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陳魚沒有阻止白霧的意思,倒是唐若竹有些擔心的問了一句。“安全嗎?”

邵羽上前一步。“要是真像這位先生說的,外面危險。”他想了想說:“我與姑娘一道同去,也好有個照應。”

白霧當然不會同意邵羽跟着,她一人行事更方便。外面情況不明,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心。

“你們留下等着,我自己可以。”她看了眼陳魚,說:“這位陳先生在,你們就安穩在此不會有事。不要亂走,不要添亂。”

整個不念峰又是一陣劇烈的晃動,唐若竹跌進椅子裏,眼疾手快的拉住往一旁栽倒的邵羽。整個地面好像都傾斜幾分,桌上的杯盞擺設掉了一地,只剩下陳魚手裏那只杯子。

他喝了一口茶在嘴裏醞釀,一邊想着什麽。白霧走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開口,只說了句:“當心。”

白霧對這句話裏的意思表現出些許詫異,但陳魚的正色讓她沒心思想這句話本身。而是在想陳魚是不是知道什麽,又不願意說。

陳魚不是能藏得住話的人,是非輕重還是分得清。除非他也沒有确切的證據,如果只是他自己的猜測,那陳魚确實不會胡亂開口。

不念峰這種劇烈的地動,會是什麽東西?

自古以來,這種大規模的地動,要麽是兇獸作祟,要麽就是關乎凡間國運的靈脈遭人侵襲,再有就是……大妖将成。

究竟是哪一種,也只有看了才知道。

外面早已不是原來山水悠悠草木悅心的樣子,天空深灰,無日無月,也不知是白天還是夜裏。跨出如海的大門,就仿佛一腳踩進混沌,背後的院子隐沒不見,眼前只一派濃濃的灰霧掩蓋所有,遮住山巒與視線。

每個人都有對未知的恐懼,這種像是被遮住眼睛的境遇,每走一步都不知道會踏進什麽地方。

江小桦被白霧化成人參揣在懷裏,他看不到外面,也不會害怕。

白霧步履輕盈,走的不徐不疾如履平地。散播方圓十裏的神識,一根草晃一下她都知道。

伸手摸了摸被她變成人參的江小桦,細小的參須輕輕碰了碰她的手指。她順手拎着參須就把江小桦從懷裏提出來,另一手托起一團光。

Advertisement

這光不大,只能照出他們兩人。

白霧擔心他傷還沒好,轉個手腕就把江小桦托在掌心裏。将他化出原身,變成袖珍的模樣。

“什麽時候醒的?”白霧說。“早知道你醒了,就把你留在院裏有陳魚照看了。”

江小桦還是不太能動,他爬起來盤腿坐了。“方才地震的時候晃醒的。”他低着頭,不太敢看白霧。“是不是我跟來會給你添亂?”

白霧瞅着他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心裏好笑,嘴上哄着。“怎麽會這麽想呢?我是怕你跟來太危險。你方才解蠱身體虛弱,應該卧床休息,好好養養身子。”

江小桦默了一瞬,擡起頭說:“我也怕姐姐會有危險,我得跟着、看着。”

他眼睛大大的,飄着幾分盲目的自信。好像他跟着來了,就真能保護別人似的。

不說別的,這份心意就很好。白霧笑出聲,說:“甚好甚好,跟着,看着。”

小徒弟的擔心與關切溢于言表,這是一大進步。增進師徒感情,以後修行都大有助益。

她說:“有我在,你也不會有危險。我認真想了想,把你帶出來也好,跟着陳魚我倒是會擔心。”白霧邊走邊說:“雖然有邵羽和唐若竹在,但這兩個人擋不住陳魚那張嘴。”

江小桦不太明白。“這位陳先生曾經做過什麽嗎?”

白霧搖頭。“沒有,他啊,說起來還是堂堂天界醫官,做的是救死扶傷的事。他就是嘴太毒,很多人受不住,但他人是好的。”

天界?那是什麽樣的地方?是人們常常燒香供奉的神嗎?如果陳先生是天界醫官,那……姐姐呢?

可是江小桦沒問,那不是他能夠理解的世界。如果白霧不講給他聽,他也不會主動提及。

江小桦哦了一聲。“如此說來,這位陳先生應該算姐姐的朋友。”

“算。”白霧想了想又說:“方才與你說的陳魚,還有那天你見過的那位姐姐,她名瓊櫻,下次見到的話就喊小師叔吧。”

“那我要叫你……”師父嗎?

“不用。”江小桦沒說完,白霧就知道他要問什麽,這個問題她想過了。“現在這樣很好,你叫我姐姐我聽着順耳了,你也叫的熟悉了,何必再改。”

白霧從來不太注重這些細枝末節,反正江小桦是她徒弟。這是她告了天柱、發了通靈信、結了契約的事實,天下人都知道,不必字字句句都是師父。經常把輩分規矩挂在嘴邊,反而會使兩個人生疏。他已經是這般小心翼翼的心性了,将來做事蹑手蹑腳怎麽辦?

白霧想的是如何更好的培養江小桦的性格與品質,在她看來,這些比修為重要。

江小桦不知在想什麽,輕輕的道了一聲好。

聲音不高,但又很認真。

這種語氣讓白霧懷疑自己方才是不是講了什麽金科玉律,好像到他耳朵裏,他要記一輩子似的。

但她回想方才的對話,感覺也沒什麽特別之處。

白霧低頭看他,只能看到一個烏黑的頭頂。她拿手指戳了戳,剛想說話,遠方忽然傳來異樣,一陣氣流波動如風過山崗。

白霧停住腳步,側目望着那個方向。細聽之下,那處傳來一些鈍器入土的聲音,很有節奏。

“怎麽了?”江小桦問。

白霧把食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用傳心鏡問江小桦說:“那邊有動靜,我們去看看。”

江小桦這才擡頭環顧四周。

“這裏……好奇怪。”

白霧:“這裏大約是處虛幻之境,所以看到的都不是真的。”她想了想,問:“你要不要到我懷裏來?”

江小桦:“……”

可能白霧也覺得這句話說出來有歧義,她解釋道:“虛幻之境往往危機四伏,你進來比較安全。”

江小桦:“……我到姐姐袖袋裏吧。”

白霧:“也好,我袖袋裏有人參,你餓了沒有?趁機會吃幾口墊一墊。”

江小桦:“……”

他忽然想起之前白霧說過的話,她叫他吃人參,說是吃完了她買,買大的。

江小桦心頭忍不住一陣溫暖,鑽進白霧的袖袋。

白霧看着他進去,拎着袖口問:“上次我給你那個人參娃娃呢?”

江小桦把小人參掏出來拿給白霧看。

白霧一彈指,光點沒入小人參的額頭。小人參忽然動了一下,江小桦下意識松開手,小人參在地上打了個滾站起來,晃晃腦袋扭扭脖子伸伸胳膊腿兒,最後也學着江小桦的樣子盤腿一坐,很正經的開口了。

“師兄好。”

江小桦:“……”

這件事情對他來說有點奇怪,他指着小人參看白霧,滿臉的問號。

白霧看着一大一小兩個人在她袖袋裏尴尬的對坐着,忍俊不禁。“怕你無聊,讓他陪陪你。”

江小桦想的卻不是這個。

“他叫我……師兄?”

小人參感覺到什麽似的,一臉無辜的回頭看白霧,歪着腦袋問:“不可以叫師兄嗎?”

白霧搖搖頭。

小人參問:“那應該叫什麽呢?”

白霧想了想,這确實是個問題。小人參是她造出來給江小桦解悶兒的,但是它應該怎麽稱呼自己呢?

不遠處又是一陣響動,白霧看着江小桦說:“我此生大約只有你一個徒弟,所以你要努力修行。至于小人參,它以後會是你的夥伴,你就給它取個名吧。”

她說完垂下手,攏了攏袖子,順手捏住袖口,朝着那處響動而去。

他們兩個的事情就讓他們兩個自己商量去。

一陣穿行過後,前面出現一面水幕。水幕背後隐約可見綠樹山村,炊煙袅袅。白霧擡腳穿過水幕,陽光照在她的身上,卻沒有溫度。她站在田埂上,面前是分割規整的田地,就像有人拿尺子丈量分割過。

有個人在田裏頂着太陽揮舞鋤頭,白霧之前聽到的就是這種聲音。

田裏種着東西,仿佛一顆沒有見過的花,植株不高,花苞很大,花苞底下兩片葉子卻很小,仿佛生出來只是為了好看。放眼望去,滿滿一田地,都是這種東西。

有風吹過,卻沒有拂動白霧的發絲,因為她不屬于這裏。

這裏,像是一個人隐匿極深,從不對外洩露的夢。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這個夢是誰的就可想而知。那個田裏耕地的人,也只會是他。

像是為了印證白霧的想法,耕地的人直起腰拉過脖子上的毛衣擦汗,順帶擡起頭望了一眼太陽,毛巾順勢在脖子上也擦了一圈。

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杜墨樹。

此時的杜墨樹相對年輕,一頭黑發,臉上也沒有太多滄桑,看起來就像是二十多歲。仔細想想,就是他成仙飛升以後的樣子。

可他飛升以後理應是天上的仙官,怎麽會在下界種地?那只有一種可能,這是自請下界以後的杜墨樹。

“怎麽樣?”江小桦用傳心鏡問白霧。

白霧說:“找到了一處山村,看起來環境還不錯。”

白霧話裏聽不出什麽,但她面上卻算不上晴天,看着杜墨樹的眼神都帶着幾分寒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