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中元節（下）
“他……是個好人嗎。”餘璟雯小心翼翼地說出心裏的疑問。
孟太傅沒有回答，而是指着桌上那道松鼠桂魚：“你說，這松鼠桂魚是什麽味道？”
“松鼠桂魚？”餘璟雯看着盤子裏色澤鮮亮的魚：“大概酸酸甜甜的吧。”
“那你嘗一口。”
餘璟雯夾了一筷子，這魚表面上紅彤彤的，香氣逼人，口感也外脆裏嫩，但就是……一股苦味！
“苦的！”餘璟雯本就是個噬甜的人，平日裏讨厭一切苦味的東西。這魚苦得讓她促不及當，一時間表情扭曲。
孟太傅輕聲笑了一下，也嘗了一筷子。笑道：“一嘗就是你娘做得。她做魚，向來都會弄破苦膽。”
“向來？她不知道這魚是苦得麽？”
“當然不知道，我不告訴她她怎麽會知道。”說着，孟太傅把那條魚端到自己面前，細細地品嘗起來：“對于別人來說，可能是苦的，但我不這麽想，這是我夫人做的，怎樣都好。她做什麽我都愛吃。”
“外人說三道四又如何，魚又不是給他們吃的。”
“人也是一樣。看站在誰的角度上說了。在百姓眼裏，他是個為民盡心盡力的好君主，但站在宮人眼裏，他又是個脾氣不好的主子。”
“事情也一樣。不能因為一個人做了一件事就認定他是壞人。像是捕快抓住了小偷，在小偷眼裏，捕快是壞人，但在百姓眼裏，捕快又是好人。”
餘璟雯聽得彎彎繞繞地，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看着孟太傅吃得津津有味，那神态根本就是在品嘗一道可貴的佳肴，她甚至懷疑自己剛剛的味覺出現了偏差，要麽就是孟太傅味覺失靈。
眼看孟太傅就要吃光了盤子裏的魚，孟夫人拎着一壺新茶進了屋。看見見底的盤子，拍了下孟太傅：“怎麽一個人都吃光了，也不給女兒留一些！越老越孩子氣！”
孟太傅像是被家長抓住偷吃的孩子，笑嘻嘻道：“夫人做的魚好吃嘛！”
孟夫人無奈拿出帕子，給孟太傅仔細地擦了嘴角。“當着女兒面也沒個正經！吃了一整條魚膩了吧，我去給你盛一碗綠豆湯解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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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認孟夫人出了門，餘璟雯才小心翼翼問道：“爹，為什麽不告訴娘實話啊，你讓她知道問題所在，下次改正不就好了麽？”
孟太傅拿過剛剛孟夫人新泡的茶，給自己到了一杯：“告訴她？若人人都愛吃，難不成要你娘也為別人下廚？”
“我的夫人，只能為我一個人做魚吃。”
從孟家回來的路上，餘璟雯一直在思考孟太傅的話。
他……到底是什麽意思，既沒有否認，但似乎又話裏有話。
直到馬車停在宮門口，一下車，就遇上了同樣要進去的景丞。
“你們兩個新來的嘛！我可是你們君上的師兄！”景丞叉着腰，跟兩個身穿黑色铠甲的侍衛打着口水戰。
“去去去，沒有要拍就是不能進！”兩個侍衛明顯不為所動。
“景丞仙君！”餘璟雯走過來，微微俯身：“仙君這邊請，我有話跟您說。”說着就把景丞拉到一旁：“師兄你怎麽來了！你不是，才回雲之彼端麽”
“害，別提了！”景丞打開扇子，給自己扇扇風，驅趕一下趕路的薄汗：“就咱們從湄洲島帶回來那兩筒亡靈。周姑娘那個倒是沒問題，剩下的另一個鎖靈筒，有要爆發的趨勢。大師兄勉強算是先封住了，但也不知道能支撐多久，所以想說，還是盡早處理了好。”
“那你此番前來是？”
“來找你啊！”景丞回答道：“冥界現在是一片荒蕪，那只能寄存到魔界的滿月樓了。據說那滿月樓是個神奇的地方，各種妖魔鬼怪魚龍混雜，消息也靈通，這上到仙門世家結親結緣，下到平民百姓家長裏短，那都有！保不齊能有關于讓你回到之前肉身的法子。”
“！”沒想到，景丞竟能這般替自己考慮，餘璟雯不禁豎起大拇指：“還是二師兄好，靠譜！”
說着就拉着景丞的胳膊：“那咱們走吧！”
“走？你不跟……”景丞指喚了一下宮門的方向：“不跟那位報備一聲？人家還指望你的侍奉呢！”
哎，光顧着激動把這事給忘了。
餘璟雯眼珠一轉，輕輕拉起景丞的衣角，嬌嗔道：“師兄，好師兄，景丞仙君~”
餘璟雯突如其來的“撒嬌”讓景丞打了好幾個哆嗦：“師弟啊，我知道你現在是姑娘身，但你師兄我……确實不好這口，你有話不妨直說！”
“嘻嘻，幫我請假吧！”餘璟雯笑嘻嘻地說道：“我人微言輕的，哪有二師兄有面子，是吧！”
“少來！”景丞用扇子抵住餘璟雯不斷靠近的肩膀：“這話忽悠別人就算了，騙我不行！我給你說……”
“你們在這做什麽！”一位玄衣男子，怒目圓睜，腰間挂着一柄彎刀，出現在兩人的正後方。
來人正是藍康。
他冷冰冰的視線掃過兩人，最終落在餘璟雯身上：“眼看宮門就要下鑰了，你怎麽還不回去！”
“是我！”景丞擋在餘璟雯前面，一副十分仗義的樣子：“是我有事情要尋孟姑娘。這才耽誤了她的時間。”
“你找她？什麽事啊？還沒說完！”
“這話不投機才半句多，我與孟姑娘可是相見恨晚，自然不會很快就說完的。”景丞回頭向餘璟雯挑了挑眉毛：“對吧！”
“……”餘璟雯看着藍康那副要吃人的表情，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左思右想，輕輕扯了扯景丞的衣角：“仙君不是說，有事情要找君上的嗎！這藍侍衛在，正好讓他給你帶進去啊！”
“我？”景丞一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的表情：他我什麽時候要找袁夙了！後來才想起，像是景文希望他能提她去跟袁夙，尋個由頭脫身。
但這事為什麽要他來說，憑景文在袁夙心中的分量，她說什麽袁夙會不同意？
真是搞不懂景文沒什麽偏要隐瞞自己的身份。這個姓孟的馬甲就這麽好穿？
“啊對。”景丞雙手環在胸前：“我要找夙師弟，剛剛門口那倆侍衛死活不讓我進，還望老古……額不是，還望藍侍衛通融通融，行個方便。”
藍康鄙夷地看了兩人一眼：“罷了，跟我來吧。”
時辰已經很晚了，餘璟雯本以為袁夙會在寝殿休息，沒成想藍康竟把他們帶到了袁夙的政殿。
“君上忙于批閱前段時間積攢下來的奏折，還未就寝。”藍康解釋道。
“哎，夙師弟真的是辛苦了。”景丞啧啧嘴道。
孟太傅說，對于百姓而言，袁夙是一位好君王，看來這話不假。
餘璟雯心中不免泛起嘀咕：難道餘璟雯在袁夙夢中讀取到的記憶并非是事實？
等到了政殿門口，餘璟雯候在殿外，只有藍康和景丞進了殿內。
同樣站在門口的，還有劉公公。
看着餘璟雯沒有進去，他只顧捂着嘴笑。看來孟姑娘一定是和君上又拌了嘴，倆人正怄氣呢。果然是小年輕，活力無限，精力無限啊！哪像他這把老骨頭，每日都懶得動彈。
“劉公公……您怎麽了？”餘璟雯察覺到劉公公的不對勁，他呼吸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急促……莫不是患上了什麽病症？
“咳咳~”劉公公清了清嗓子，收斂思緒：“有勞孟姑娘關心，老奴沒事。不過，孟姑娘~”
劉公公故意将手抵在嘴邊，小聲說道：“君上近幾日接連批閱奏折，可沒怎麽休息好。這天氣也幹燥，那就不打算煮些清喉潤肺的，去看看他？”
“他？争着伺候他的人多了，哪輪得到我啊！”
“哎~此言差矣。你想想看，當日與你一同參選君上貼身侍奉之人有那麽多，入選的不就只有姑娘一個麽，姑娘去，再合适不過了。”劉公公安慰道。
餘璟雯突然會想起來，的确傳說的“殿選”，莺莺燕燕的來了很多人。但那些姑娘不約而同，都是沖着俸祿來的。
想到這，她突然覺得袁夙也挺可憐的。雖然身在高位，但真心對他的人少之又少，大多還是想利用他獲取利益。
百姓利用他得到安寧的生活，宮人利用他得到高昂的俸祿。
昔日的師兄，也是因為需要幫忙才來樂安找他。
似乎沒有人，因為他是袁夙，因為他是他自己而對他好。
或許高處不勝寒，就是這樣吧。天道無情，坐在高位，就該承受上面的冰冷吧。
相反，自己似乎幸運很多。
師尊能夠在自己一無所有的時候給自己一個家，景丞師兄也會在出門之前，替自己着想，現在還有孟太傅和孟夫人這對關心自己的親人。
自己……真的很幸運。
正想着，景丞從屋裏出來，朝自己比劃了一個勝利的手勢：“搞定了！”
“他同意給我放假了？”餘璟雯一瞬間激動起來。
“那倒沒有！”
“……”
“他說要跟咱們一起去。”
“他！”餘璟雯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不好好待在樂安，跟着咱倆瞎溜達什麽啊！”
“怎麽，這滿月樓，本座去不得麽！”袁夙清冷的聲音從餘璟雯背後傳來：“你似乎……很怕本座去那啊！”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開啓滿月樓副本！
相信我，不會很長，下周四之前說什麽也得給女主的馬甲扒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