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
衆人聞聲,臉色皆是一變,匆匆放下手中的烤串,往李玉聲音傳出的地方跑。
數宋藏和樓淡月的動作最快,一眼就看見李玉面前倒着個人。
至于李玉早已被吓得花容失色,一臉驚慌地望向兩人。
“宋掌櫃,樓姑娘,我剛一出來就見他倒在這裏了,這該如何是好?”
宋藏大步上前,俯身探起那人的鼻息:“還有氣。”
他很輕地将那人的腦袋偏了一偏,是名男子,十四五歲大的年紀,膚色暗黃,身形瘦削,額頭還有豆大的汗珠順着鬓間滑下。
見狀,宋藏抿了下唇:“應當是中暑了。”
雖然還沒入三伏天,但氣溫已經日漸升高,再加上這男子一看便屬于體質弱的那一類,中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樓淡月反應也十分迅速。
“先搬到食香閣裏去。”
平子和小徐連忙上前:“掌櫃的,讓我們來搬吧。”
“不礙事。”宋藏說着,也不管男子滿身的泥濘,迅速将他抱進了食香閣裏。
樓淡月和李玉很快将店裏的長凳都搬來并排起,做成一個簡易的木床形狀,将男子輕輕放在上面。
而宋藏則着手解開男子最表面上的一層衣衫散熱,礙于還有兩個姑娘在場,就沒有徹底褪下。
李玉迅速從後院找來一張幹淨的布帕,打濕過後,交由宋藏輕輕擦拭男子裸露在外的皮膚。
樓淡月忽然想起什麽:“對了,超市裏還有些涼茶沒喝完,我去端來。”
就着木碗将涼茶小心喂進男子口中,不多時,男子便悠悠轉醒。
睜眼看見一衆陌生面孔,男子有些驚慌,下意識想跑,若不是宋藏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他,說不定會直接從長凳上滾下來:“你們,你們是誰?”
宋藏:“小兄弟你莫怕,方才見你暈倒在外面,便将你擡了回來。”
男子眼裏的謹慎這才緩和了些,他喏喏道:“謝謝你們。”
從男子口中得知,他叫孫勝,家裏窮,還欠着不少外債,只能在附近碼頭當小工勉強過活。奈何碼頭主人又是個不講理的主兒,平日裏讓小工加倍做活不說,還經常克扣工錢。
然這些做小工的沒錢沒勢,哪裏敢和碼頭主人據理力争,搞不好連這來之不易的活計都會弄沒了,只得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
孫勝便是其中之一,碼頭主人不僅扣押了他近半月的工錢,今日還将卸貨裝載一類的貨全壓在他一人身上。
好不容易頂着炎炎烈日做完了活,回來的路上卻抵不住翻湧而來的饑餓脫力感,眼前一黑,便徹底昏厥過去。
将超市裏未賣出的零食贈出一部分給孫勝後,宋藏等人送走了他。
這場燒烤吃得也差不多了,樓淡月着手開始收拾燒烤用的器具,有些心不在焉。
宋藏看出樓淡月的不對勁,偏頭溫聲問:“樓掌櫃,怎麽了?”
樓淡月托着下巴,語氣罕見地有些悵然:“沒事,就是忽然覺着有些感慨。”
她一直以為這個時代國泰民安,人人享樂,如今碰上孫勝,再一想初次遇見李玉時的場面,才發現其實是她想得太過美好。
宋藏微垂眼眸,樓淡月那些話明明都悶在肚子裏,他卻好似将一切都看穿了似的,順着樓淡月的話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
“雖然每個人的日子過得不盡相同,但或許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樓淡月的眼睛倏然睜大,她怔怔地望向宋藏,反複咀嚼着他的後半截話。
“力所能及的事情......麽?”
翌日,天還未大亮。
李玉剛到淡月超市門口,就發現樓淡月已經在店外忙活開了。
她好奇問道:“樓姑娘,你這是在做什麽?”
樓淡月笑着給李玉展示她準備了一晚上的傑作——一塊木板。
上面是樓淡月用毛筆寫得歪歪扭扭的字。
“小店每日将免費贈予吃食果汁各十份于有需要的人,憑竹簽領取,贈完即止。”
字的最後還标注了一個小箭頭。
李玉本身并不識字,後來在樓淡月的幫助下才慢慢習得了一些基礎字樣,木板上的字也能認下個七七八八。
她順着箭頭的方向望去,果真發現了一個竹筒,裏面整齊放置着二十根竹簽:“樓姑娘,你這是?”
樓淡月歉意地摸摸鼻尖:“昨日聽過宋公子的話我深有感觸,想來想去只得出這麽一個法子來,不過今後可能要更麻煩你了。”
畢竟除了要招待平常的食客外,還要負責前來領免費吃食的人。
“這怎麽能叫麻煩呢,”李玉心裏對樓淡月的敬佩更甚,她不是不知道樓淡月心腸好,不過肯免費贈送吃食的,放眼望去整個寅州城裏,樓淡月還是第一人,“樓姑娘,你和宋掌櫃都是好人。”
樓淡月:“......”
這好人卡是不是發得太猝不及防了點。
同昨日的慘淡經營相比,今天淡月超市裏的生意好上不少。
林旭剛一進店就開始和樓淡月賠不是:“樓掌櫃,我昨日可不是故意不來的,都是我爹非要把我拉去參加那什麽宋家少爺的婚宴,我扭他不過。”
樓淡月笑:“林公子今日來了便好,想吃些什麽?”
林旭:“還是老規矩,每樣一份。”
不得不說,樓淡月穿到這個世界裏這麽長時間,除了李玉和宋藏以外,最照顧她的便是林家人。
淡月超市售賣的吃食種類越來越多,林旭卻依舊雷打不動地每日都要買上一份,吃不完的便帶回家裏去,第二天照常又各來一份。
不僅如此,就連林長遠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來上一趟。起初還借着品嘗美酒的幌子想要和樓淡月交流釀酒技藝,樓淡月當然扯不上來,每次都編些借口胡亂搪塞過去。
久了之後林長遠也放棄了,在樓淡月的允許下買了一大桶雞尾酒自個兒回酒坊鑽研,卻依舊沒能研究出什麽花樣來。
樓淡月對此也愛莫能助。
想到這裏,她嘆一口氣,正要将林旭要的吃食遞給他,就聽一個軟軟糯糯的男聲道:“那個,請問這裏是能免費拿吃食的麽?”
樓淡月扭頭看過去,只見一個七八歲大的男孩拿着竹簽,怯懦地眨巴着眼。
察覺到樓淡月的視線,他縮縮脖子,緊張得像是下一秒就能哭出來:“對不起,我剛才從外面路過的時候,聽見有人在議論這件事,才想着要來試試,我實在是太餓了。”
樓淡月心裏一軟,将吃食遞給林旭後,走到男孩面前親切摸摸他的腦袋:“不用擔心,是免費的,你等一下哦。”
說罷,她轉身去櫃臺裏拿了兩塊士力架來遞給男孩:“喏,吃吧。”
男孩看着樓淡月遞來的兩根顏色怪異的長條物,沒有絲毫遲疑,立馬塞了一根放進嘴裏。
剛一咬下,他眼睛忽地亮了。
好好吃。
外衣似乎是用牛乳做的,咬碎了才發現,裏面竟然還有好幾層的夾餡。糖漿和花生碎的口感交織在一起,還有一種他說不出名字的味道夾雜在裏面——奶油。四種口感層層遞進,軟裏酥脆,甜爽可口。最為神奇的是,明明只咬了小小一口,不多時卻感覺纏繞多日的饑餓感被細細填平。
“感覺怎麽樣?”樓淡月問。
其實士力架于她來說有點過甜了,不過這男孩看起來面黃肌瘦,一看就是好長時間沒吃過飽飯,士力架這種高熱量食物或許會更适合他些。
男孩不住點頭:“非常好吃,謝謝您!”
樓淡月這還是第一次被人用敬語相稱,她有些哭笑不得:“喜歡就好,明日可以再來。”
一天的時間下來,許是免費領吃食這件事還沒有完全流傳開的緣故,竹筒裏的标簽并沒有用完。
樓淡月也不急,總歸是在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幫助了一些需要幫助的人就好。
直到過了半月時間,才出現了竹簽供不應求的情況。
每日總有一些沒能拿到竹簽的人,樓淡月也不吝啬,即使沒有竹簽,只要見那人的确像是需要這份吃食的樣子,依舊會贈送一份出去。
只是細細一回想,這半月來,她好像都沒怎麽見到過宋藏。
不僅宋藏沒到淡月超市來,就連宋氏客棧裏也幾乎沒瞟見他的影子。
樓淡月抿了抿唇,趁着某天回小院回得早,便動手做了份黑糖麻薯,端到宋氏客棧去了。
剛一進店,平子就瞧見樓淡月:“樓掌櫃,好久不見。”
他視線一落到樓淡月手裏的麻薯上,雙眼就放出光來:“您是來找我家掌櫃?”
樓淡月笑着颔首:“近來一直未見到宋公子,他今日可在客棧裏?”
平子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莫非您不知道過兩日就是掌櫃的生辰麽?”
“生辰,”樓淡月更為吃驚,“宋公子不日要過生日了?”
“是呀,這些天宋家一直在張羅這件事,掌櫃的也在家中,鮮少到客棧裏來。”
話音剛落,平子停頓兩秒,複将目光投向麻薯:“我還以為樓掌櫃是來給我家掌櫃送生辰禮物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