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要聽。”
白霧的聲音隔着很遠清晰的傳進他們五人的耳朵。
邵羽反應快些,猛然驚醒一般回過神來。擡頭看着四位師弟閉着眼仿佛陷入迷局,他急忙一記清心咒打過去,幾人驟然回神。
幾人手裏捏着傳音符,符紙在指尖就快被風割裂。他們仍舊是迎風彎腰與暴雪對峙,膝蓋以下已經雪淹沒,若是再過上一段時間定會成為幾座栩栩如生的雪雕。
邵羽擡頭看向白霧的方向。
她站在較遠的地方,卷起的風暴吹起她的衣角,披風鼓起來飄的老高,長發在背後随風搖曳。她像一個豎立在風中的旗幟,略顯瘦弱的身軀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風吹走。
但她裹着披風站的又直又穩,風雪襲人也未讓她的身形歪動半分。
“白姑娘那裏好像風雪小些。”這是邵羽觀察後得出的結論。
“對哦,龍卷風好像根本沒想去她那裏,就朝着我們來。”
“憑什麽?”小師弟說完這句話就被某人在後腦勺上扔了一個雪球。
“哪兒那麽多問題,我們先靠過去。”
但他們發現的太晚,漩渦将至,衣袂獵獵生風,腰部以下已經結冰。
“怎麽辦?凍住了。”
邵羽沒說話,松開手裏的傳音符震開身上禁锢,又擡手将兩人身上的冰雪清去。那兩人也識相的往白霧身邊靠,一步一個腳印走的十分艱難。邵羽接着飛身而起抓住另外兩人的肩膀,将他們丢到白霧身旁。力道不能不大,摔得兩人忍不住痛呼。
這被扔過去的自然就是兩個年紀最小修為最淺的,小師弟被摔疼了,就忍不住看着白霧嘟囔。
“也不知道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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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沒說完,就被旁邊早他一天入門的四師兄撞了一下肩膀,示意他別瞎說亂怪怨別人。
白霧看了看他。“這是你們中間最小的一個?”
老四點點頭。“白姑娘勿怪,他……年紀小。”
“看出來了。”
小師弟眼睛轉個圈,略顯不服。還想說什麽,被四師兄擡腳一步擋住視線,只得作罷。
邵羽已經帶着其他兩位師弟過來,回頭一看,白色的風暴剛刮過他們方才站的地方,卷起殘雪無數。
他回過頭來。
“白姑娘,此陣該如何破?”
白霧站的久了腿有點麻。
“迷陣生幻象,幻象惑人心。”她面上笑着,卻又很認真的問。“心呢?”
小師弟下意識用手扶了扶胸口,感受到掌心的震動。
“心當然在啊。”
老四又踩了他一腳,側頭悄聲耳語道:“白姑娘問得是心靜否,不是問你心到哪裏去了。”說完還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想怎麽有這麽笨的師弟。
邵羽卻撩了衣擺在雪地上盤腿一坐,閉目不語。
世間陣法所乘之勢,不過人心。邵羽能想通此處,破陣自然不在話下。
不多時,風漸止雪漸休,白茫茫中生出數不清的翠色,青草冒尖,紅花蓄蕊。竟是片刻間,冬去春來,冰雪消融,綠意叢生。
幾個師弟見壯瞠目結舌,驚奇之情溢于言表。
“這……太神奇了。”
老四伸手朝着小師弟頭上就是一巴掌。
“神奇個鬼,剛才差點死裏頭,忘了?”
小師弟眼睛一瞪,看了半天還是不敢還手。只好往後挪了一步,站到大師兄邵羽身後。
白霧忍不住別開臉笑了一下,伸手在披風裏摸了摸江小桦。心裏有點想他快些好起來,也這樣天真可愛,知道受了委屈往她身後站。
她一定到哪裏都會帶着他,這樣想想就覺得很有趣。
“姐姐。”
傳心鏡忽然響起江小桦的聲音,白霧下意識嗯了一聲。“你醒着?”
江小桦說嗯。“剛醒,想說說話。”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還好嗎?”白霧更關心江小桦的身體。
“好多了,可能是太久沒活動,有些僵。”
邵羽不知何時起身,師弟們正在草叢花木中出現的三條岔路旁讨論的熱火朝天,為了走哪條路争執不休。
邵羽見白霧背着身站在一旁,就走過來叫她。
“白姑娘。”
白霧側頭看他,聽他說後面出現了三條路。她扭頭看了看,擺擺手。“你們自己看吧,走哪條自己選。”
她小徒弟剛醒,想聊天,她現在的要事就是陪小徒弟聊天,別的都不重要。
此時迷陣已破,其實走哪條路不打緊,都一定會到達不念峰。此次是杜墨樹自願開山,所以不會特別難為外人。若是硬闖的,那就不知道一條路通到哪裏了。
“哇,那是什麽,青鳥嗎?”身後傳來小師弟驚嘆的聲音。
白霧聽到青鳥二字就後背一涼,回頭一看,果然是青鳥!
完了,陳魚在這裏。
之前瓊櫻不是說他去尋材料煉回魂丹嗎?他怎麽跑到不悟山來了。上次送去的通靈信被開雲山的屏障攔了,送信罵他不成,現在自己跑來了。果然是他給杜墨樹透的口風嗎?這個……
白霧很想罵陳魚不是人,奈何她講不出什麽不堪入耳的東西來。看着青鳥的眼神卻越來越兇,像是要把它的毛薅光,生把青鳥看的抖了抖翅膀。也不敢下來拽白霧了,清叫了一聲飛在前頭,速度緩慢。
“這青鳥是在給我們引路?”小師弟指着青鳥很好奇。
白霧哼了一聲,沉着聲音語氣不善。“他怕我弄不死他。”
但其實陳魚不用怕,白霧這會兒真的沒空弄死他。她着急給江小桦解蠱,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白霧還是擡腳跟着青鳥去了。她原本想着到山上化個相就行,也不用怕杜墨樹認出他來,免得尴尬。陳魚來的倒好,讓她的想法完全泡湯。
白霧已經放棄了他是湊巧來的這種心理,陳魚就是故意的。
但她來都來了,青鳥都過來盯她了,再扭頭走也不合适,那豈非顯得她怕了陳魚?
呵,一只貓而已,怕什麽。
她伸手進去摸着江小桦的胳膊,讓他的手搭在她的食指上。這是個牽手的動作,就是江小桦的手太小。
“十三。”她準備先讓江小桦有個心理準備。“一會兒我們大概會見到一個臉很臭脾氣比臉更臭的人。”
江小桦嗯了一聲。“姐姐不喜歡他?”
白霧搖搖頭。“我們只是認識比較久,但你不用給我面子,也不必特殊待他,就當他有病。他問你什麽,不想回答就可以不回答,有什麽事我擔着。”
“好。”江小桦答應着。“那他會問我什麽呢?”
白霧想了想,低頭看了看江小桦額頭上那個紅色的印記。
其實,神主繼承人儀式并不用她的血,眉心的印記也不會是紅色,而是類似一種閃着光的月白,不認真看的話看不出來。但她給了江小桦那滴血,這印記變成紅色,從此以後他們身上就産生了契約。
她在想,要不要遮一遮。
“怎麽了嗎?”江小桦看白霧低頭盯着自己發呆,視線落在他額頭上。“我頭上有什麽嗎?”
他并不知道自己頭上的印記,也不知道白霧在看什麽。白霧說過他們之間有契約,但卻沒說過契約是用來做什麽。
白霧笑笑。“沒,你頭上多了一顆痣,挺好看的。”她笑着說:“這是我們之間契約的證明,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她并不想讓別人過早知道這個契約的存在,所以瓊櫻當時朝她懷裏看,她才會用大袖把江小桦擋起來。她并不是捂着江小桦怕瓊櫻偷了,而是擋的這枚血紅色的印記。
白霧拇指落在江小桦眉心,她淡淡的笑了笑,而後指腹拂過,血紅的印記便淡了顏色,變成淺淺的月白。其上仿佛有細碎的光,宛如加了磷粉的一滴銀水。
江小桦不喜歡追究原因,一向是白霧說什麽就信什麽,她要怎麽做他就怎麽做。
她說這是秘密,那這就是秘密。
他連為什麽都不問。
青鳥一路帶着他們穿過溪流與吊橋,茂密的灌木叢與青石板的小路。途徑狹窄的山道,轉角便豁然開朗。連綿的幾座院子卧在山腰,挨着斷崖而立,白雲與飛鳥在側,霞光伴朝陽初升。幾聲清澈的鳥叫順着山道折過幾個彎,袅袅回蕩。
“這就是神仙住的地方嗎?”
“大驚小怪。”
“這裏好高啊,空氣都不一樣。”
“大驚小怪。”
“靈氣這麽足,我要是在這裏修行,我覺得我也可以成仙。”
“呵……”
“……”小師弟惱了。“你別太過分!”
“你打得過我,我就不吭聲。”
小師弟氣的跺腳,不明白這個四師兄怎麽就這麽愛跟他對着幹。其他幾位師兄也在,怎麽就顯着這個四師兄話這麽多?
邵羽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青鳥徑自飛過不高的圍牆進了院子,院子裏古樸的樓閣間綠樹如茵,有高樓雕飾,卻并不顯得奢華。正中間的大門上一塊木制的牌匾,上書如海。
其實這裏看不見海,遠遠望去,能夠稱之為海的,大概只有這山腰處濃的散不開的雲與霧。
“如海?”小師弟念叨着。“這名字奇怪,什麽如海,如海什麽?”
沒人理他,就連邵羽都沒答話。
因為來的不止是他們,還有別人。
這些人裏大多數都不認識,但白霧就是眼神好,還是看見了兩個熟人。
“啊,白姑娘,你們怎麽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