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給傻逼織了一件毛衣

天氣不算好,落葉蕭蕭,飒飒西風。

不過卻是一個下葬的應景日子。

邱虎穿着一身黑衣,肅穆的站在一尊墓碑前,繃緊了臉部的肌肉,重抿着嘴角。摘下墨鏡,緩緩跪了下去。

接着身後黑壓壓的跟着跪了一片,整齊而莊嚴。

“阿爹,您走好,兒子一定會為您報仇的!”說着眼眶一紅,本來緊握在身側的雙拳突然怒張而開,“啪”的一聲雙掌撲在墓臺上,“咚咚”磕起頭來。

旁邊傳來“嘤嘤”哭泣的女聲,在這肅靜的場合顯得尤為突出。

“嫂子不要傷心,大哥的仇我們一定會報!”語氣雖然溫和,卻透着一股子煞氣,說話的是個光頭刀疤男人,是已經死去的邱一霸的得力助手。

邱虎磕完頭,起身對光頭刀疤男問道:“警察局現在怎麽樣了?”

“您放心,已經把上面打點好了。”光頭刀疤男恨恨說着,腦中不禁回想起邱一霸臨死前的慘象。

“王開富呢,找到了沒?”

問到這裏,光頭刀疤男嗫嚅的低語了幾句,一臉難堪,看着邱虎銳利的眼睛,只得硬着頭皮回答:“還……還沒找到……”

邱虎沒再說話,滿面陰沉,最後再凝望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重新帶起了墨鏡,扶着還在哭泣的女人離開了墓地。

他還記得看見自己老爹屍體的情形,慘不忍睹。曾經在B市橫行一時,風光無限的黑幫老大,也只是軀殼上漂亮罷了,一旦被真正的劊子手揭了那層遮羞布,暴露出的并非豺狼虎豹,不過是一條蟲罷了。

真正的豺狼,卻是披着羊皮,戴着正義光環的公安局。

……

自從上次王開富穿着那件劉紅娟送給楊學明的開衫,不小心勾開了線,楊學明竟找鄰居借來毛衣針将洞給完美的補上了。這下王開富可樂了,得知楊學明會織毛衣,脅迫他給自己織起了毛衣。

王開富拿來一件破舊的小毛衣,指着上面小鳥圖案說:“你給我織個這個。”

楊學明瞥了一眼,心裏有些好笑,但又不敢折了他的面子,“好。”

王開富在楊學明的屋子裏混吃混喝又是過了一個多月,這一個多月卻是難得的乖巧,哪怕楊學明白天上班不在家,卻也知道王開富在這段時間沒有踏出家門一步。也許是腿傷的原因不便行走,又或許是邱一霸的死,讓他有了掣肘之痛,連着脾氣也順了許多,亦有可能是怕被公安局抓住,只好偏安一隅,隐隐于市,哪怕平時生活再大而化之的他,楊學明也看出了這表皮下的小心翼翼。

一個多月的時間也夠織好一件毛衣,款式和顏色是王開富選的,楊學明沒有給他織上小鳥的圖案,倒是弄了一只展翅高飛的雄鷹,王開富喜歡得很。楊學明發覺,每次他坐在煤油燈下織毛衣的時候,王開富都特別安靜,看向他的目光也柔和得多。

想來織毛衣這種事對于他來講,肯定有其特殊的意義。

天氣漸寒,連帶着變寒的還有楊學明和劉紅娟的關系。

楊學明沒有穿過一次劉紅娟送的開衫,這讓劉紅娟很失望,覺得楊學明心裏根本沒有她。面對劉紅娟的質問,楊學明卻是有口難言。佳人扭頭而去,楊學明也沒有挽回,甚至日漸與她疏遠起來。

楊學明想,他和劉紅娟看來是有緣無分了。

……

如果日子就這麽稀裏糊塗的過去,那就不叫日子了。更何況身邊有個叫王開富的人。

楊學明想過他的姑姑楊曉慧會卷土重來,但沒想過她會這麽嚣張,氣勢洶洶,鬥志昂揚,帶着一群兇神惡煞的小青年奔到了他家門口,顯然是有備而來。

楊學明數了下,加上楊曉慧一共是七個人,心中感嘆,他這姑姑做事從來都喜歡大手筆,看來她對這房子是勢在必得了。

楊學明冷笑一聲,然後“嘭”的一聲關上門,瞬間一股疲憊、悲哀、憤怒的情緒襲上心口來。

“怎麽了?”王開富聽見了剛才外面嘈雜的吵鬧聲,不禁皺起眉頭來。

“我姑姑來了。”楊學明摸了把臉,很是無奈:“你趕緊走吧。”

王開富哈哈一笑,指着楊學明鄙夷道:“慫貨。”

楊學明看了他一眼,又說:“一共帶了6個人。”

王開富眉梢一挑,嘻嘻哈哈的笑了一通,完全不當回事。也許王開富會怕沒飯吃,但最不怕的肯定是打架。

門外傳來叫罵聲:“楊學明,你開門,你這個小畜生,把老娘的房子還給我!”“楊學明,別給臉不要臉,趕緊給楊嬸開門。”“趕緊開門,不然待會我們就踹了啊,那時候傷着了你可就不好了。

楊學明沒管,走到桌子前坐下,報警是不可能的,指不定他還會被安上個窩藏罪犯的罪名。直接打架也是不現實的。如果一對一,他還有點勝的把握,但是七個人,他就只有幹挨打的份。王開富也受着傷,不然他也完全不用在意這個問題。

但是,最讓人擔心的是,這一打架,如果暴露了王開富,很有可能他也會跟着遭殃,他仔細打聽過,這一個多月來,邱一霸的兒子邱虎一直在找王開富。

楊曉慧的辦事效率極高,也沒容楊學明多想,不到一刻鐘就把門給踹開了。

怒目叉腰,指鼻子罵道:“楊學明,今天你要是把房子叫出來,以前你做的混賬事我也不和你計較了,咱們以後還是姑侄,要是你不交,別怪姑姑今天翻臉不認人了。”一口氣噼裏啪啦的說完,才發現房間裏還坐着另一個人,她認出是上次打了她的王開富,心裏不禁一顫,但想到身後跟着的打手,頓時又底氣十足。

楊學明掃了一眼她身後的人,有兩三個也還認識,都是老家鎮子上有名的游手好閑之徒,一天到晚不是尋仇就是打架的主,怕是其它幾個人也是差不多的角色。

“姑姑,我父母死在越南戰場上,那一年1976年,我才兩歲,但你不要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政府給的撫恤金一共是……”楊學明還沒說完就被楊曉慧扇了一巴掌,白淨的臉上頓時腫了半邊,印上了一個紅通通的手掌印。

“少不要臉,你也好意思說你兩歲,老娘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供你吃飯,供你穿衣,還讓你讀了專科,好哇,你倒是好啊……”楊曉慧一雙大眼通紅,忽然大顆大顆的淚珠子就滾了下來,推搡着楊學明哭得是驚天動地:“你出息啦,飛黃騰達了就不認你姑姑了,老娘遭的什麽孽啊,養了你這麽個白眼狼,老天怎麽不劈死你啊……”

楊學明不怒反笑,一把推開楊曉慧:“姑父可是死得好慘啊,躺在床上一口水都喝不到,渴得嗓子都啞了,說不出話來,只會‘啊,啊’的叫,他肯定在說,曉慧啊,我要餓死啦,曉慧啊,我要餓死啦……”

楊曉慧臉色一白,全身發抖,驚恐的指着楊學明:“你,你,肯定是你,我就說那個老不死的怎麽一直吊着命……原來……”說到這裏突然又噤口,一副惱怒羞憤的摸樣,驚怯的朝身後幾個人看去。

其中一個瘦杆子打了個哈哈:“你們姑侄好好敘舊,故事還挺好聽的,哈哈……”這一笑,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來。

楊曉慧惱羞成怒,撩起袖子就揪住楊學明要開打,楊學明這次卻沒讓她得逞,一個青壯男子怎麽說也比一個中年婦女有力氣。

楊學明也跟着那群人笑了起來,對他們說:“不知道姑姑給了你們多少錢,但我想肯定是很少的,你們千裏迢迢跑到這裏來,按我姑姑的家財,也就最多給你們幾十百把塊錢,你們可不知道,姑姑家是有金條的,放在她睡的屋子裏,滿滿的這麽大小的一箱子,箱子是個檀木做的,上面雕着龍鳳呈祥。”說着比劃了一下,大約是個十多公分長,五六公分寬的樣子。

這話一出口,那幾人頓時雙眼發亮,齊刷刷的看向了楊曉慧。要說楊曉慧給他們的好處,也不算少,但是卻沒達到楊學明随口一說的幾十百把塊。雖然知道楊曉慧是鎮子上有名的富婆,卻沒想到她這麽富。再加上剛才楊學明煞有其事的透露出這女人藏有金條,頓時個個心中都升起了貪婪之心。但這群人顯然也是三教九流裏混成老油條的,不會因為楊學明三言兩語就随便相信,但“金條”這兩個字卻深深的住進了他們心裏。

就算楊曉慧沒有金條,他們也會在一個不錯的日子裏去查看查看。再加上剛剛楊學明說出了家門醜事,等回去再訛詐一點錢估計也是沒問題的。

楊曉慧吓得是面無人色,哪想過楊學明看着老實本分,不出氣不開槍的書呆子樣子,竟然知道這麽多事。

“姑姑,你肯定很好奇我怎麽知道的。”楊學明還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樣子,不冷不熱,不急不緩,那樣子不像是在和你吵架,而是在和你聊新聞,說詩詞,整個人雅致到了極致:“我只是有時候吃飯的時候省下半個馍,然後對姑父說,你告訴我啊,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我就給你一口馍,給你一口水,然後他就什麽都對我說啦……”

“你,你好,很好……”楊曉慧氣得有些神志不清,發瘋似的朝楊學明亂拍亂打,口中喃喃說着:“你太陰毒了,太陰毒了……你怎麽這麽陰毒……”

照她這麽拼命的樣子,楊學明也有些招架不住,雖然有些狼狽,卻更顯得沉穩不亂,口中吐出的話更是令人震驚:“表哥的身體還好嗎?還是經常去張醫生那裏看病嗎?他兩的感情可真好,就像父子一樣。”

楊曉慧突然就住了手,瞪着銅鈴大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楊學明,嘴唇顫抖的大喊:“你們站着幹什麽,給我打啊,給我打死他。”連忙去拉那幾個地痞流氓,恨不得馬上就把楊學明揍得魂飛魄散。

楊學明仍舊臨危不亂:“你們打我有什麽用,用眼睛看看就知道在我這裏撈不到什麽,打我只不過浪費你們的力氣,你們根本不用打我就能得到更多的錢,甚至,還有金條……”

幾個人相視一看,嬉皮笑臉的點了點頭,其中一個說到:“來趟市裏不容易啊,咱們哥幾個出去溜達溜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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