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李斬岳縱然有千般不是,但至少他守信,當晚果真沒有對涵雙做什麽,浴桶裏摸了兩把,睡覺時将人摟在懷裏,就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涵雙覺得李斬岳不過是做樣子罷了,不出幾日肯定會舊态萌發,但他也不想自讨苦吃,第二天早上李斬岳做了農活問他如何時,他也就淡淡地應上一聲,雖然冷淡,但起碼不像之前那樣将對方無視。
李斬岳高興,拉著涵雙說:“我們一起去買菜吧,想吃什麽你決定。”
那些孩子們都要幫家裏做農活,窮苦人家一天只吃兩餐,中午不進食,所以學堂巳時上課申時下課。李斬岳現在是富貴人,自然是一天吃三餐,之前他都是自己解決午飯,晚上才讓涵雙給他做好吃的。但現在他不滿足於這種狀況,便想中午晚上都讓涵雙給他做好吃的。
李斬岳這點小心思涵雙一聽就明白了,涵雙白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中午我要在學堂,回不來!”
李斬岳嘻嘻笑道:“你可以讓那些小屁孩自己玩一會兒嘛。”
村裏的孩子來上學大多只是圖個識字算術,不求金榜題名,所以如果看孩子坐不住了,涵雙就會讓他們去玩一會兒。李斬岳也在涵雙這裏讀過書,很清楚學堂的情況。
不過涵雙卻說:“我若走開,這些孩子沒人照看出了事怎麽辦?”
“那就找個人代為照看一下咯。”
李斬岳說得輕巧,涵雙卻懶得理他,也覺得沒必要理他,白了一眼,就低頭繼續納他的冬鞋,這些天被李斬岳糾纏著都沒能好好做,進度慢了許多,涵雙覺得如果自己不快點,恐怕冬天就穿不上鞋了──舊的那雙早就磨得沒法穿了。
李斬岳也不在意涵雙的白眼,托著腮幫子在一邊靜靜地看,忍不住微笑。
“其實說他是個女人也沒錯吧?”李斬岳心裏想。
李斬岳倒希望涵雙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兩個人在一起也就順理成章,想來自己示愛涵雙也不會那麽抗拒。不過涵雙顯然是把自己當成男人,言行舉止都是男性化的──除了偶爾也會露出一些女兒态。
李斬岳想到涵雙臉紅低頭的羞澀,突然有些好奇:“涵雙,我記得你是爺爺從外面帶回來的,你原來是哪兒的人呢?”
涵雙的動作頓了頓,針頭埋在厚厚的棉鞋底裏,停了一會兒,才頂了過去。
涵雙眼也不擡,淡淡道:“我家在石莊。”
“咦,那不就在京城附近?”李斬岳有些驚奇,“不過我聽說那裏窮得很,沒什麽富貴人家啊?”
“嗯,那裏很窮。”
“那你……你不是出身富貴人家嗎?”
“不是。”涵雙冷淡地回答。
李斬岳很是驚訝:“你來村裏的時候,我娘他們都說你一定是落難的貴公子,不然怎麽生的這麽水靈!”
涵雙的動作停住,看著那納了一半的鞋底,沈默了片刻,再次動起來時,淡淡說了一句:“我本就與常人不同。”
李斬岳怔了怔,才明白涵雙說的是自己那不男不女的身體,如此殘酷的話涵雙說出時卻是異常平靜,那眼神猶如一潭死水波瀾不驚。然而涵雙越是平靜,李斬岳卻越是不自在。一些以往不曾想過的事情一下子都冒了出來。
涵雙以前究竟過著怎樣的生活?李斬岳從未想過,他或許想過涵雙嫁過人,想過那娶“他”之人是不是和自己一樣喜歡這具身體,卻沒想到普通人會怎麽看待涵雙這樣不男不女的身體?他的父母會喜歡他嗎?他的村人會不會視他為妖怪?涵雙是不是因此受過許多苦,不然怎麽會如此淡漠地說出自己“與衆不同”?
想到這裏李斬岳頓時心生憐惜,将涵雙擁入懷中心疼道:“涵雙,以後我會好好對你,不讓你受一點委屈!”
涵雙一愣,冷笑道:“你不覺得你說這話很可笑嗎?”
李斬岳想到自己之前所為不由得有些尴尬,但他臉皮厚,那點尴尬轉眼就抛之腦後,信誓旦旦地說:“以前我做的不好,但以後我不會了!我會好好疼你照顧你,讓你不再受一點委屈!”
涵雙冷哼一聲,稍稍用力将李斬岳推開,淡淡道:“我要納鞋了。”
李斬岳知道涵雙不信自己,懊惱之前自己太過粗魯,傷了涵雙的心,眼下不敢再貿然進犯,只能眼巴巴地看著涵雙坐在自己面前卻散發著“別碰我”的冷漠氣息。
時間差不多了,涵雙便拿了書本去了學堂。李斬岳在家裏待到中午時分,出去買了些菜肉拎到了小六嬸家。
推開木栅欄走入院子,李斬岳扯開嗓門嚷嚷道:“小六嬸,又要麻煩你了!”
小六嬸正在曬衣服,聽到聲音從架子後探出頭來,熱情道:“哪的話呀!不麻煩,不麻煩!快進屋坐坐,我把這些衣服曬好了就進去幫你弄些好吃的!”
“嘿嘿,那我就不客氣了!”
李斬岳進屋後便将菜肉放在竈臺上,自己坐在一邊等著。沒多久,小六嬸就拿著盆子進來了,擦擦手,便來到竈前拿出那些菜肉,特別是那塊豬肉,手上一掂便知道分量。小六嬸笑彎了眉眼,笑道:“你這真是太客氣了,又帶了這麽多肉來,這怎麽好意思。”
“這有什麽,當初小六嬸不也時常照顧我和母親,現在我發達了,難道還不許我帶點肉來嗎?”李斬岳佯作生氣,“小六嬸你這麽說豈不是要讓我做個忘恩負義的人了?”
“呵呵,你這話說得……你等著,我給你做好吃的!”
小六嬸揮揮手便下廚去了,李斬岳在一邊笑著看,偶爾上前搭把手。
涵雙中午不回家,李斬岳自己懶得做飯,便這樣拎上菜肉到小六嬸家裏蹭手藝。當然,他堂堂将軍自然不會虧待了人家,除了第一次就帶來的一整缸的白面,每次來都還帶上許多菜肉,多出來的時候自然是恩惠了小六嬸一家。平常小六嬸一家吃的都是粗糧野菜,現在卻是頓頓都有白面饅頭和好菜好肉,說起來還是小六嬸占了便宜。
小六嬸一邊洗菜一邊問:“斬岳啊,最近涵雙怎麽樣,他還有沒有生你的氣?”
提到這個李斬岳就忍不住嘆氣,他一嘆氣小六嬸就笑了:“你這人,肯定沒有好好道歉!上次我看涵雙跟你回去的時候就是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這幾天也都沒個笑容,定是你亂耍大将軍的威風,惹得涵雙不高興了!”
李斬岳怎麽敢把自己做的事情說出來,只能陪笑道:“我哪裏有,那天我道歉了,只是涵雙他怎麽都不肯聽我說。我千求萬求才将他求回去,他不肯消氣,我想對他好,他也都不理我呢。”
“那你說說你怎麽對他好了?”
“你看他家的事除了煮飯我不行,其他我都包攬下來了。還有現在天氣冷了,我看涵雙洗澡不方便,還找人将他那小房子改了改,做了個大木桶給他泡澡。可是他都不領情呢!”
李斬岳閉口不談自己晚上是如何“疼愛”涵雙,只說自己的好,聽得小六嬸也是頗為疑惑。
小六嬸不明白了:“不會啊,涵雙又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你若真照你說的做得那麽好,他怎麽會不領情?而且涵雙最是心軟,好言說上兩句他哪有不原諒的道理?”
李斬岳嘆氣。
小六嬸眼珠子一轉,笑道:“別唉聲嘆氣的,來,嬸子教你!涵雙這孩子吃軟不吃硬,你在他面前就把态度放軟了,好言好語地說,就想自己還是以前那個孩子,撒撒嬌,裝裝可憐,甭管什麽事他都硬不下心了!”
李斬岳一想也覺得對,又不期然地想到:若是自己撒撒嬌裝裝可憐,涵雙會不會答應與自己做快活事呢?
李斬岳心裏念著涵雙,吃了午飯便去了學堂。
李斬岳到學堂時孩子們正在玩耍,涵雙似乎是倦了,趴在桌子上閉目小憩。
李斬岳放輕了腳步慢慢走到涵雙身邊,靜靜看了一會兒,感覺這地方陽光曬不到有些陰冷,便脫下外套小心地罩在涵雙身上。
涵雙并未睡熟,感覺身上多了什麽立刻驚醒過來,迷茫地看了一眼多出來的衣服,再擡頭,眼中的迷離水霧立刻散去。
涵雙淡漠地拿下李斬岳的外套,認真疊好之後遞給男人,道:“謝謝。”
李斬岳知涵雙是在抗拒自己,差點又要強來,但小六嬸的話在腦子裏一轉,那脅迫的字眼就全被硬壓回了肚子裏。李斬岳抖開外套再次給涵雙披上,看涵雙要拒絕,他連忙按住,又蹲下身一臉無辜地望著人,道:“這裏太陽曬不到,有點陰,你這樣趴著會受涼的。”
涵雙愣了一下,撇過頭,淡淡道:“沒事,我不冷。”
李斬岳感覺對方的态度明顯沒有之前那樣冷硬了,竊笑著給涵雙攏攏衣服,溫柔地說:“先披著,等真的熱了再收起來。”
也不管涵雙什麽反應,李斬岳便起身去了院子,涵雙看了看身上的外套,一時有些發愣。
李斬岳來到院子裏,剛想把孩子們召集起來,沒想到一個小家夥就一頭撞到了他腿上。李斬岳低頭一看,原來是那天說要娶他家涵雙的虎子。
虎子仰著小腦袋大聲道:“壞大叔,你怎麽又來了!”
李斬岳眉毛一挑:“臭小子,你叫誰‘壞大叔’呢!”
虎子道:“叫的就是你!你欺負俺媳婦,你就是壞人!”
李斬岳大奇:“你媳婦是誰?”
虎子雙手叉腰無比自豪地說:“小先生就是我媳婦!”
李斬岳一怔,哈哈狂笑,一巴掌蓋在虎子的腦袋上,笑罵道:“臭小子,毛都沒長齊還敢窺視我家涵雙?滾一邊去。”
虎子氣得哇哇大叫:“小先生是我家的!等我長大我就把他娶進門!你是壞人,你欺負小先生!我要替小先生教訓你!”
虎子龇牙咧嘴地撲上來,他還沒有李斬岳胸膛高,那小胳膊小腿的打在身上跟抓癢似的,李斬岳就站在那兒笑看著他折騰,任憑虎子怎麽踢打都巍然不動。
就在李斬岳想出手教訓一下這小家夥的時候,一雙白皙的手将虎子摟了過去。
涵雙将虎子摟在懷裏,摸摸他的腦袋,輕聲道:“別鬧。”
輕輕柔柔的一聲卻好像有法力一樣,虎子立刻安靜下來,乖順地偎依在涵雙懷裏,一點也沒有剛才那桀骜不馴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