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愛狗從我做起
時間回到最終圍剿行動的半個月前。
當公安聯合FBI等機構為追捕組織成員、搗毀組織據點而忙得焦頭爛額時,稻見已經跟着安裝在伏特加身上的發信器,一路追到了鳥取縣。
她把東京鬧得天翻地覆,作為直接負責人,琴酒必定會親自到組織Boss面前進行彙報。他向來謹慎多疑,監聽和定位都不太容易,但伏特加就好對付多了。反正這兩個人整日一起行動,宛如連體嬰兒,無論揪住哪個都沒有差別。
發信器在第三天被發現了,最後的位置就在鳥取縣。信號徹底消失之前,稻見在耳機這頭聽見了琴酒氣急敗壞的大吼,禁不住捂着肚子笑倒在了床上。
沒能知道具體位置,但她有的是辦法引蛇出洞。
想來琴酒也知道稻見會追過來,加班加點地在鳥取縣的地界裏準備好了迎接活動,讓她久違地大幹了一場。在解決掉第五波還是第六波組織派來的殺手,還順便又燒了幾個基地之後,組織那邊終于坐不住了。
一個自稱朗姆的人找上門來,開門見山地對她說:“Boss要見你。”
稻見心滿意足地跟着去了。
然後在南部的深山老林裏,她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組織Boss的藏身處,一座看起來年代久遠,但設施相當現代化的豪華公館。
“見您一面可真不容易,先生。”
話雖這麽說,擺在稻見面前的,事實上只是一個幾乎占滿了整面牆的液晶顯示屏。
“‘烏丸’,你可以這樣來稱呼我。”屏幕中坐在轉輪椅上的中年男性做出了一個表示友好的手勢,語氣溫和地開口,“彼此彼此,稻見小姐,我這邊也久仰大名了。”
稻見撐着下巴,沒有接話,暗自在腦海中把朗姆帶自己進來時兜兜轉轉的路線又重現了一遍。
“獨自一人,沒有支援,沒有後勤,卻還是把我們派去的所有人都打敗了。真不愧是東歐的飓風。”自稱“烏丸”的男人繼續不緊不慢地說着,即便是提起死去的手下,也始終保持着雲淡風輕的笑臉,“如何,稻見小姐,只要我們聯手,這個國家——還有這整個世界,早晚都是囊中之物。”
烏丸說着,甚至忍不住朝前探了探身體。
這一番中二發言聽下來,稻見尴尬得都快用腳趾扣出一個本州島,但面上卻還是得神色不改地維持着高冷嚣張的形象。
“可以啊,那麽作為傭金……我要你們的數據庫。”黑發女人幹脆利落地答道,爾後安然往椅背上一靠,好整以暇地又補充了一句,“全部的權限,所有的資料。”
屏幕裏的烏丸肉眼可見地愣了一下。沒等他反應過來稻見話中的意思,就見女人晃了晃翹起來的一條腿,接着說:
“請我幹活可是很貴的,何況是這麽大的一票,幾張紙鈔可打發不了我。信息——信息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值錢的東西,讓無數人喪命又讓無數人得以活命。既然您提出了深層次的合作計劃,那麽情報共享就是最基本的誠意。您覺得呢,烏丸先生?”
稻見話音未落,烏丸還沒表态,一旁的朗姆先聽不下去了:
“荒謬!簡直是獅子大開口——”
什麽深層合作?什麽情報共享?無稽之談!這女人分明不懷好意,她是看中了這個組織,不知好歹地想要掌握它……甚至是吞掉它!
“玩笑是不能這麽開的,飓風。我承認我很欣賞你的能力,年輕人,但你會為這些天所有的言行付出代價。”
烏丸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差,先前虛僞的和善不複存在,陰沉的目光透過巨大的顯示屏,牢牢攫住坐在會客室沙發上的黑發女人。
“這裏——”
他伸出食指,用力地向腳下指了指,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惡狠狠的低吼。
“這個國家——是我的地盤、我的王國、我的領域!即便是一陣飓風,也休想掀翻它。”
明晃晃的威脅砸在空曠的房間裏,哪怕是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烏丸身上所釋放的巨大威壓。此刻的Boss是真的怒火滔天。意識到這一點的朗姆禁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垂在身側的雙手頗為緊張地握緊了拳。
但直面烏丸的女人卻不為所動,她只是放下了疊在右腿上的左腿,照舊擺着一張游刃有餘的臉孔,從容地開了口:
“那真遺憾,烏丸先生。您至少應該清楚,這個計劃,只有我能幫您完成。”
最後一個字落下,稻見忽地彎腰往前一滾。幾乎是同時,三發子彈打在了沙發靠背上,讓人不禁為上好的真皮感到惋惜。
朗姆沒能突襲成功,不爽地“啧”了一聲,舉着槍向前走過去。稻見将耳朵貼在地上,計算着敵人的距離,然後擡腳頂上沙發底座,用力地踹了出去,直接将猝不及防的朗姆撞得一個趔趄,尚未穩住身形,又被看準時機竄過來的女人一把擰住手臂。
手|槍掉到地上,被稻見踢到一邊,兩人就此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近身戰鬥,最終以稻見奪走小刀,插進了朗姆的心髒上告終。
稻見撿起槍,對準了顯示屏裏冷眼旁觀的中年男人。
“你會付出代價的。你們都會付出代價的。”
她扣下了扳機。
屏幕發出兩下“滋滋”的電流聲,然後歸于黑暗。
會客室的門外響起了騷動的聲音,稻見收起小刀,又從朗姆身上摸出幾盒彈匣,給手中的槍換了彈,然後開門走了出去。
今天在進來見組織Boss之前,她被搜了身,沒帶着武器。
不過問題不大。
一個小時之後(準确來講是五十八分鐘),貝爾摩德挂斷了電話,神色不妙地說道:“追丢了。”
烏丸冷笑了一聲。他臉上的憤怒仍未完全消退,但對于這樣的結果,似乎也沒有太多地感到意外。
“可以了,讓琴酒回來吧。”
“就這麽算了?到剛才為止,她至少殺了我們一百個人。”
“現在繼續緊追不放,也只會讓這個數字接着增加。”
“但是……”
“不用擔心。”烏丸擡起一只手,制止了貝爾摩德的反駁,胸有成竹地篤定道,“她還會回來的。”
事實證明,Boss的判斷是正确的。
從朗姆在公館裏向她開槍的那一刻起,托卡伊便算是與組織徹底撕破了臉。事到如今,這個野心勃勃的女人已經完全不打算隐藏她的獠牙。
稻見的目标是組織的數據庫,以及烏丸本人。為此,她一定還會再回到這座公館,徹底打碎那張礙眼的顯示屏,闖到Boss的真身面前。
組織自然在周邊布好了天羅地網,準備為遠道而來的客人送上一份永生難忘的見面禮。依托地形優勢,公館四周的高處安排了一圈狙擊手,不間斷地監視着附近的動向。全副武裝的士兵負責地面上的警戒,館內和館外的人手加起來超過五十個,輪流巡邏,确保萬無一失。
基安蒂對這突如其來的加班有些不滿,但一想到即将親手狙中傳說中的“飓風”,又一陣興奮地舔了舔嘴唇。
“二號位,安全。”
例行報告完,她關上耳麥,手掌還沒來得及從臉頰邊挪開,腦後就突然多了一個彈孔。
稻見踢開基安蒂的屍體,拿過她的狙擊|槍,透過準鏡與五百碼之外的科恩對視了一下。她送上一個微笑,然後一槍打中了對方的頭。
太弱了吧,連她一個人都打不過,還想稱霸世界呢?
傭兵界的都市傳說在心中把這個破爛組織給從頭到腳鄙視了一遍,手上利落地把槍管怼進一個士兵的頭盔護目鏡裏,“砰砰”補了兩槍。
也就這一身的防彈裝備還算不錯,多費了她幾顆大威力的獵|鹿|彈。
稻見想着,把打空了的霰|彈|槍随手一丢,把另一把卡|賓|槍挂到肩上。然後她又從口袋裏摸出一個打火機,點燃之後往背後扔了出去。
火焰在半空中飛出一道漂亮的弧線,最後落在漆黑的摩托車上,把她來時使用的交通工具燒得稀巴爛。
滾燙的溫度彌漫開來,但稻見沒有回頭去看。
她推開了公館的大門。
這注定不是一個平靜的夜晚。
鳥取縣深山的神秘公館裏此起彼伏地響起槍聲。連發的步|槍彈能夠近距離擊穿防彈背心,或者照着頭盔與衣物之間那一截未被保護到的脖子攻擊。在過去的很多年裏,這種程度的戰鬥對她而言都是家常便飯。她七歲開始接受訓練,八歲就作為童子兵被送上戰場。她見過真正的戰争,見過一群世界上最窮兇極惡的□□,開着裝滿炸彈的汽車撞向軍用坦克。
戰場上的人命就像咖啡廳裏的飲料,無限供應、免費續杯。在那裏不斷堆積的屍體、不斷流淌的鮮血,遠不是這幫藏身在城市暗處的犯罪者所能想象的。
黑發的女人靠在掩體後面,永遠在精準把握的時機伸出手,然後朝着精準的方位扣下扳機。兩槍軀幹加一槍頭,世界上最簡單易懂的射擊法,用在恰當的人手中,就是最無懈可擊的進攻。
子彈穿透頭顱、刀刃劃開動脈。稻見踩過一灘粘稠的血,在行走的路線上留下一串猩紅的腳印。她擡起頭,看見銀白色長發的男人從樓梯拐角的陰影裏現身。
“你好啊,琴酒。”
“托卡伊——你果真是個老鼠。”
“你一定要用這麽惡心的比喻嗎。”稻見歪了歪腦袋,“我們只是談崩了一樁生意。”
回答她的是一聲暴戾的冷笑,以及飛速襲來的子彈。
在這幫不堪一擊的罪犯裏,琴酒或許是個例外。
黑發女人擡腿往對方兩腿中間踹了一腳,用力掙脫了鉗制。然後她撿起地上的槍,邊翻滾着躲開琴酒惱火的攻擊,邊摸出身上僅剩的彈匣。
她還有五發子彈,而琴酒現在——應該已經一發都沒有了。
稻見半跪在地上,借着腰腹的力量猛地轉身。
格|洛|克19型半自動手|槍對準了黑衣組織第一殺手,照門與準星的延長線終點上,是空倉挂機的伯|萊|塔92F。
琴酒捂住中彈的胸口,鮮血湧了出來,把一身黑衣染上紅色。
他踉跄着後退,靠上牆壁,慢慢地滑倒了下去。
潔白的牆紙上擦過一道刺目的血痕。
“……飓風,你這怪物。”
“彼此彼此。”
頭頂上空傳來了震動聲,是烏丸準備乘坐直升機逃離公館。稻見用槍頂上琴酒的腦門,當着他的面,打開那部翻蓋手機,按下一個按鍵。
劇烈的爆炸蓋過了引擎與螺旋槳的轟鳴。
“我剛剛好像聽說貝爾摩德去了電腦室。”
她又按了一下手機,随後又是一聲爆炸。
“希望她沒事。”
槍響了。
作為一個龐大組織的幕後領導人,烏丸無疑是非常有手段的。他懂得如何籠絡人心,好比懂得如何斂財。他在這個萬人敬仰又萬人畏懼的位置上太久了,自然而然地生出了剛愎自用的傲慢。
他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他以為自己看透了所有人。這種執拗的自大,只要出現一點點的苗頭,就會成為一個弱點。而稻見就用最為直接、最為暴力的手段将它放大,就從這道裂縫裏,摧毀了對方苦心經營數十年的全部心血。
只有她有機會去完成這一場孤注一擲的豪賭。
只有她能做得到。
直到臨死前的那一刻,烏丸都不相信這個傭兵女人真的會不顧一切、不計後果地殺了他。
“你真是令人……驚嘆。你天生就是這個世界的人,飓風,你……”
烏丸幾近瘋癫的嗓音在槍響下戛然而止。
深山裏的公館安靜了下來。
稻見緩慢地走下樓梯,踱步到大廳的中央。隔着掉落在地的水晶吊燈,她看見了最後一個目标。
她朝前開了一槍,打中了伏特加的肩膀,讓正在倉皇逃跑的黑衣男人直接撲到了大門上。
或許,只有眼前這個人才真正了解一切的起因。
“你、你是為了那只……”
伏特加沒能說完這句話就咽了氣,身體倒下的重量讓大門向兩側打開。
有那麽一瞬間,稻見被館外的一束束探照燈燈光晃了一下。她眯了眯眼,利落地解下腰間綁着的整整三個手|槍套,還有已經完全空蕩蕩的彈匣套。在無人注意到的地方,某個小口袋裏滾出了一枚發信器。
她的槍裏還有最後一發子彈,無疑也是在計劃之中的。
适應了光線的眼睛向前方望去,明亮的金發在這樣氣氛壓抑的晚上,簡直像是太陽一樣耀眼。
降谷零就站在那裏,頭一次見他穿上了公安警察的制服,确實與稻見想象中一樣帥氣、奪目、正義凜然。
反倒是她自己,渾身上下都是血,散開的頭發黏在臉頰和脖頸上,狼狽得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如果正如烏丸那句未完的遺言所說,她生來就該下地獄,那麽至少……下地獄的人有她一個就足夠了。
槍管頂上太陽穴的觸感并不算陌生,她早在很多年前就料想過自己的死亡。有研究表明,連續一周重複同一件事,就會養成習慣。而稻見曾連續觸摸死亡将近二十年,死神便也變得不那麽可怕了。
但唯獨有一件事,有一個人——
沖過來的金發身影、以及他臉上所顯露的焦急都清楚地印在了視網膜上,再一同地刻進記憶裏。
唯獨在這個人面前,她應該露出微笑才對。
“砰——”
稻見倏然睜大了雙眼。
剛剛那一下短促的槍聲,不是來自于她,而是來自于——
7.62毫米步|槍彈以一個極為刁鑽的角度擊中了女人手上的槍,在她的小臂和臉頰上留下兩道擦傷。
四點鐘方向?不對,是另一邊……七點鐘?!
稻見猛地扭頭望向彈道的源頭,神情幾近驚愕。
不會吧?
那個距離、那個角度……就連組織都沒有在那個位置安排狙擊手,因為要從那裏瞄準公館門口,實在是太別扭了,更別提直接打掉了她的槍……
稻見忽地愣住,一個名字浮現在了腦海裏。
就在這個瞬間,降谷飛快地從防爆盾後沖過來,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手腕,踢遠了她的槍。
“加賀裏、加賀裏……!”
降谷簡直渾身都在發抖,從頭到腳,從裏到外,從按住她的手臂,到不停重複着同一個名字的嗓音。
他心有餘悸地緊緊抱住稻見,抱得很用力,幾乎要将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他臉頰貼在女人的脖子上,一樣冷冰冰的溫度相撞,不知道是誰能溫暖誰。他像是在用這樣的方式來确認脈搏的跳動。
而稻見沒有動。她眨了眨眼,輕顫的睫毛上終于抖落下幾顆晶瑩的淚珠。
現場的警員被這樣的發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稻見的餘光瞥見風見小跑過來,有些為難地叫了一聲:“降谷先生……?”
于是她出了一口氣,擡起手,推了推降谷的肩膀。
“我的電腦裏……有你們想要的東西。你知道密碼。”
稻見湊近金發男人的耳邊,輕聲地念出一句,緊接着便感到懷抱住她的身體一僵。
風見站在他們的不遠處,擡高聲音又喊了一下,像是在提醒,也像是在警告。
降谷慢慢地擡起頭,露出微微合攏的眉毛和有些發紅的眼圈。他動了動嘴唇,看着面前的女人慢慢擡起雙手,手腕并攏,沒有捏緊的拳頭軟綿綿地落在他的胸膛上。
他抿了一下嘴唇,試圖讓幹澀的唇瓣稍稍變得柔軟濕潤一些,然後張開手掌蓋住了胸前的手,在彎曲的指節上落下一個吻。
“三時……十五分。”
降谷深吸了一口氣,聲音仍舊有些顫抖。
“……托卡伊,确保。”
冰涼的手铐落在了潔白的腕上。
——“辛苦了,警官先生。”
對黑衣組織的總攻以勝利告終,這一點毫無疑問,但對于公安和FBI的後續搜查來說,最大的問題恰恰在于,這個結果實在是太過“大獲全勝”了。
從組織Boss烏丸到核心代號成員琴酒和貝爾摩德之流,全都死了,唯一被捕的托卡伊卻是個加入還不到一年的新成員,還是導致現在這種尴尬局面的罪魁禍首——把組織成員都殺了也就算了,這瘋女人還炸了公館的電腦室,包括APTX-4869在內的諸多藥物研究資料,眨眼間全都化為了灰燼。
柯南簡直要急死了。反倒是灰原在震驚過後,默默在心裏為托卡伊拍手叫好。
作為藥物研發團隊的領頭人,她很清楚那些研究數據有多麽珍貴——相應的,也就有多麽危險。組織進行的生物研究和人體實驗,絕對都不是什麽好東西,要麽能殺人于無形,要麽會摧毀一切的倫理道德。別說是落入心懷不軌的壞人手中,即便是正常地鑽研下去,也難保不會出事。
這就是潘多拉魔盒,一旦打開便萬劫不複。雖然很對不起小偵探,但灰原不得不承認,毀掉它,讓誰也得不到它,是最為明智的選擇。
然而,出乎他們的意料,在柯南急得團團轉的第三天,金發的公安找上門來,悄悄地交給了灰原一個U盤。
“拿去研究解藥吧。”降谷平靜地說道。
戴着眼鏡的男孩滿臉驚詫地跑過來,抓着降谷的外套連連追問到底怎麽回事。但降谷只是搖了搖頭,拍了拍柯南的腦袋,又沖灰原擡了擡下巴。
“加油吧。”
後來柯南仔細一想就想明白了:資料是稻見在毀掉電腦室之前為他們留下來的,只有她有機會做到這件事。
事實也的确如此。托卡伊被逮捕後,公安搜查了她留下的全部物品。她曾在鳥取縣入住一家小旅館,房間裏還留有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和電子設備。降谷按照她說過的話,找到了筆記本電腦。
開機密碼是六位字母:nadeko,撫子。一切以這個名字開始,現在也以它結束。
搜查自然也沒有放過稻見在米花町租住的公寓,就是當時的安室隔壁的那間。
已經不再使用這個假名的金發公安久違地推開門,第一次以降谷零的身份走進了公寓。入眼的一切都還很熟悉,家具擺設還是稻見最後離開這裏時的樣子。降谷走過客廳,走進卧室,幾乎還記得屋主人的習慣和喜好:她喜歡坐在那張沙發上,雙腿蜷起來,窩在柔軟的布料裏刷寵物博主的動态;或者撐着下巴坐在餐桌前,邊看電視,邊小口喝着玻璃杯裏的脫脂牛奶。
降谷打開卧室床頭櫃的抽屜,從底層抽出那張撫子的照片,用拇指的指肚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起來。
他似乎發了一會兒呆,片晌後聽到虛掩着的門外響起下屬的聲音,似乎在問他卧室裏有什麽問題。
“沒有。這裏沒有問題。”
他将照片收進自己的口袋,坦然地回答道。
第二天,降谷拿着一個文件夾,敲開了黑田理事官辦公室的大門:“早上好,理事官,我是來……”
降谷一愣,目光落在了坐在一旁的陌生女性身上,似乎對辦公室裏出現第三個人感到有些意外。
“降谷君,你來得正好。”黑田站起身,介紹道,“這位是夏目少佐,來自情報本部聯合情報部。上次內田大佐遭遇襲擊的事情,就是由她負責調查的。”
身穿西服套裝的女人推了一下眼鏡,面無表情地伸出手:“夏目百合,幸會,降谷警官。”
“……降谷零。”降谷微微皺了一下眉,禮節性地與夏目握了一下手,一觸即分,“情報本部的人來做什麽?”
“那麽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夏目看了一眼黑田,又看了一眼降谷,神情倨傲,口氣冷硬,“你們近期逮捕的嫌疑人裏,有一個名叫‘稻見加賀裏’的女人,我希望能夠把她移交給情報本部。”
“——不可能。”
“請先聽我說完,降谷先生。稻見相關的身份檔案,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一直都是由情報本部在進行管理。把她交給我們會更方便,詳細的處理結果也會為公安開放查閱的權限,你們什麽也不會損失,這樣如何?”
“還是一樣的回答,她的事不需要防衛省插手。”降谷毫不猶豫地說道,然後看也沒再看夏目一眼,徑直走到黑田面前,把手中的文件夾遞了過去,“我今天就是為此而來的,理事官。這是我準備向您提交的協助人申請材料,之前拜托風見幫忙要的名額已經批下來了,只是還沒來得及辦完手續。”
“協助人?你是說……”
黑田有些意外地接過文件夾,剛剛翻開第一頁,卻突然接到一個電話,說是搜查一課那邊有個會議要參加,便讓降谷和夏目先談,他離開一下。
夏目看着降谷關上門又走回來,在他的示意下坐回了辦公室裏用來會客的小沙發上。
“你要讓她當公安協助人?”她意味不明地發出一聲輕輕的感嘆,然後交疊起雙腿,壓低聲音說道,“我必須要告訴你,警官。這個女人身上牽扯到防衛省的重要機密,我們不能放任……”
“機密?我看應該是醜聞吧。”
降谷抱胸坐到對面,還沒等夏目把話說完,便冷不丁地打斷。他的口氣充滿諷刺,讓對方鏡片後的目光陡然一凜。
“我說對了嗎,少佐女士?當年讓她流落歐洲,被武裝組織劫走的那次恐怖襲擊……與防衛省有關?”
“……這是她告訴你的?”
“別誤會,她沒有對我提過,這些只不過是我的推測。當然,看你的反應,我應該猜得差不多?”
降谷沒有說謊,他只是想到了稻見曾經說過的那句話,說她即便是死,也絕對不會去為防衛省做事。
現在一切都說得通了。
如果當年害死稻見的親人和朋友,害得她被□□抓走的幕後推力有防衛省的手筆,那麽稻見就掌握了一樁巨大的醜聞,她的存在本身就是赤|裸裸的鐵證。
以那些上層官僚一貫的作風,必定要想方設法解決這個隐患。也許之前他們忌憚稻見的實力,不好出手,現在為了組織的事情,她鬧了這麽大的一出,落在了公安手裏,防衛省的人便終于覺得自己找到了對付她的由頭和突破口。
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們當然要抓住。
降谷已經能預料得到,如果稻見真的被移交給情報本部,她整個後半生都別想再過上正常的生活。甚至,有可能……會被直接滅口。
然後公安只會收到一份語焉不詳、半真半假的調查報告。
稻見她……正是看穿了這一點,才會在那個時候選擇将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也正是因此,她甚至可以接受作為犯罪組織成員的波本,卻沒辦法面對作為公安警察的降谷零。
她早就已經下定決心,要用自己的死,狠狠地往防衛省的臉上抽一個響亮的耳光。
……想起這件事就來氣。
笨蛋嗎,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為什麽就不肯多相信他一點?
“聽着,降谷先生,我不能告訴你詳細內容,但是那次事件……是一個失誤。當年的相關者……”
“她不會說出去的。加賀裏不會做這種事。”
“……我知道。”降谷下意識講出的稱呼讓夏目微微一愣,眼神中帶上了些許審視和探究,口氣卻似乎不那麽強硬了,“但即便你我都相信她,高層也很難相信。”
降谷聽了這話,禁不住冷哼一聲,咄咄逼人的目光牢牢盯住對面的女性。
“為了你們自己的一個……失誤,就要想方設法地堵上受害人的嘴?一邊在心裏怕得要死,一邊卻又恬不知恥地要利用她。你們就是這麽保護國家的?就是這麽保護一個合法的日本公民的?!”
說到後面,他似乎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态,停下來放松了一下繃緊的身體,慢慢地平複起有些急促的呼吸。
“少扯些冠冕堂皇的大話,你們只是在保護那些人的官職和權力。”
“哇哦。”夏目不帶感情地感嘆了一聲,“我可唯獨不想被公安這麽說。”
“我們不一樣。”
“是嗎。”
兩個人面對面坐着,沉默了幾秒鐘。
夏目先開了口。
“我可以見她一面嗎?”她推了一下眼鏡,毫不避諱地直視神情肅然的金發男人,“僅僅……以我個人的名義。”
作者有話要說:
dbq,我實在沒控制住,寫爽了hhhhh結局得再來一章,不過該交代的基本也都交代了,下章繼續處理一下遺留問題就完事了
你們現在都知道人沒死了吧,所以一定會he的!你們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零哥啊,他一定會保護好加賀裏的!!(無辜.jpg
簡單來講,這章他們在争的其實就是↓
夏目:交給我,我來給她收拾爛攤子。
降谷:你的方案我不滿意,讓我來。
下章真的會完結了,這次是真的()
so……番外你們想看點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