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東方不敗說要帶南柯去一個地方,卻是越過內院,上了植着瓊花樹的崖頂。

此時已是七月初了,瓊花之果已成,遠遠可見。據說百年瓊花藥用價值極高,是以平素平一指,也來此采摘花葉。

“教主大人帶我來這裏,就是為了玩蹦極?”崖下雲海濤生濤滅,而南柯眼角一陣抽搐。

東方不敗挑眉表示不解:“蹦極?”

“系着繩子,從高處落下。據說能體驗飛翔的快感。”南柯解釋了一遍,“教主大人莫不是向晚蹦極?”

東方不敗似是懂了南柯的話:“系上繩子作甚?”

“……難道你想直接跳下去?”

東方不敗嗤笑一聲。“本座曾聽聞武當梯雲縱乃當世上乘輕功,厲害得緊。難道總管大人連這點信心都沒有?”

他說罷,不再言語,而是幹脆縱身一躍。崖上狂風獵獵,紅衣有如,甚至遮蓋南柯整片視野。翻飛之際,如蒼鷹幾個起落,終不見蹤跡。

南柯在雲端巅峰俯視,忽然想到原著之中的東方不敗決計不會這麽倒黴得摔死,于是一咬牙,也縱身躍出。按着東方不敗下落地點,攀着崖邊岩石與樹杈,緩緩下落。

不知下落千米,雲霧終散盡。南柯清晰見的,竟是一片綠意蔥蔥的山谷。

山谷之內溫暖如春,古木遮天,放眼而去一片蒼綠!偶有紅白相間,卻是山谷鮮花,芬芳怡人。

恍若世外桃源。

來到此地,大抵心神皆要不知覺放松。南柯微微一笑,大抵明白東方不敗喜愛此地的緣由了。

離地大約還有百來米,東方不敗忽然一腳蹬于石壁。而後南柯便見下方紅衣飛出,腳踏古木樹梢,漸次落下。

南柯學着他的模樣,可惜計算飛空以及滞留時間不準,才方踏上樹梢,便聽得腳下“咔嚓”一聲。不待南柯運功,樹枝便整截斷裂。而站在上面的南柯,也跟着重重摔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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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玩家南柯從低處跌落,損血1893。右腳骨折,程度:中級損傷。

“……”誰能比他更衰?!

南柯仰面躺着裝死。

東方不敗走過來,用腳尖輕輕踢他。南柯睜開眼,虛弱道:“教主大人,我恐怕是不能陪着您一起賞風賞月賞美酒了……我殘了。”

東方不敗蹲下身,緩緩道:“再不起來,本座不介意讓總管大人殘得更徹底一些。”

南柯望着東方不敗,表情無辜。東方不敗微微一笑,右手食指與中指指尖,滑出一枚銀針。

“……”

南柯一骨碌爬起來。然而右腳骨折,于是腳下又是一個踉跄。他從背包之中取出一粒血藥,趕忙吞下。運功一會,敷上芙蓉膏,骨折不消片刻便好了。

對于游戲玩家而說,有什麽比中級藥膏更為有效?當然還有些副作用——右腳一兩天之內,靈活度降低50%。

他輕輕噓了一口氣。

背包之中的芙蓉膏已不多了。事實上,似乎從遇見東方不敗開始,他就黴運連天。

右手一暖。

南柯瞪大眼,震驚盯着自己被握着的右手。而後視線緩緩移動,順着那雙骨節分明的手,見到那無限逼近自己的紅衣人。

東方不敗将臉轉向另一邊,淡道:“既然總管大人殘了,本座扶着些,便是了。”

倘若南柯沒有看錯,東方不敗此時白皙冷淡的臉龐之上,确實是浮了一分紅暈。

南柯一陣心跳加速,半晌結巴道:“教教教教……”

東方不敗轉頭來,表情淡定得過分:“叫什麽叫。”

南柯終于把話說順溜了:“教主大人,不用了,我已經不殘了!”

東方不敗眯眼。

南柯試着抽手,可惜那人握得很緊,不動如山。“咳,東方……教主。”

東方不敗皺了眉:“叫我的名字,這麽難?”

“咳。”南柯咳嗽一聲,思想與行為統一度已被剝離。是以他開始神游天外,思考着握手的各種關系究竟有哪一種能證明此時的他們真的很純潔……

而後慢半拍又想到,證明作甚?

“叫我的名字,真的這麽難?”見南柯一直神游天外,東方不敗眉皺得愈發深刻,再度重複了一次。

南柯點點頭,恍然回想起東方不敗的問題,又搖搖頭,給了東方不敗一個連自己聽着都覺得虛假萬分的理由:“教主與屬下尊卑有別……”

東方不敗抿唇不語,冷笑之中煞氣萬分。

南柯用左手摸摸鼻子。“……其實我只是太緊張了。教主也知道,我一緊張起來,就控制不住自己亂說話。”

東方不敗冷聲道:“本座不知道。”

“……”

“好吧。東方不敗東方不敗東方不敗東方不敗……”南柯叫了十多遍,總算是略微喚熟了。心底油然而生認命之感,南柯再喚了一聲,恍若嘆息。“東方不敗。”

東方不敗這才露出一絲笑容,松開了手:“很好,以後都這般叫我。”

他負手向前,看起來自然無比。南柯跟在他半步遠的斜後方,半步距離不遠不近。良久,東方不敗忽然道:“方才……你臉紅了。”

南柯迅速反駁:“沒有。決計沒有!”

東方不敗眯眼:“本座還未眼花。”

南柯吞了口口水,順着他的話說:“屬下方才見到教主大人臉……才紅了。”

東方不敗淡定道:“不曾。決計不曾!”

南柯無語道:“我的眼也沒花。”

“……”

“……”

東方不敗終是嗤笑一聲:“無聊!”

兩人找了個地方喝酒,不同于開闊抑或裝飾豪華,此地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不知為何說到了人生理想。南柯想着年幼時期可笑的關于科學家的言論,再對比今時今日處境無奈,開了玩笑:“倘若得到教主全部信任,南柯死而無憾矣。”

東方不敗聞言,勾唇一笑:“好。”

未待南柯反映過來這一“好”字的含義,東方不敗就從袖中掏出一枚黑色令牌,随意置于桌上。

他說:“這便是你一直想要的東西。”

黑木崖所有令牌皆是黑底紅字,唯有眼前這一塊,是獨一無二的教主令……

東方不敗說的雲淡風輕。恍若這世間最不值得的東西,便是他手中這一塊令牌。

南柯一愣。

“拿去罷。”東方不敗将令牌抛給南柯。“有了它,便可以號令除我之外的任何人,南柯。”

南柯依然是不語,只是怔怔凝視着東方不敗,疑惑頗多。

“南柯,你要記得。”然而沒有解釋。南柯最終只是聽得他這般說,“有了這一令牌,整個黑木崖、整個日月神教,一半皆是你的了。”

南柯瞳仁緊縮,悚然震驚。

他像是忽然明白了東方不敗的話語,甚至遺忘了系統提示音。只是怔怔瞧着他,呼吸急促,恍若驚慌失措。

東方不敗喝着酒,一刻不停得喝,像是要醉死在酒中。

南柯瞧着他斬釘截鐵的動作,許久才醒悟一般握住東方不敗的手:“別喝了。”

東方不敗停下動作,轉頭看他:“為什麽。”

南柯只覺東方不敗眸色太亮,叫他難以開口任何理由。半晌,只是移開眼,像是回避,抑或勸服。“喝多了……傷身。”

“好。”東方不敗幹脆起身。“走吧。”

南柯還是愣。“……啊?”

東方不敗一笑。“今日開始,你所說的任何話,本座皆會聽,會從。南柯,本座很累,能給你的,大抵只有這些……是以,任何事情皆放手去做罷。”

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冷笑,抑或嘲笑。極少時候見如此溫和,缱绻動人。

心髒像是被人撰緊,南柯臉色陡然蒼白,幾近無法呼吸。

東方不敗恍若未見。

他負手,緩緩離去。“你曾經說過,人生便是博弈。本座彼時不信,如今卻是信了。今日,本座便用全部來賭你的一個結果……是輸是贏,便請你告訴我。”

他說到了這裏,停住了腳步。仰天看漫天繁星,為古木遮掩,只看得清些許。他還是一笑:“倘若我再輸了……”

本座不信自己會看錯人,南柯。然世事無常,倘若本座再輸一次,那便殺了你。

南柯。

此一生一輩子,只會只願——

輸你一次!

崖底一日,出谷卻恍若隔世。

南柯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忽然想起當時有系統提示音。于是拉開記錄列表。

【系統】:獲得日月神教教主東方不敗全部信任,系統鑒定術新增“信任度鑒定”。完成江湖任務第四階段開啓條件,但是因為玩家南柯并未完成第三階段所有任務,故不得開啓。

【系統】:江湖第二階段任務完成度:40%。望玩家南柯早日完成任務。

全部信任……

南柯苦澀一笑。事實上他好像什麽都沒有付出,又覺得自己已是一腳陷入某個陷阱。

是以此生此後,再無可自拔。

他從背包之中拿出教主令,靠着窗,慢半拍想起東方不敗給予他令牌之時的表情。

……信任。

抑或期許。

他忽然覺得這一小塊木牌極其燙手。甚至在反映過來之時,他已下意識将之棄于窗下花叢之中。

他哈哈一笑,覆手隔開刺目陽光,嘴角弧度說不出的自嘲諷刺。

一直不願不信之人,其實只有你……南柯。

——背叛,抛棄。

活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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