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來人便是旭。兩年前驚鴻一別,旭歸去後閉關苦修,直至近日出關。迅速遣人尋得南柯,而後馬不停蹄趕來。
确定眼前黑衣男子便是自己要找的人,旭微笑起來。他的聲音原是清冷的,卻特意壓低了,略有幾分沙啞柔和:“你終于回來了。”
只此一笑。
便是風情萬千,叫人難以自持。
南柯稍愣。
他很快回神,垂眸看地上橫在血泊之中的那一人。前一刻,那人的身體還微微抽搐着,這一瞬卻失去了動靜。
南柯擡眸,眼中略有不可置信:“你殺了他?”
他雖在問,語氣卻極其肯定。
旭點點頭,微笑從容不迫。
南柯沉下心:“為何?”
旭覺得南柯問得有些莫名其妙:“他該死,我便殺了他。”
如是簡單。
南柯深吸一口氣,強忍下怒氣:“那你可知,這是我的茶樓!”
旭點點頭,漫不經心。“本座自然知曉,此行目的,便是尋你。”
“那這又是怎麽回事?”
旭皺起眉,似乎并不明白南柯究竟為何發怒:“如你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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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柯冷笑起來:“為了找我,所以來我茶樓殺人?!”
旭眉皺得愈甚:“殺他不過舉手之事。此人你并不認得,我殺了便殺了,于你又如何?”
南柯冷笑:“你在我的茶樓殺了人,不僅不覺得愧疚,甚至想要告訴我,這是我的榮幸?”
旭依然不解,若無其事承認道:“若你亦覺榮幸。對了,這是本座欠你的那一壇酒,你可以試試,決計比你那一壇好喝。”他拎起一壇酒,朝南柯晃了晃。“喝完,便再比試一次,如何?”
南柯聞言,只覺怒氣攻心。
他再一次打量旭,豐神俊朗,紅衣翩然。然南柯只覺眼前之人狠毒無比,叫人從心底裏生出恐懼厭惡之感。
在這年代,殺人是武林常事。南柯亦殺過人,只是無論對方如何可惡,始終會讓他心生愧疚。而眼前之人,殺人之後便如只吃了頓飯般的平靜。
究竟是狠到了極點,還是對人命的極端漠視?
南柯不再強制控制自己怒意,指着大門,冷聲道:“給我滾!”
旭面色一變:“你再說一遍!”
南柯面色森然:“滾——!”
“哼!”旭冷一笑,怒極便一掌拍向桌子。然而他似乎忘了,手下是南柯的淵離。只聞“崩——”得一聲,琴弦盡數崩斷。而旭手心滲出鮮血,一滴、兩滴,迅速氲滿整只手。
南柯色陡然驚詫。他不看旭,只是垂眸看向淵離,卻見系統說明換了字樣。
淵離:長琴,負重60。已損壞,不可使用、不可修複。
只最後八字,便叫他怒極。
比起水寒劍,南柯對于此琴感情更要複雜些。
長琴淵離之所以名淵離,是因為那制琴師就叫淵離。
淵離是位女玩家,長的普普通通。但她性格溫婉,每次都安靜跟在南柯身邊,不吵不抱怨南柯的枯燥。與她一同尋找制琴材料的四個月,最叫南柯難忘。
長琴制好之時,南柯詢問淵離,兩人是否有進一步的可能。淵離淺笑表示現實中她已有了男朋友,且男友對她很好。于是南柯釋懷,祝願而後別過。
再見淵離,已是現實時間一年後。她說男友與別人結了婚,而她準備出國深造。與她舉杯共飲一晚上的酒,翌日一笑而過。
而後相忘天涯。
若說喜歡的話,似乎也并無動心之痕跡。只是覺得寂寞了,想要一個人陪伴了。
而淵離,出現的時機恰到好處。
南柯珍惜此琴的緣由,還有+30%的琴意屬性。
游戲是将不可能成為可能,《江湖ol》便是如此。南柯從來沒學過古琴,但從他得到琴譜并用技能點學滿琴技開始,系統便認為他已經學會了這項技能。學會并非精通,所以他奏琴偶爾也會有晦澀之感。然而30%琴藝,卻完美補上了這幾分生澀。
——淵離承載的不只是他的回憶,還有無法提高的琴藝。
然而這一切,皆在旭的一擊之下,毀了。
南柯握拳,深吸一口氣。
半晌,怒極反笑:“你來的目的,只不過是為與我一戰。那便打罷!”南柯拍案而起,瞬間掠出門,朝城外小樹林奔去。
旭緊随不舍。
至于城北樹林,南柯手腕一挑,水寒已在手心。旭一驚,饒是他再聰明,終無法猜出此劍究竟藏于何處。南柯踏樹反身一劍出手,旭迅速側避。
旭的修為又有大提高。無論出手角度抑或輕功身法,較之兩年前愈發詭異。南柯無法牽制。
感受餘下內力,只有四分之三左右了。當下南柯不假思索,一招易水寒出劍。
劍招易水寒,精髓便在一個“寒”字。劍招發動之時,先要将內力提升至頂,而後蓄以劍勢,以劍溝通空氣之中水氣,并以水寒劍為中心,将之凝結為冰晶。劍招範圍10米,以內可降低對手速度、出手各15%。【所以冬天易水寒的威力更大= =?】
以冰晶凝結為劍勢,破敵方之禦,最後是水寒劍破冰而來的一擊必殺。
彼時天下第一高手便想要見識他的易水寒,結果尚未看清,人已在了複活點。
這一招确實強勢,不過也有致命缺點——範圍10米。
旭上一次便是敗在易水寒之下。然歸去研習良久,他已看出破綻!
是以易水寒一出,他便急退!水寒蓄勢時間很短,旭邊退邊輕彈指尖。細芒破空,赫然竟是一根細針!一聲尖嘯,冰晶瞬間破裂。而緊随其後的那劍,亦因失去目标而刺空。
旭腳下不停,詭異閃身出現于南柯身後,将銀針收攏,左手一掌擊出。陰冷霸道的內力順着後背迅速侵入經脈,南柯猛然吐出一口血。
旭右手兩指間夾着一根銀針,自然垂下,左手負後。他并未戴氈帽,反而是将長發高高束起,微微擡首的動作,下颚弧度愈發尖銳。寒風拂過,發絲四散飄蕩。映着他一身明紅,看起來如此明豔襲人。
他輕挑唇角,笑意傲然,聲音卻帶着一分溫和愉悅:“認輸?”
南柯不語,不知從何處掏出兩粒褐色藥丸,吃下後旭便見他的臉色即刻好了幾分。蕩劍,又換了另一姿勢。【恢複血量和內力的藥】
劍勢慢。極慢。
然僅是回劍這一個動作,便叫空氣都為之顫動一分。
旭瞳仁緊縮,失聲驚叫道:“武當太極劍!”
回答他的,是南柯冷哼聲。
太極,武當張真人所創。張真人仙逝後,太極拳為武當至高武學,太極劍便是太極拳其中一類。
太極寫意灑脫,關鍵在于随心所欲。慢至一定程度,卻足破世上任何之快。
是以只拼鬥幾十回合,便已分出勝負。
旭靜立,輕屏呼吸。南柯長劍橫在喉處,半寸距離,不多不少。他也不怕,只是溫和一笑,較之兩年前愈發風神秀美:“怎麽,難道你還想殺我不成?”
劍雖出,主人殺氣已收。
全無威脅。
只是水寒性冷,出鞘時間一久甚至連周遭空氣中水汽都會凝結成冰晶。配合易水寒,甚至可将人冰凍。有人這般感嘆——水寒實乃酷暑降溫之好劍。
而今,旭項處凝了層薄薄的冰,遮住他的本來就不突出的喉結。
南柯不動,眼神陡然淩厲。
旭拂過鬓發。他這動作很柔,眸光卻是桀骜不遜的。原先極美的五官,瞬間陰沉不可形容:“本座本對你處處留情,你卻恩将仇報?”
确實,若那一掌是用針抑或劍,南柯已經死了。
旭唇邊還留着一絲嫣紅,襯着他蒼白的臉色,雌雄莫辨。
南柯一愣。半晌,恍然大悟。
他在對方冷眼注視下收了劍,嘴角彎了彎:“我們也算不打不相識了。抱歉,如此咄咄逼人,是我的不對。”
旭聞言,亦愣。
南柯繼續道:“你我武道全然相同。我師承武當,姻緣機遇下獲得水寒,才有如今的出手速度。易水寒已被你破解,你卻傷在武當太極劍下。以柔克剛,以慢制快,這就是武當的道。其實你不需要将我看成對手,更不需要印證什麽……打敗你的,是武當。”
你毀我之琴,我傷你一劍。自此兩不相欠,即便他日江湖再見,亦不過陌路之人。
旭聞言不語,只是靜靜注視着他。他眸色黑亮,有着引人自甘堕落的幽深。
南柯轉身離去:“在下只奉勸一句——有些奴才,一輩子都只會是奴才。”
旭究竟是誰?
早在南柯看清那一針時,便應猜到的。
——東方不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