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殺了你呢還是殺了你
王開富口中姓趙的,乃是B市一霸,真名已沒人記得了,大名卻如雷貫耳,就叫趙二霸。
要說為什麽叫趙二霸,正是因為這B市還有一位比趙二霸更牛掰的人物,那就是婦孺皆知的邱一霸。
這一霸和二霸不合已久,兩人見不得面,一見面就跟打雞血似的,兩眼放紅光,面容扭曲,然後揮胳膊擡腿輪番上陣,恨不得把對方揍成肉泥,打得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B市治安問題大部分少不得這倆人的份,一些個雞鳴狗盜損陰德的事這兩人沒少做。但有一件趣事就是雖然這割據B市黑勢力的兩方陣營,要是想讓誰過不好日子那簡直是輕而易舉,但卻對一個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哪怕經常被戲弄丢臉,玩得團團轉,也不以為意,甚至聽之任之。
那就是王開富!
也不能說王開富有三頭六臂,刀槍不入,随便虎軀一震就能吓倒兩霸退避三舍,而是這丫太能打,也太能抗了。只要開架,就往死裏整,完全不要命,不管是刀還是槍,在整個B市暫目前還沒發現有人玩得過他,更況這死流氓還力大無窮,精力旺盛。再加上這混賬長期行蹤飄忽不定,見首不見尾,加之對整個S市的線路了解之透徹,簡直是閉着眼睛都走完。光是想找他就十分費勁,何況追捕。
兩個幫派都曾花了大力氣想要拉攏他,但王開富咬定青山不放松,堅決不屈于人下,被束縛了自由。寧願窮困潦倒,有上頓沒下頓,也要活得潇灑自在。
如果王開富只是過散仙生活,安安分分的也就算了,但王開富是什麽人啊,他嚣張,他放肆,他就是一個現實版的任我行,今兒個看你順眼可以和你稱兄道弟,明兒個看你不爽就能把你揍得喊爹罵娘。
你若是不服氣,行啊,咱們拳腳上見真章,看誰硬得過誰。
兩大幫派先前對他乖張的行為實在咽不下氣,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耀武揚威,卧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睡,于是操上家夥,召集了最兇猛的手下,氣勢洶洶地給王開富準備了一道選擇題。
要麽從,要麽死。
最終王開富選擇了從,是兩大幫派對他的從。
那天晚上旁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從兩個老大的臉上可以得知,定是有什麽把柄被王開富捏在了手上,迫使得他們不僅放了人,還從此對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王開富徹底出名了,也比以前更威風了,在B市想橫着走就橫着走,想豎着走就豎着走。相應的,他的仇家也越來越多。
要說王開富敢如此橫行霸道,也虧得他生在那個年代。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那年代,還處在改革開放初期,就連強盜土匪都還說得上有那麽點純良和耿直,做事也都挺按規矩來。其實說白了,也就是文化程度不高,生活環境處在不發達地區,人比較愚笨老實,沒那麽多彎彎腸子。
但王開富就不一樣了,也不知道這貨大腦回路是怎麽構造的,幹些事出來總是出人意表,狡猾,無賴,不要臉,滿肚子壞水,無情無義,外帶天不怕地不怕。
就這麽一個沒心沒肺,養不熟的白眼狼憑着一身厚皮肉和賤嘴,硬是在這黑道稱霸天下的B市逍遙自在的生存下來。
閑話不表,現在我們将場景轉到趙二霸的地盤上。
只見王開富翹着二郎腿坐在一個倒扣着的塑料桶上,流裏流氣地對面無表情的趙二霸說:“今早上是我不對。”
趙二霸對身邊站着的手下揮了揮手,小夥子挺上道的從兜裏掏出一包大熊貓恭敬地遞到王開富面前,連他身後的楊學明也捎上了一根。
大熊貓俗稱領導煙,自然是好貨,普通人抽不起。王開富大大方方接過煙,順帶拿過楊學明手中還沒捏熱乎的那根,一齊含在嘴裏,擺了個“八”字。那摸樣看上去要多賤就有多賤,要多嚣張就有多嚣張。
滑稽歸滑稽,小夥子嘴角抽抽,還是摸出打火機,給他都點上。
“你倒是說說你有什麽不對的。”趙二霸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睇着王開富,漫不經心。
王開富別過頭對着楊學明,眨巴了一下眼睛,楊學明心領神會的将他嘴裏叼着的兩支煙拿下來,安靜的坐在他身後。
“不該不穿衣服就出來晃,讓你們自卑了,分心了,被姓邱的搶了貨。”說罷,又偏過頭對着楊學明,楊學明再将手中兩支煙放到他嘴裏。
“……”趙二霸想起早上吃的悶虧委實不爽,現在王開富還來裝瘋賣傻,說些辱人的混賬話,真是恨不得将他五馬分屍,剁成肉泥。看了看周圍的地形,再瞧了眼帶來的手下,心中漸漸有了殺意。一雙吊梢眼陰氣森森的看着王開富。
王開富朝剛才給他點煙的小夥子揚了揚下巴,示意他過來,拿掉口中煙道:“給我端兩盆水來。”
楊學明這時也起身,走到牆邊,搬了四五塊磚站在上面。
王開富回過頭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眯着眼,這才對趙二霸道:“等會我請你去香滿園吃飯,為了讓你有面子,我先洗個澡。”
趙二霸抿着嘴,一言不發的看着旁若無人的王開富,眼神越發深沉。與王開富不痛不癢的來往多年,也多少了解他的性子,說風就是雨,經常打人的理由都來的莫名其妙,他說要幹什麽就得馬上圓了他的願,不然倒黴的就是自己,他想做什麽也都由着他做。
只是突然想洗澡,還算發神經比較輕的情況。
不過,這種想廢了他卻不得其法的隔靴搔癢的情況,是該結束了。這個地方是個廢舊的工廠,殺人滅口的好地方,今天帶了槍,他就不信崩不了王開富。
架子上搭着的瓦數不高爬滿蜘蛛絲的白熾燈,昏暗不明的照着這個破舊腐朽的地方,有風吹過,燈一晃,投在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拉長縮短,明明滅滅,隐隐暗暗。王開富脫掉衣服,撩起盆裏的水就洗了起來,壯實的身體毫無遮掩的袒露在衆人面前,古銅色的肌膚,青春又蘊含着力量,那虬結的肌肉,也看得人心驚。
工廠很靜,除了王開富撩水和拍肉的聲音。漸漸的,兩盆清水已是烏黑一片,也已經所剩無幾,王開富掀起盆子,将水全部倒在地上,水跡蔓延,就着剛才被撒出來的水灘,很快到了趙二霸的腳下,以及他各個手下的腳板。
如此的不尊不敬,趙二霸并沒有發怒,教養突然好得媲美貴族人士:“洗好了?”
王開富拿起倒扣的塑料桶上的衣服,擦起腳板,然後一腳踩上塑料桶,兩腳分別踩在桶底的沿邊上,分散了重力,即能不踩壞塑料桶,也能站得更穩。
趙二霸看着光溜溜傲然站在塑料桶上的王開富,溫和地笑了起來,讓你死之前洗個澡也算是給你送終的禮物了,不過呆會腦袋開花了,也跟白洗了一樣,終究是要髒的。
“王開富,你膽子倒是越來越肥了,都敢單槍匹馬的來見我,還是在羞辱我之後,你以為我真的不敢做了你。”顯然,趙二霸直接忽略了楊學明。
王開富嬉笑:“這時間差不多了,咱們是不是該去香滿園了,老子餓了。”
趙二霸淡然的一揮手,說:“我沒那功夫陪你這種小喽啰,等會你的魂可以飄過去。”剛說完王開富就已經被數人舉槍對着。
“都跟你說了老子餓了,你偏不聽話。老子餓了的時候,誰不給老子吃的,老子就想讓他這輩子都吃不到飯。”王開富叉腰,沒有半點害怕,反倒更加嚣張。
趙二霸臉上一凜,正要叫手下開槍,突然身上一陣痙攣,腦門抽筋,全身的肉跟骨肉都被強行扭曲了,氣也提不起來,好像被人掐住一樣,又好像有人用上萬根針刺在身上,簡直痛不欲生。片刻後就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等他醒來時,睜開眼看見的就是王開富巨大的臉,正在他頭頂,吓得他一口氣憋在喉嚨,咳又咳不出來,咽又咽不下去,酸痛得兩眼飙淚。想要動身坐起,卻沒想全身都沒了知覺。
王開富舉着槍低着他的腦門,上膛:“一起去香滿園吧,再餓着勞資,真的就崩了你。”
趙二霸驚得完全呆住,怎麽才一會局面就成了這樣,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明明他勝券在握啊,明明馬上就能崩了王開富啊,怎麽可能……
王開富拉起他,讓他看着倒在地上的手下,駭得說不出話,完全沒了往日的泰然和淡定,像一只落湯公雞,狼狽可笑。
“乖,來跟他們告個別。”王開富擡起趙二霸軟綿綿的手朝地上還在昏睡的人揮揮手做再見狀,接着對楊學明說:“來駕着他,咱們去香滿園,讓你這小子開開眼什麽是人間美味,什麽是山珍海味。”
楊學明将手中電線丢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然後掐了電路,才走到王開富身邊接過趙二霸,黑漆漆的一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王開富。
王開富從褲子裏熟練的摸出一包煙,是大前門。食指一翻,中指一翹,那煙在空中打了兩個轉兒,就毫無誤差的被他含在了嘴裏,接着再摸出打火機,随手這麽一甩就已點燃,屬于劣質香煙辛辣刺鼻的氣味直接朝楊學明噴來。
楊學明被嗆得大聲咳嗽。王開富勾着他的脖子,貼着他的耳朵用滿是煙草味的嘴說道:“你小子就跟我肚子裏的蛔蟲一樣,你說我是殺了你呢,還是殺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