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深愛
“呵呵,你以為?什麽都是你以為?你又不是我,你怎麽知道我會怎麽想怎麽做?你為什麽就替我做了選擇?賀駿馳,五年啊,不是五天五個月,你知道我這五年是怎麽過來的嗎?當然了,你有了嬌妻稚女,只怕也想不起我來!”病房裏,唐婉瑜激動的聲音節節上揚,咄咄逼人的口吻如她性格一樣強勢,可是隐約又帶着強忍的哭意,只怕已是情難自控。
“婉瑜!”賀駿馳急了,猛地咳了幾下,還堅持斷斷續續地說,“不是這樣子的……你,你聽我說,我只是想你好……”
“你怎麽了?別吓我,我不是故意的……”慌亂窸窣間是椅子翻到的聲音,唐婉瑜是真的哭了出來。
賀駿馳卻還要再說,仿佛現在不說出來,以後就沒有機會了一樣。他緩了一下,苦笑着開口:“門坎門坎,過了是門,不過就成了坎,你別看是過了五年,其實我當時以為連五個月都熬不過去,何必讓你陪我受罪,和你分手是我當時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這五年……像是偷來的時間,如今可能要還回去了。”
“不,不會的,駿馳……”
重逢本應有的歡喜,都被疾病帶來的痛苦掩埋。
剛從醫生辦公室回來的連翹,定定地站在病房外,握着門把的手停頓了好一會兒,終歸還是沒有旋開,選擇把空間留給他們兩個。
轉身擡起頭,發現蔣鳳麟正站在不遠處,單手插着褲兜,形單影只。
夕陽的餘晖從窗臺照射進來,讓冰涼的走廊,讓他們,都感受最後一絲餘溫。
蔣鳳麟眉眼溫柔地凝着她,好像眼裏再看不到別人。
連翹怔忡了好一會兒,眼裏映出他的倒影,又猛然後退一步,因為方才,她心裏竟然是想向他走去,想從他那裏得到慰藉!
怪不得蘇卉心說她可憐又可悲!不過是跟菟絲花一樣依附着男人的女人!
她覺得自己真是瘋了!
就為這一個男人,做出這許許多多的事情來!
他有什麽好的?那麽傷她的心,有什麽可留戀的?
眼淚又開始不受控制地掉下來,連翹死死捂住自己的鼻子和嘴,退一步,再退一步,然後扭頭就往樓梯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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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鳳麟懵了幾秒鐘,才匆匆追了上去。
他本來有很多話要說,可是怕她還有情緒,所以并沒有走近,可她突然這樣驚慌失措,他哪裏還看得下去。
蔣鳳麟人高腿長,輕松的在樓梯的拐角就截住了她,連翹捶他打他,還硬是被他拉到了醫院外頭的花圃。
正是黃昏時段,光線不足,又是吃飯的時候,人漸漸少了。
“怎麽又哭了?眼睛不疼?”她不疼,他都替她疼,心疼死了。
連翹惱他蠻橫所以根本不聽勸,抿着唇一直哭哭咽咽,像個孩子似的。
“是還擔心那個姓賀的吧?我剛才聯系了北京那邊,協和有兩個腦外科的專家跟我們家有交情,如果有需要,我可以請他們過來看診。你啊,自己一個人着急掉淚有什麽用?”蔣鳳麟本來是想安慰連翹的,說着說着又用了說教的語氣。
他以前就總是用這種口吻念叨她,不過當時她事事都聽他的話,不像現在這樣處處針鋒相對。
蔣鳳麟嘆了口氣,擡眸見連翹嘴張嘴合,卻聽不真切她在說些什麽,他只得俯身靠過去。
“你為什麽要找來?”
原來連翹問的是這句。
蔣鳳麟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邊:“為什麽要找來?”這個問題問得好,餘季陶他們問過他,他自己也問過自己很多遍。
其實答案呼之欲出。
他對她的感情,比他原以為的要深,不是那種他以為可以瞞一瞞,哄一哄,不用顧忌傷害,不用擔心失去的淺薄的可有可無的喜歡。
也是遇到她了才知道,原來感情是可以這樣一點一點的累積起來的。
一個依賴的笑容,一份溫馨的早餐,一件熨好的襯衣,一個問候的電話……看似不起眼,誰都可以做到,卻像蠶食鯨吞般将他原有的認知都換掉了。
換了一個人,做同樣的事情,未必會如此。
對的時間對的人,卻沒有用合适的方法去對待。
有一次他和餘季陶路過一間咖啡室,進去坐了坐,牆上貼滿了客人們的寄語,他随意一瞥,就見到其中一張是這樣寫的——再刻骨銘心的愛情,若無處安放,唯有放棄。
當時他就想,是不是因為這樣,連翹她才會選擇離開?
為什麽要找她?因為他知道錯在哪裏了,他想補救,所以來了。
剛才還流利地說教她,被這麽一問,他說話卻艱澀起來:“翹翹,不管你信不信,我想娶的,自始至終只有你一個。”
連翹捏了捏拳,卻沒有再說話。
馬後炮的話誰不會說?她還非得要問要聽,她不止瘋了,還犯賤。
有時候無聲勝有聲,蔣鳳麟也知道相逼無用,在外頭吹了一會風,等她冷靜了,便安安靜靜地陪她回到住院樓。
家屬們來來去去,腳步都很輕,他們到了賀駿馳的病房,剛好見到唐婉瑜走出來。
她的眼睛是腫的。
唐婉瑜沒想到蔣鳳麟和連翹都在,怔了怔,目光下意識地在他們之間打量了一下,連翹不自在地挪開兩步,輕聲喊了聲:“唐小姐。”
唐婉瑜意識到自己是唐突了,尴尬地挽了挽鬓發,抿了唇說:“駿馳……賀駿馳,我跟他說了一會兒話,可能是累了,才躺下就睡着。”
連翹了然地點點頭:“能睡着就好,他本來就該多休息。你們……他都跟你說了嗎?”
“談了一些。”因為職業關系,唐婉瑜說話習慣留有餘地,想想又說,“我想,留下來。”
這話,在彼此目前的身份上,是不妥當的,可從她嘴裏說出來,又是那麽的合情合理。
連翹沒有理由反駁,于是就說:“我正好想回一趟酒店,把晚餐和駿馳的換洗衣服帶來,那這裏就麻煩你照顧一下了。”
唐婉瑜聽她這麽說,當即松了一口氣,眼神複雜地看了看她,又瞥向一直一言不發的蔣鳳麟。
她是律師,見過各種各樣複雜難解的案子,也整理過千絲萬縷的關系網,卻從剛才到現在,都還不能從這五年的糾葛中回轉過來。
哭過,罵過,想過以後,她最需要的是時間。
唐婉瑜轉眼看向病房內,不過裏面的人更需要時間和病痛周旋。
她失去的,或許也只能他才可以還回來。
有唐婉瑜照看賀駿馳,連翹就放心多了,出了醫院就要回酒店。蔣鳳麟神通廣大搞來了一輛車,她人生地不熟也不跟他客氣,直接上車坐回了酒店,把東西收了,又打包了晚餐再回去醫院。
依舊很少話。
蔣鳳麟有時候說了好幾句,她才勉強應了聲。
氣氛尴尴尬尬的,蔣鳳麟憋了一肚子的氣,無所适從。
可轉念又想,如今機緣巧合下他們的關系都捅破了,再行事不會比以前更難,就又耐心下來。
賀駿馳顯然力不從心,連粥都沒喝幾口,就全都吐了出來,唐婉瑜第一次遇到,就像下午他突然昏厥在她面前一樣,她什麽都做不了,被慌張無措定格在了那裏。
而連翹則十分鎮定地給賀駿馳排背順氣,替他擦幹淨穢物,服侍他躺好……一切都那麽順當自然,仿佛做過了百遍千遍。
提醒着唐婉瑜他們才是夫妻,無論感情上如何,他們畢竟是一起生活的人。
唐婉瑜受不了跑了出去。
連翹一怔,轉眼看着站在門口的蔣鳳麟說:“你幫我去看着唐小姐吧。”
“我?”蔣鳳麟反問,可連翹直勾勾的看着他,他不得已才說,“好,好,好,你別看了,我去還不行?”只得轉身追了出去。
唐婉瑜其實沒走遠,在樓層之間有個空曠的平臺,挂滿了晾曬的衣服被子,她就靠在欄杆邊上站着,夜風把她的長發都吹了起來,要不是蔣鳳麟已經知道她的性格為人,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旁人怕要以為她想輕生。
他們平日除了工作接觸,私底下的交流并不多,不過蔣鳳麟十分欣賞唐婉瑜。
在他面前,唐婉瑜當然不會哭,吹吹風,人也冷靜多了。
“以前別人對我說蔣氏的老總如何如何厲害,我總覺得太過誇大。”唐婉瑜忽然這麽一說。
蔣鳳麟抿唇一笑:“彼此彼此。”他之前也并不覺得她有多大能耐。
欣賞,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現在不這麽認為了。蔣總,聘我到你公司,來上海,甚至這次來這裏,是不是都在你的陰謀?”
“看中你的能力,請你參與并購,邀請你來散心都是真的,你說的‘陰謀’二字實在不敢當,若換成步步為營會更恰當一些。”
唐婉瑜卻不以為然:“好一個‘步步為營’,利用我攪了亂局,你就可以坐享其成。不過……就算我們這些棋子照着你的意思走,你也未必能将得了軍。”
蔣鳳麟眸色一凜,唐婉瑜卻自顧自地說着:“剛才……你就沒有一種完全插不進手的感覺嗎?就算我理解他們為什麽結婚,可是他們畢竟有一起生活了幾年的感情,還有個孩子,不是誰的出現就能打斷的,這樣一切都不一樣了。”
“那又怎麽樣?”蔣鳳麟冷冷一說,“我本就不知道他們是假結婚。”
他很好地掩飾了被戳到痛處的難堪,她說的那種感覺,他幾個月前在幼兒園門前見到他們一起的時候,已經有過。
當時恨不得瞎了眼才好。
唐婉瑜終于與他正視,眼裏寫滿愕然。
蔣鳳麟不緊不慢地接着說:“現在知道了,更好。我的目的一直很簡單,我要連翹和孩子。至于你想不想和賀駿馳複合,那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我并沒有興趣。不過,對于一直單身的唐律師你,我覺得我的‘陰謀’利用其實不算太壞,至少你讓你發現了一些你早該知道的東西,讓你還有回轉的餘地,不是麽?”
一向能言善辯的唐婉瑜,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駁斥他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素不素作者斯文安靜,養滴讀者MM也淑女矜持咧?其實瓦不介意乃們熱情點表達愛意的,請留下愛的足跡把我淹沒叭叭叭叭叭~
小亦非常謝謝繼續支持正版V文的童鞋,也感謝給本文扔霸王票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