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青年聞言臉色一變,當即轉過身去。
“是誰在胡說八道?”
只見一個頭高挑的男子搖着折扇徐徐走出,他着一襲白衣,青絲被松松绾起,一雙細長桃花眼微微上揚着,嘴角噙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看起來輕佻又多情。
走近了些,吊兒郎當的口吻聽得更為清晰:“可不就是這位小兄弟你自己嗎?”
青年冷哼一聲,不以為然道:“分明是她在偷工減料,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是我在訛她?”
男子從容收起折扇,扇柄一端擡起,在青年的衣側點上一點:“證據麽,這不就是嗎?”
扇柄指着的地方正是一小塊白色奶油,就像是被不經意間蹭上去的一樣。
男子很輕地歪了下頭,眼中笑意更甚:“要是在下方才沒看錯的話,小兄弟你怕是用手指将這夾餡揩了個幹淨,順手就擦在衣角處了吧?”
青年臉色瞬間漲得通紅,他慌忙将那點奶油拭去,結結巴巴道:“你,你胡說,這只是我不小心蹭着的白灰,才不是什麽夾餡。”
“哦?那可否請小兄弟你将手伸出來讓大家聞聞,上面是否有這位姑娘做的夾餡的氣味。”
話已至此,圍觀的人心裏早就明白了個透徹。“就是,這姑娘做的夾餡味道又香又甜,只要是吃過的人,一聞就能聞出來。”
“你既然一口咬定你沒有訛這位姑娘,那你剛剛擦那麽快做什麽,該不會是心虛了吧。”
青年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只能狠狠瞪着男子,又轉頭指着樓淡月的鼻尖道:“今日我暫且就放過你,以後可就沒這麽容易了。”
說罷,便擠開身邊的人,憤憤離開。
樓淡月沒好氣地朝青年的背影白了一眼,誰放過誰還不一定呢。
有人不平道:“姑娘,就這樣輕易讓他走了?”
“算了吧,大家都是來買東西的,沒必要因為這種事鬧得不愉快。”
注意到白衣男子轉身欲走,樓淡月忙叫住他:“公子請留步。”
男子偏過頭來,挑一挑眉:“姑娘還有何事?”
樓淡月猝不及防對上男子清淺含笑的眸子,恍惚間竟啞了聲。
她輕咳兩聲,然後才面不改色道。
“今日多謝公子相助,我沒什麽能報答公子的,如若公子不嫌棄的話,就請公子收下我做的糕點吧。”
等等,她什麽時候說起話來也變得這樣文绉绉了。
男子的目光在奧利奧和小面包上流連幾番,片刻後低低笑了。
“姑娘的心意在下心領了,不過姑娘你營生也不容易,倘若今後有機會的話,在下再來買姑娘的糕點罷。”說罷,搖着折扇離開。
直到男子的身影再也看不見了,人群裏才小聲議論起來。
“這公子長得可真俊吶,話說我瞧着怎麽還有幾分眼熟。”
“該不是那位宋掌櫃吧?”
“诶,你這麽一說還真像是他,沒想到在這兒看見他了。”
宋掌櫃?
樓淡月抿了下唇,沒想到是和原主那位竹馬一個姓氏,不過人倒是比宋直好多了。
她收起心思,繼續賣未賣完的奧利奧和小面包。
很快有人發現了小面包松軟甜口的秘密,不僅奧利奧盡數賣了出去,樓淡月用來試水的五個小面包也全賣空了。
樓淡月收揀起竹籃,數着新進賬的銅錢樂開了花。
原主生活的這個時代歷史上并未記載過,但從原主的記憶來看,也稱得上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三、四兩銀子約莫就足夠普通人家花上一年,照這樣下去,她不到一個月時間就能掙足這麽多的銀兩。
回李家的路上,樓淡月順道買了斤陳米。
她可不想每頓都餓着肚子喝那寡淡的白粥,再眼巴巴盯着超市空間裏的零食不敢下手。
到了李家門口,正巧碰上李玉,她揚了揚手裏的東西,喜道:“樓姑娘,你瞧,我帶什麽東西回來了?”
“青菜?”
李玉點點頭:“今日我去酒館裏做工,掌櫃嫌這菜不新鮮了,就讓我給帶回來了。”
樓淡月将米提至她跟前晃了晃,跟着笑了:“那你看我又帶了什麽?”
“是米?”李玉驚呼出聲,“樓姑娘,這是你買回來的?”
“嗯,畢竟我總不能在你們家白吃白住吧。”
“樓姑娘這說的是什麽話,你救了我,又給了我饅頭吃,如今還......”
樓淡月擺擺手,打住李玉的“長篇大論”:“行了行了,這米買回來又不是給你一人吃的,就當是我交的借住費吧。”
“那好吧,”李玉接過米,忽然想起什麽,“對了樓姑娘,你今日怎得起這麽早,我出去做工的時候,你房間裏就沒人了。”
樓淡月喉頭一梗,怔了半晌才搪塞應道:“我閑來無事,就随便出去轉了轉。”
李玉狐疑地看她一眼,明顯是樓淡月的說辭沒能說服她。
但轉念一想,這畢竟是樓淡月的私事,她沒有立場過問,也就不再說話了。
午飯是由樓淡月親自下的廚,材料簡單,她就只做了道蒜蓉青菜。
先将青菜去根洗淨,又從後院裏拔來一株野生大蒜切成碎末,讓李玉生好火後,加水燒開後撒入僅剩的鹽調味,放入青菜焯水去生,再撈出備用。
另起油鍋燒熱,加入蒜末炒出香味,再淋上李玉去年冬天腌好的辣椒醬,翻炒均勻,倒入焯水後的青菜,使其裹上湯汁。
再蓋上鍋蓋悶上半盞茶的時間,一道蒜蓉青菜就此成功出鍋。
有了蒜末和辣椒醬的調色,原本單調的青菜看起來可謂是色香味俱全,油汁挂在葉尖上,仿佛是剛被露水浸濕般的水靈光亮。
入口鮮嫩脆生,焯水時間恰到好處,咬起來嘎吱作響,搭配起米飯來更是絕上加絕。
即使是這樣簡單的一道菜,李玉和李張氏都誇得贊不絕口:“樓姑娘,沒想到你做菜竟如此好吃。”
樓淡月扒了兩口飯,心不在焉應道:“哪有,是你們過譽了。”
她心裏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李玉的疑惑算是給她提了個醒。
這樣長久在李家住下去并不是個辦法,李玉每日都要出去做工,萬一哪日在集市上碰上了她,難免會對她賣的那些零食來源産生懷疑。
她得趕緊攢夠錢,然後從李家搬出去。
懷揣着這樣的想法,樓淡月這頓飯吃得有些食不知味。
她匆匆吃過飯後又去了集市,四處打聽是否有空餘的房屋肯租售與人。
沒想到半天時間下來,真被樓淡月問到一家合适的。
房屋坐落在渠漢街附近,是最為簡單的一進院子。
房屋的主人是位姓孫的阿婆,據說是兒子在京城裏有了出息,做了官,便打算将孫阿婆一道接過去住,方便照料。
這間屋子自然而然就被閑置了起來。
樓淡月看上這一進院不僅僅是出于它便宜,更是因為它靠着渠漢街,那是寅州城最為繁華的街巷之一。
她早早就打算好了,日後定要在渠漢街盤下一間商鋪,若是能将屋子拿到手的話,她今後出攤也會方便不少。
只可惜房屋一年的租金便要二兩銀子,依樓淡月目前的情況自然是負擔不起的。
她好說歹說才将租金說少了兩百文,并先交了一百文作為定金,剩餘的于一個月內補齊。
有了這層原因,樓淡月出攤都勤快不少,每次帶去集市上賣的零食也比之前更加多樣。
短短十天時間,她就将租金掙了個七七八八。
眼看着很快就要搬離李玉家了,樓淡月也開始有意無意地在每位來買零食的顧客提及自己要換地方擺攤的事情。
不少人都表示會繼續去渠漢街支持她的生意,這也讓樓淡月寬心不少。
“你今後當真不在這兒擺攤了?”說話之人正是賣包子的小販。
雖說第一天擺攤的時候,小販一直在冷嘲熱諷樓淡月,不過樓淡月懶得同他計較,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兩人的關系倒稱得上是不溫不火。
樓淡月将小面包遞給顧客後,不鹹不淡地“嗯”了聲。
她瞟小販一眼:“這個問題你今天已經問過我四五次了,還要我回答幾次?”
小販盯着樓淡月的竹籃輕咳兩聲,好半天才支支吾吾道:“那個,我也要買一塊奧利奧。”
樓淡月不可置信地看向小販,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你剛才說什麽?”
她要是沒記錯的話,小販可是說過“這麽髒的東西還敢拿來賣”這樣的話,如今卻主動提出要買她的奧利奧吃。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打臉雖遲但到”吧。
小販漲紅了臉,從懷裏摸出五枚銅錢來遞給樓淡月:“我說我也要買一塊奧利奧。”
這麽多天時間下來,他可是親眼見證了樓淡月的小攤位賣的這些糕點有多麽賺錢,樓淡月一天的收入就抵得上他大半個月的營收,這讓他怎麽不又嫉又疑惑。
究竟是多好吃的東西才會讓這些顧客念念不忘、寧願花上兩個大包子的錢都要來買她的糕點?
既然如今樓淡月就要走了,那他得抓住最後的機會,親自挖掘出其中的奧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