我生什麽氣。”自從蘇慢挨了一棍子,周圍的好多人事感覺都變了,尤其是她父親出事,她的氣悶還不知道去找誰撒。

又提一遍退稿的事兒,齊修文覺得周時芳是故意來氣他的,一句話都不想說,甩了袖子就走。

回到家,已經到了做晚飯時間,蘇慢只能先把蔬菜種子收好,想着賺了二十塊,得吃點好的,就準備做西紅柿雞蛋打鹵面。

剛揉好面,糖包急急忙忙從外面跑進來,拽她衣擺,小臉急的皺成一團,小手往外指着。

“怎麽了,糖包,別着急。”蘇慢趕快沖出屋子,差點跟手裏捧着個蜂窩,帶着滿臉紅包跑進了院子蘇向南撞上。

他高興地喊:“姐,我捅了個大蜂窩,裏面都是蜂蜜,給你泡甜水喝。”聽他那語氣自豪得不得了。

他特意穿了長衣長褲,連脖子都圍上了,就臉露在外面,就被蜜蜂叮了好多包。

一邊喊,蘇向南一邊用手去撓臉,嘴裏吸着氣:“又疼又癢。”

蘇慢一眼看見他黑乎乎的手,趕緊叫停:“別抓了,你手髒,小心感染,蜂窩放好,你在石墩子那坐下,等我一會兒。”

知道被蜜蜂叮咬怎麽處理,蘇慢趕緊在淘寶上買了個鑷子還有紫草膏。鑷子她不敢買別的款式,就按着生産隊衛生點大夫那個鑷子的款式買,至于紫草膏,弄出一些用油紙包上,把包裝盒藏了起來,蘇慢才走出屋子。

蘇向南正在那跳腳:“疼疼疼、癢癢癢。”

蘇慢用手輕拍他後腦勺,嗔怪地說:“看你這出息,以後幹這種事別帶上糖包,多虧我們小糖包沒被蟄到。”

她在蘇向南對面坐下,仔細看着他臉上的紅包。看紅包中心有細小的黑點,就是蜂針。

“你別亂動,蜂針斷在你皮膚裏了,得挑出來。”

蘇向南根本就坐不住,身體扭來扭去。蘇慢按了按他的肩膀,示意他別動。

蘇慢用鑷子仔細地把蜂針都挑出來,又打來一盆水,拿來肥皂,讓蘇向南先把手洗淨,又換了水,讓他用肥皂洗臉上的疙瘩,最後打開油紙包,給他塗上紫草膏。

“還疼癢不?”蘇慢問。

蘇向南臉上是清清涼涼的感覺,他說:“好多了,你抹的是啥藥,真管用。”

蘇慢叮囑他:“不要用手抓臉。”她把油紙包着的藥膏遞給他說,“睡覺前再塗點藥膏,注意手一定要幹淨。”

蘇向南接過油紙包,應了下來。

就在她給蘇向南處理臉上的紅包時,蘇向東睜着黑漆漆的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看着他們倆。

蘇慢忙乎完轉過身,正好對上他的視線,見他抿了抿唇,就知道他有話要說。

等了他一分鐘,看他沒說話,蘇慢就去擀面條。反複揉着面團,把面團在案板上摔打,雪白的面團變得光滑又勁道。切好的粗面條下清水煮,煮完盛到四只大碗裏,澆上紅黃相間顏色鮮豔的西紅柿雞蛋鹵,在加上幾顆煮好的鮮嫩小油菜,滴上兩滴麻油,一大碗面色香味俱全。

四人吃得歡暢,尤其是糖包、蘇向南兩個小家夥幾乎要把臉埋進大海碗裏。

吃完飯,蘇向南去洗碗,糖包站在桌子邊眼巴巴地看着蘇慢處理蜂窩。

蘇慢把蜂窩切開,裏面全是琥珀色的晶瑩剔透的蜂蜜,散發着香甜的氣息。她拿來一只陶罐,往裏擠蜂蜜,琥珀色的液體源源不斷地流出來。

看糖包眼饞的樣子,蘇慢抓起她的小手,輕輕在蜂蜜上一沾,蜂蜜沾在她的小手指上,糖包舔着蜂蜜,笑得特別甜。

接着她給每人泡了一茶缸熱氣騰騰的蜂蜜水。“糖包,你的等一會兒再喝,有點熱。”她說。

糖包乖巧點頭,生怕燙到,離幾茶缸蜂蜜水遠遠的。

蘇慢捧起自己那杯,小口小口啜飲,香甜滋味在嘴裏漾開,在這個缺少滋味的年代,這已經算是超級美味。

蘇向東坐在桌子邊上翻看蘇慢帶回來的雜志。他還沒回家的時候就聽說蘇慢寫的文章變成鉛字發表到雜志上,當親眼看到蘇慢的署名的時候還是有點驚訝。

據他所知,蘇慢以前從來沒寫過作文以外的文章。

他把那文章細細讀了一遍,發現竟然讀不懂,他的額頭上慢慢沁出細密的汗珠。

擡起頭看着坐在他對面喝蜂蜜水的蘇慢,發覺她正氣定神閑等着他,早就擺出等他開口的架勢,他再次感覺她好像知道他的全部想法。

感覺自己是個透明人的蘇向東并不好受,他指着雜志問:“你會寫文章?另外你還會配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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