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倒立洗澡,可以嗎?那會是什麽樣的畫面?
光是想着,白霧就覺得很滑稽了。
道士自知沒理,又不服氣,于是指着江月說:“你問他。”
他自然是希望江月站在他這一邊,讓他揚眉吐氣一番。
旁人起哄是免不了的,大多都一邊倒的說一些看不起道士的話。
江月只低頭上藥,也不接話。
這個時候,其實他做什麽選擇都理所應當。現在沒有人會怪他說他,因為他是受害者。
江月不理睬,于是又有人替他抱不平,拉起他就推到白霧身邊去了。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拎起一個孩子,自然是輕而易舉。
“不用問他,你以後離他遠一點行了。人家小小年紀跟着你走歪路,放過人家吧,讓人找個正經的師父,也算你做件好事。”
“比如這位姑娘,就很強,就很适合。”
“對啊,這麽一說,好像這姑娘之前是有意要收這孩子為徒的,這道士不讓。”
“啧啧,霸着好苗子耽誤別人。”
“就是。我說你們行過拜師禮嗎?”有人問道士。“你哪門哪派,有宗門花名冊嗎?”
“別說宗門花名冊了,我看他連自家在哪兒都不知道。”
這道士自是一人難敵衆口,被一群人圍着堵的說不上話。氣的他大吼一聲,說道:“我本來就不是他師父,你們不要再瞎扯了。”
他這麽一說,衆人更是炸了鍋。
Advertisement
“這麽說你昨天是借着別人的徒弟往自己臉上貼金?真不要臉!”
“呸!”
事情就是這樣,如果大家都認為你是錯的,不管你說什麽做什麽,都是錯的。你越想解釋就越描越黑,總有人站在對立面去聲讨你。就算你跪下來認錯,他們還會嫌你道歉的太遲,于事無補。
白霧倒是轉頭看了一眼被推到她旁邊的江月,眼神裏有個大大的疑問。“他不是你師父,那你師父呢?哪位?”
她的臉上寫滿了把你師父叫出來我們單挑。
“他,不在。”江月是這麽說的。
白霧一臉失望,想了想說:“稍後進山,你就先跟着我吧。”
江月點點頭。
哎,收徒之路任重道遠啊。
要是江月沒有師父該多好,她直接拐了人就走,簡單又省事兒。可他偏偏有師父,還是個躲着不見人的師父。
其實跟人搶徒弟這事兒她也不是幹不出來,但前提是得江月願意啊。只要他說要拜她為師,她立馬就一封通靈信昭告天下,三界神主的首徒有了。
這臉嘛,不要也是可以的。
然而看江月的樣子,事情并不會像她想的那樣發展。
他師父到底在哪兒,出來決一死戰不行嗎?!偏偏這樣急人,氣的白霧狠狠咬了一口人參。
大廳裏一群人又吵吵沒完,任他們這樣吵下去也不是辦法,白霧只好咳了一聲,壓着火氣提醒大家。
“淩掌門來了。”
衆人這才想起今天還有重要的事沒辦,要去山裏除妖呢,還要掙懸賞呢。往門口一看,掌門倒是沒來,來了一個貌美的卻雲女弟子,看着像是掌門身邊的親傳。
“諸位早。”女弟子很有禮貌,比方才幾個鼻孔朝天的強太多了。
“姑娘有禮。”禮尚往來,自然是相互的。
“嗯,掌門請諸位稍作休息,咱們用過早飯,稍後便出發。”女弟子招呼身後的人一連擡進來好幾口大箱子。“為保諸位馬到功成,掌門吩咐弟子們準備了各式各樣的武器、傷藥及其他一應物品,各位可自取,我派分文不收。”
卻雲派一向是大手筆,東西都用最好的。本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想法,衆人不客氣的都收了,身上懷裏背包都裝滿,以備不時之需。
江月自己粗略上好藥,理好衣袖,端正坐了。
所有人都在挑揀随身物品,只江月與白霧沒動。剛才那個道士更是遭受排擠,只搶了些繩子三爪鈎之類沒人要的東西。
剛才的事因為江月的沉默以及道士的勢弱,旁人揶揄夠了,看夠了戲也就各自把注意力挪開了,放到除妖的事情上,各自紮堆讨論戰術去了。
道士悄悄的挪到江月身邊搓了搓手,好像想說什麽又不好意思開口,末了說了句。“你知道的,我沒錢。”這話意思不夠明顯,于是他又補充到。“我不是不想救你,不是要跟你撇清關系,是他們太壞了,他們要五千兩,我哪有那麽多。”
江月說:“不必放在心上,這些傷不礙事。”
道士緩了一口氣。“那要不我們走吧,我們不掙這懸賞了。人這麽多也不差我們幾個,何況好東西都被他們搶完了,我們哪有趁手的武器。”
他說了這麽多,恐怕只有後面這句是重點。
江月沒說話。
道士又接着說:“棺材我有錢買,你父母的長生牌位我來想辦法,你跟我走。”
白霧看出江月不願,把他拉到身後,眉眼疏離。“自便。”
道士有些生氣,又想起方才這位財大氣粗本事了得,不敢造次。高聲的起了調,又低聲的收了尾。
“不!不……走就不走,我……我也不走。”
他無趣的走開了,白霧看看江月,他自顧垂着眼。她心裏自是知道他有很多不願說的事,都需要時間。
沒辦法,誰讓她看上個心事這麽重的徒弟。
等到衆人吃飽喝足出門,已經接近晌午。白霧回頭看看江月,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今天天氣真好哈。”
江月抿了抿嘴,沒接話。
他身上帶了很多東西,比如脖子上的大蒜,前後胸的太極盤,腰間的黑狗血,兜裏的符咒等等。這都是別人不要的東西,方才都被道士撿了,說是不要白不要,有總比沒有好。
撿了撿了吧,那道士全部都給江月帶在身上。
白霧以為江月會拒絕,可他沒有,他就這麽帶了一串亂七八糟的東西,像個奇怪的人形儲物架。她想笑,又怕笑出來江月會特別尴尬,于是她只好拙略的忍着。
此時深秋,松鼠藏食,倦鳥歸巢。山上樹木也不如夏季繁茂,踩着枯枝落葉走起路來,總會發出一些聲響。一行幾十號人浩浩蕩蕩,目标确實有些大了。
卻雲派的掌門人從一出門就坐在驕子上,透過薄紗隐約可見一女子端正坐着。秋風起,偶爾還能看見卻雲掌門的配劍就擱在她身旁。
白霧帶着江月跟在隊伍後面,道士也帶着他雇來的人跟着他們。白霧不說話,江月不愛說話,道士不敢說話,剩下的人不想說話。
于是這趟進山的路就格外的尴尬。
入深山已是黃昏,卻雲派的弟子過來傳話,淩雲安排衆人停下休憩,說吃了飯等到夜深再動手。
于是出發前分好的三個小組就各自圍在一起吃飯,并讨論配合與戰術了。
別人都是二十多人圍在一處,熱熱鬧鬧的,人多力量大,不多時就開飯了。遠遠的飄過來各種肉香酒香與飯香。只有江月這一組,把道士雇來的五個人算上,八個人大眼瞪小眼,圍着一堆火默默的掏出了幹饅頭。
道士掰着饅頭就着水幹咽,一邊偷偷的瞪白霧,敢怒不敢言。
白霧嚼着人參暼他一眼。“有話想說?”
道士鼻子一橫。“沒話。”
“你沒話,那我就不客氣了。”白霧道:“若是覺得跟我們一組很虧,現在過去他們那邊還有機會。”
道士看了一眼江月,心一橫。“不去。”
“我們這邊人少,若是真碰到妖……”白霧故意沒有說完,看着道士拉長了音。
“那江月跟我一塊走。”
“我不去。”江月一口回絕。
道士氣的瞪眼。“我一向是管不了你的,你不去我也不去了,大不了都交代在這兒。”他氣哄哄的又瞪了白霧一眼,想發脾氣,又不敢太大聲。“都怪你,那麽多人想跟我們一組,你偏偏不要,都分給別的組,現在就我們幾個人了。”
白霧說:“連你我也是不想要的,這不是讓你走嗎?”
“你讓我走可以。”道士指着江月接着說:“你讓他跟我一塊走。”
“他自己不願,強人所難沒意思。”白霧話是對着道士說的,眼睛卻是看着江月。“你又不是他師父,非要拉着他走做什麽。”
“我!”道士下意識開口,半路又把話咽了回去。“反正他不走我也不走。”
江月吃完最後一口饅頭,沉眼看着跳躍的火光。他一手拿着樹枝撥弄火堆,把手上的青紫都映成了深色,那一團火就在他的眼底跳舞,不停的跳舞。
他總是這樣沉默,心裏想什麽都不愛說。
道士生着氣,冷不防被一支人參砸了臉。他皺着眉看過去,白霧輕輕地笑着。“送你的,補血。”
“我又不是女的,我補什麽血。”他雖然這麽說着,還是把人參收進了懷裏。畢竟值不少錢呢。
忽然一個卻雲女弟子走了過來,手裏拿着兩只烤好的雞,一手還提了一壇酒。
“這是掌門吩咐弟子送過來的,請諸位笑納。”
白霧笑道:“送給我的嗎?”
女弟子回答說:“凡是來參加行動的,大大小小都要出力,不敢怠慢,自然人人有份。”
白霧看了看她提的東西,為難的說:“可這些不夠啊,不如我跟你再去拿一些,順便謝謝你家淩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