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與君生別離

水君府,卧房內。

午後日光和煦,微風穿堂而過,卷起床兩側垂簾,一派靜谧之相。

薄紗垂簾後,隐約可見一道纖瘦身影,斜倚于床側,風動間,薄紗輕晃,露出一段皓白腕子。

望舒一手端着盤酥炸小魚,另一手指尖撚了根小魚,晃了晃手。

倏而,一道黑影掠過,眨眼間,望舒指尖的小魚消失不見。

“君上越來越快了。”望舒笑着看向身側,一條手臂長的小黑蛟,正盤成一圈,嫩牙咬着小魚吃地咔吧作響,津津有味。

因着望舒連日來的精心照料,宗梧較之初來之時圓潤了不少,人形時倒看不真切,今日望舒哄着他化作蛟身,便能清楚地看到小蛟那圓鼓鼓的肚皮。

“君上來,咱們再多練幾次。”望舒挪到床的另一側,再度抓起一條炸小魚晃了晃。

小蛟啃完炸小魚後便長出了一口氣,四條小短腿支起身子,慢吞吞轉過身。

望舒一臉期待。

小蛟瑩黃大眼眨了眨,撲通一下翻了個面躺下,四肢朝上分開,軟乎乎的小肚皮一起一伏。

望舒哭笑不得,哄道:“君上,快起來,咱們繼續練,只有熟悉原型了,才能随意化形,人形與獸型所運用的功法是完全不同的,咱們不能偷懶。”

小蛟合上眼,小爪撓了撓肚皮,不說話。

望舒忽而發覺,宗梧人形時還有些腼腆,一旦化作獸型,便好似激發了他的某些原始本能,倒是有些憨态可掬了。

“君上,快起來,莫要偷懶。”望舒無奈道。

小蛟懶洋洋地輕哼幾下,口吐人言道:“休息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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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舒無法,只能輕咳一聲,語氣加重,“好啊,現在君上要休息,将來對敵時,敵人也能讓君上休息休息麽?”

小蛟聞言猛地睜開眼,眨巴幾下大眼睛,見望舒面色不善,忙翻過身,尾巴翹起,作出猛虎撲食狀。

望舒這才心滿意足,晃了晃手上的炸小魚,小蛟扭了扭屁-股,一躍而起。

就在小蛟躍起的一瞬間,門被輕輕扣響,赤哲的聲音自門外傳來,“望舒?耽誤你一些時間。”

望舒一岔神,指尖便傳來一陣濡濕觸感,一條溫熱軟物輕輕掃過他的指尖。

望舒:“……”

小蛟:“……”

望舒指尖輕顫,正好點上小蛟的奶牙,小蛟将望舒的食指指節連同炸小魚一同含入了嘴裏。

望舒眨了眨眼,小蛟瑩黃雙瞳瞪大,下意識地嘬了幾下,望舒只感到一股吸力黏住他的指尖,就像……幼獸喝奶時一樣。

“望舒?”門外赤哲再度問道。

望舒忙咳嗽兩聲,抽出手指,牽出一條銀線,紅着臉将口水擦在小蛟肚皮上,将一盤炸小魚放在床上,自己便連忙起身去開門。

赤哲負手而立,朝門內看了一眼,側頭對望舒道:“你随我來。”

望舒應下,轉身關上門。霎時間卧房中只餘下床榻上的那一團幼獸。

小蛟咂咂嘴,伸出小短手将盤子往懷裏勾來,尾巴惬意輕拍床榻。

赤哲雙手撐着欄杆,眉頭微蹙,自方才起,他便一句話都不說,這讓望舒都不免有些惴惴。

“我這幾日,去仔細地勘察了一番封印。”赤哲緩聲道。

望舒心道來了,“怎麽樣?我今天上午正讓君上多用原身修煉,我發現原身時火毒蔓延速度放緩不少,如果一時半會難以通過封印,倒也能撐上一段時間。”

“封印上的裂痕已經有了一段時間,近些日子并無異狀,或許海妖現在還十分虛弱,我打算拼一下,沖破封印,經由海底囚牢去往聖地。”

“但海妖既然蘇醒,封印一旦被沖破,我怕三仙潭會因此而受到連累……”

赤哲深吸一口氣,沉聲道:“那封印已經有了裂紋,一旦有人誤觸,便會崩毀,雖說這封印時間已久,但效用仍在,一旦自毀,不是這小小的水潭可以承受的。”

“那你要如何越過封印?”

“我這幾日已經将陣法拓印下來了,萬幸這法陣我曾經研習過,大致還是記得些的,到時我們便從裂縫處進入夜海,進去之後再自裏面将陣法修補好,至于出口,我自有辦法。”赤哲嘆了口氣,緩緩道。

“但你說過…海妖蘇醒了,到時再從封印進,會不會正好撞上?那不是太危險了。”

“所以,我們要賭它還在沉睡。”赤哲擡手拍了拍欄杆,發出沉悶聲響,眸中血絲遍布,顯然是幾日未曾好好休息了。

望舒垂眸深思不語。

赤哲自懷中拿出一顆瑩綠色晶石,遞與望舒,繼續道:“這是我仿制法陣做出來的,屆時我們三人一通過,就需要你立即捏碎晶石,以最快的速度修補好法陣,我負責破開裂縫,帶你們二人進入。”

望舒一怔,“我?也去?”

說實話,望舒一直都不認為自己應該跟去,他現在只是個鯉魚妖,法力微末,赤哲帶着宗梧一人還需面對那未知的海妖,已是極為危險,若是再加上他,更是難以施展拳腳。

赤哲眉頭一挑,反問道:“我覺得那小子現在是片刻都離不開你,比起我,你和他更像是親緣。你若是不去,想必他也不會願意跟我走的。”

“但我幫不上你什麽,況且那海妖……”望舒遲疑道。

“既如此,那你也是非去不可了,若是海妖沉睡,那自然無虞,但萬一海妖蘇醒,屆時我便能與它周旋片刻,你則趁此時機将那連蘇帶去聖地,你們一走,我自有辦法脫身。”赤哲語氣堅定,不容置疑道:

“況且,我須得化作原身,以身撞開裂縫,現如今龍族與天界都在追捕我,我一旦現身,想必追兵當即會聞訊而來,他們若是發現你放走了我與那連蘇,你留在這裏,更是沒好果子吃。”

望舒思忖半晌,略一颔首,應道:“那好,你打算什麽時候去?”

赤哲将綠色晶石放到望舒掌心,“明天,現今那海妖毫無動靜,宜早不宜遲,未免發生意外,我們須得盡快趕去。”

望舒猶豫半晌,颔首道:“也好……但是那北海來使?”

赤哲聞言先是一頓,而後輕嘆一聲,轉身看向別處,目光深邃,“就是拿不準他什麽時候來,所以咱們才要盡早離開,以免夜長夢多。”

“好,那我今天準備一下,明日一早我們便啓程。”望舒雙唇抿成一條線,憂心忡忡,正轉身之際,忽而想到一事,側頭看向赤哲道:“關于他的身世一事……”

“等到了蛟族,我自會一一向他說明,有些事情,還是眼見為好。”

“也好,那此行,約莫需要多久?”

“順利的話,只需幾日,待到火毒一褪,我們再經由另一處通道離開。”

望舒聞言久久不語,赤哲亦是面色凝重,一股無形的威壓籠罩在二人上空,仿若一場暴雨即将來臨。

而這一次,僅僅是往後諸多劫難中的第一環而已,四海動蕩,天庭虎視眈眈,僅他們三人還遠遠不夠,他也得盡快修煉,争取早日化龍。

望舒又與赤哲商談了番明日的安排,半柱香 後,二人才各自回了卧房。

望舒邁着沉重的步伐往卧房走去,擡手推開門,只見床榻上被褥鼓起一小團,十分有節奏地忽上忽下。

望舒頓時一掃心中愁悶,莞爾一笑,走至床畔輕手掀開被褥,只見一條通體漆黑的小蛟,首尾相連圍成一圈,軟白肚皮微微起伏,身下還壓着一個瓷盤。

望舒剛一坐下,小蛟似有所覺,懵然地睜開雙眼,看向望舒,随後慢吞吞地往上挪了幾步,下巴墊在望舒腿上,再度合上眼。

望舒越看越喜歡,恨不得抱起來親幾口,然到底按捺住了,只将小蛟翻了個面,肚皮朝上抱在懷裏,又将被子蓋好,露出頭部。

而望舒則将手放在小蛟那軟嫩小肚皮上,摸了個爽。

小蛟未成年之前,肚皮上還附有一層白絨毛,摸上去手感極好,待到成年之時,絨毛便會褪去,轉而覆蓋上一層鱗甲。

這還是他第一次摸到宗梧的軟毛,望舒一時有些愛不釋手,直将小蛟弄得喉中發出咕嚕聲,四肢輕微抽動,雙眸睜開一條縫。

望舒輕咳一聲,适時道:“明日咱們還要再出一次遠門,赤哲找到了一個法子,可以治療火毒。”

小蛟翻了個身,四肢并用爬上望舒的身子,乖巧地趴伏下,應聲道:“好。”

望舒抱着小蛟沉思片刻,輕聲道:“君上先休息會兒,再多練習一下幻形,我有些事,要先去處理一下。”

小蛟擡起頭,眨巴着一雙瑩黃色的雙眼,猶豫一番後輕輕颔首。

望舒這才依依不舍地将手從小蛟肚皮上拿開,起身下了床。

他剛回來沒多久又要離開,比起上一世閉關修煉,這一世東奔西跑也沒好多少,到底是忽略了身邊的親人。

望舒輕嘆聲,出了水君府。

這一去便是一下午,直至天黑望舒才得以回府,下午他去同素娘辭行時,素娘倒是并未表現出什麽不滿,反倒是拉着望舒仔仔細細地瞧了瞧,才寬慰道了句“舒兒長大了。”

龜老聞言卻是猶豫了半晌,待望舒言明宗梧的傷勢後,龜老則二話不說應承下來,直言那“北海來使由他負責便是,你們盡管去。”

得到回複後望舒才算是安下心來,辭別龜老後又去了趟康凝的家,喊了半天卻不見人影,料想是不在,望舒無法,只得披着月色回水君府去了。

望舒回府時,宗梧已經重新凝化為人形睡熟了,小臉紅撲撲的,纖長羽睫一顫一顫,煞是可愛。

望舒輕手輕腳上了床,看着宗梧稚嫩可愛的睡顏忍不住俯身在他額角落下一吻,随後揮手拂滅燈火。

一夜無夢。

第二日,水君府正堂前。

“此行,路上要多加小心,外頭風聲緊,四海本就互不相讓,現如今那襄屏江又徒增沖突,你們在外,盡量避免惹人耳目,凡事低調而行。”

天方破曉,街道上華燈未下,水君府已然是燈火通明,一早,望舒三人便準備好了行囊,正巧龜老上門來,望舒忙将人迎進府,龜老卻免了寒暄,直言道。

“我會的,若是順利,不久便會回來,您莫要擔憂。”望舒緩聲勸慰,宗梧站在一旁,也随之颔首。

龜老才将三人送至門口,忽見街道一側紅光大亮,幾乎将整片湖面都映地通紅,待光芒漸熄,忽而一道強悍氣勁自街頭橫貫而來,霎時街道兩側紅燈齊齊墜地,發出一聲巨響。

已有不少妖衆被這異響聲驚醒,披了件外衫便匆匆起身觀望。

望舒忽而有種不好的預感,側頭望向赤哲,卻正好與赤哲的目光撞在一處,二人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一絲凝重。

龜老亦察覺到來者不善,上前幾步站在衆人身前,兩手扶着拐杖,雙眸微眯,看向街頭。

光芒消散後,街道一側顯出三道人影,為首之人衣着華貴,腰配流璃珠串,身高七尺,瞧不清面容,而那人身後則跟着一男一女,男子體型魁梧,女子身态婀娜,俱是趾高氣揚地往水君府走來。

“龜老……”望舒低聲開口,還未說完便被龜老擡手制止。

龜老卻不回頭,只看向那三人,語調和緩聲音洪亮,款款道:“來者便是北海的貴客?有失遠迎。”

那三人走至近前,望舒才看清他們面容,為首之人面容俊逸,眉眼狹長,卻無端多了一絲邪氣,讓人看着便心生寒意。

男子只懶懶瞥了眼龜老,便将目光挪開,掃視衆人,卻在看見宗梧時眼中露出一抹趣味,而他身後的女子适時開口道:“見到北海二皇子,還不行禮?”

望舒心中一震,他便是二皇子?那老龍竟然派皇子出來,也不知是打的什麽主意。

“原來是二皇子,三仙潭地處偏僻,從未見過北海的貴人,未能認出來也是情理之中,還請殿下莫要怪罪,老朽在這裏向殿下賠罪了。”龜老語調平緩,不卑不亢,只略一拱手。

二皇子輕笑一聲,并不回話,那女子登時便嬌喝一聲,斥道:“既是我北海所轄之地,見到殿下豈能如此無禮?!蠻夷之地果然是愚鈍不堪,還不下跪行禮?!”

如此咄咄逼人,望舒早就心生怒意,想他上一世尊崇備至,這等小魚小蝦哪有機會在他眼前上蹿下跳?如今竟是大言不慚想以上欺下。

“小妖沒見過世面,自然沒去過北海,更遑論得見二皇子了。”此話一出,女子面上露出一抹倨傲神情,正欲開口訓斥,卻見望舒語調一轉,繼續道:

“但要是論殿下,咱們這也有一位殿下,也是堂堂正正的北海皇子,親受龍王旨意赴任水君,便是此地的主人,論起禮數,不該是你,先向我們殿下行禮?不行禮便是目無尊上,又大呼小叫,驚擾殿下,更是罪加一等!”

“好個伶牙俐齒!”女子冷笑數聲,“我倒是聞所未聞,作哥哥的要向弟弟行禮。”

“小妖可從未說二皇子,二皇子與我們殿下乃是兄弟,要行禮也是我們殿下先行,但姑娘卻非皇族中人,何須拿二皇子擋刀,莫不是……”望舒看也不看那人,下颌微揚,語調輕緩,

“莫不是,姑娘早就将自己等同皇室了,盼着做個什麽皇子妃才好。”

“你!”女子柳眉倒豎,怒不可遏便要上前,卻被他身旁魁梧男子攔下。

“哈哈哈”二皇子忽而大笑起來,嗓音清冽,随口道:“紫夏,不得無禮,咱們這趟是來接任的,凡是要以和為貴,還不快向這位小公子致歉。”

此話一出,望舒霎時面色緊繃,眸中露出一抹詫異,宗梧亦是不可置信。

二皇子見狀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故作惋惜道:“五弟,你這在天高皇帝遠的,可是舒服了,二哥在龍宮中可是天天被念叨,這不,父皇正想将你調去那襄屏江,将來你只需在那處待上幾年,便可回龍宮去享福了。”

宗梧嘴角緊抿,冷硬道:“我不走,要去你去。”

“五弟這是還生氣父皇将你調任此處呢?”二皇子慢悠悠道:“你瞧,五哥這不也來了麽?那襄屏江……”

“我說了,要去你去。”宗梧不耐煩打斷道。

二皇子面色一冷,四周氣氛霎時冷至冰點,赤哲自一開始便一直站在角落垂首不語,此刻他稍稍擡起一手,按在望舒肩膀上,望舒這才猛然回神。

“敢問殿下可有龍王玉旨?”龜老問道。

“自然。”二皇子淡淡回道,指尖一動,身後那不發一語的魁梧男子便自懷中拿出一塊竹簡狀玉條,上刻“玉旨”二字,金線勾勒,熠熠生輝。

龜老長嘆一聲,二皇子面色這才逐漸好轉,略帶挑釁地看了眼宗梧,直言道:“五弟倒是好手段,來這才短短片刻,竟能籠絡人心至此,先前在龍宮裏,四妹還笑着與我打趣,說要送些奶嘴來呢。”

望舒聞言皮笑肉不笑,“那現如今倒是要讓二皇子與四公主失望了,奶嘴怕是要留給四公主了。”

“小小魚妖,一而再再而三插嘴,按律當如何?”二皇子淡然道。

那名為紫夏的女子雙眸一亮,笑吟吟道:“掌嘴五十。”

“你敢動他?”宗梧怒喝一聲,上前一步将望舒往身後帶去,聲線雖稚嫩,卻已初具赫然龍威,竟是生生将那女子吓住了。

場內氣氛霎時劍拔弩張,龜老見狀暗道不妙,忙要上前調節,就在此時,忽而大地震顫,一聲野獸般的嘶吼自幽深地底隐約傳來,兩側房屋巨震,抖落無數燈籠,街道之上一片狼藉。

望舒站立不穩,忙緊攥住宗梧臂膀,眸中閃過一絲慌亂,赤哲兩手各自抵着望舒與宗梧的脊背,助二人穩住身形,待震動稍歇,赤哲狀似不經意地附身至望舒耳畔,輕聲道:“速往封印處。”

望舒颔首,抓住宗梧的手輕扯,待宗梧看來時再與他使了個眼色,宗梧雖不明所以,卻仍是乖乖站在不動,任由望舒抓着。

就在第一波震動平息之時,衆人還未回神,僅在數息之間,大地再度震動起來,此番震感卻比之前一次還要強烈,只見街道一側竟是被推地上移,整條街呈現出一道坡度。

“我去察看一番!”望舒撂下一句話,轉身間便撚動移形決,與宗梧、赤哲二人化光消散。

二皇子眉頭輕蹙,與身後二人交換目光,言簡意赅道:“追。”

僅在片刻之間,六人齊齊消失。

水底,封印處。

海溝深處,一處瑩黃色法陣微微發亮,上面的符文已經看不真切,而在法陣中心,卻赫見一道碗口粗的黑洞,黑洞四周仿若形成一道氣流,将整座三仙潭的水納入其中,形成一道極為微小的漩渦。

望舒三人到達之時,黑洞處依舊依稀可聞沉悶野獸嘶吼。

這漩渦……莫非就是前世那場……

望舒眉頭緊蹙,神情凝重。一旁的赤哲見狀斬釘截鐵道:“不能再拖延了,否則被二皇子攔住,更加沒機會,咱們直接從那裂縫處進去。”

“海妖醒了。”望舒沉吟道。

“不管了,拼一把,海妖現在還未完全恢複,否則就不僅僅是破開一個洞那麽簡單了。”赤哲不願再耽擱時間,不待望舒回應,便旋身化作一條數十尺長,威風凜凜的黑蛟,飛至法陣前方,調動全身靈息,便要作那至為重要的一擊!

宗梧赫然見到赤哲化作黑蛟,還來不及驚訝,便被望舒一把抱起,望舒下身化作銀白魚尾,白皙肌膚上銀鱗浮現,瞳孔化作妖異的淺藍色,正是借助獸化來催動體內極限。

望舒一手抓着宗梧,一手攥緊赤哲給他的法陣符文,精神緊繃。

黑蛟張口吐息,一道浩然磅礴之力猛地灌入那法陣黑洞之處,驀地将那裂縫撕扯開來!就在裂縫擴大的一瞬間,法陣中心一道黑影急速躍出,一把纏上黑蛟的前肢!

黑蛟頓時被制,望舒驚呼一聲,反手喚出長劍,飛身上前對着那布滿吸盤的觸-手便是狠厲一斬!

劍刃劈砍在觸-手之上,卻發出金戈之聲,極為刺耳!望舒虎口發麻,卻死咬牙關再度奮力一砍!黑蛟适時張口噴吐出火焰,兩股法力相撞,猛地将那觸手砍斷,黑蛟甫一脫困,想也不想便再度凝起渾身法力,張口朝那裂縫處噴灑火焰。

望舒只聽見一道極為尖銳的嘶吼,旋即裂縫邊将要往外延伸的觸-手霎時消失不見!

“就是現在!”黑蛟口吐人言,朝着那裂縫便是彙聚渾身氣勁,全力一撞!

霎時裂縫打開,一股氣勁将望舒掀出數米之遠,就在望舒擺動魚尾游向封印處時,身後紅光一閃,二皇子等人盡皆趕到!

“妖蛟!”二皇子大喝一聲,登時面色大變,而他身後的兩人則不由分說便化作虛影,手執利刃沖向黑蛟!

望舒心道不妙,顧不得其他,提劍便自側旁迎上,截住二人去路,女子嬌喝一聲,杏眼圓睜,怒道:“你在做什麽!還不讓開!”

男子卻是不多言語,直接一刀劈來,望舒借助尾巴靈巧翻身躲過,随後再度迎上,一劍刺去!

劍尖離那女子心口唯有寸餘,女子冷笑一聲,“原來你是那妖蛟同夥!”

望舒一手攥緊宗梧,一手執劍迎戰二人,那方二皇子見手下被人纏住,而另一側封印處黑蛟已然快要全身沒入,當即大驚,也不再觀戰,旋身化作一條黑龍便直沖向赤哲!

孰料赤哲早有準備,在那黑龍将要靠近之時,赤哲猛地後撤,尾巴一擡,使出了十成的力,狠狠砸上黑龍的腦袋!

黑龍頓時被砸地眼冒金星,頭暈眼花,旋即又被掀到一旁懸崖之上。

“來!”赤哲大吼一聲,望舒不敢戀戰,回身抖袖,撒開漫天泡沫,直将那二人圍困其中。

望舒以最快的速度沖-刺到封印邊,只見黑蛟身軀盡入,兩爪正死死扒着裂縫兩側,望舒擡手就将一臉懵的宗梧往洞內塞去。

黑蛟一爪勾住宗梧衣衫,咬牙道:“快!捏碎晶石!”

“好!”望舒當即應下,正欲一道鑽入那縫隙之中時,忽而魚尾上傳來一陣刺骨劇痛,當即讓望舒眼前一黑,卻是死咬牙關,悶哼一聲。

水中蔓延開一股血腥味,望舒回頭看去,只見那二人已然脫困,一男一女,各自手指鐵鏈,而鐵鏈的另一端,則是一道銀勾,兩根銀勾死死勾住望舒尾巴,撕扯間鮮血四溢,銀白鱗片剝落。

男子與女子同時将鐵鏈繞手臂一圈,再度使力往後一拽,望舒登時痛呼出聲,卻是再進不得分毫,若是強行進入裂縫,怕是要将他的尾巴都扯斷。

“望舒!!”宗梧掙紮着便要沖出裂縫,眸中滿是驚惶。

黑蛟見狀爆出一聲驚天怒吼,口中運起烈焰,便要自那裂縫中鑽出。

望舒卻一把按住那黑蛟的腦袋,将其往後推去,咬牙道:“你先帶宗梧進去,不能再拖下去了,剛才二皇子已經發出號令,再過不久就會有援軍到來,屆時咱們就功虧一篑了。”

黑蛟怔住,望舒深吸一口氣,強忍劇痛,手中晶石微微發亮,一旁的宗梧奮力掙紮,四肢不斷撲騰,望舒忽而朝宗梧輕笑一聲,擡手捏碎晶石。

霎時間,晶石化作綠色熒光不斷朝那裂縫處填補,數息間便填補好大半,望舒越過封印,深深地看了眼宗梧,宗梧頭一回失态,眼中含着一汪淚水,死咬牙關不願松手,鉚足了勁要往外沖,卻被黑蛟一爪勾住,始終無法越過封印。

“宗梧,你聽我說,好好聽你舅舅的話,我等着你,天涯海角,千年萬年,我們會再相遇。”望舒神情溫柔,眼前已是一片模糊,但他知曉,宗梧聽見了。

綠光愈來愈多,彙聚在一處,最後在裂縫處覆蓋上一層薄膜,緊接着,法陣符文爆出一陣金光,随後一股氣勁撲面而來,似有千鈞之力,在場衆人皆被其掀出數十尺!

望舒被氣勁掀翻,撞在懸崖底部的岩石上,登時眼前一黑,耳畔嗡鳴聲響,頭暈目眩。

最後一眼,是法陣修補完全,金光淺淡,一切恢複如初。

宗梧……

再會了。

望舒緩緩閉上眼,耳畔聲音消散,天地間,好似只餘下他一人。

恍惚間,他好似又聽見那道熟悉的低沉嗓音,附在他的耳畔,輕聲道:

“望舒,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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