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秋試近」
夏末匆匆而至,禹州城仍是燥熱不減。溫老爺看中一間鋪子,尚在說着價錢,溫寧秋試的日子已愈發接近。在魏雲馳休養的日子裏,溫、魏兩家的來往日漸減少。
不過,一切的一切,似乎與阿音沒多大關系。她在意的始終只有成天尾随的跟蹤狂,然近來也失了蹤跡。在她看來,定是拂月閣的事解決了。
和溫寧依然保持着純潔的同房關系,鑒于溫夫人的突擊檢查,阿音只得與他同睡一張床。唯一能夠妥協的方式,就是在床榻中間加一捆被子,是為楚河漢界。
阿音抽空去書院給溫寧送飯,但近日來,溫寧似乎不太樂意。阿音幾次問他,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要是問急了,他只會說,考試将近,院士要求各自溫習。
雖然他的意圖不明,但也難不倒阿音的聰明。心底生疑後的一天內,她從程夫子口中挖出溫寧一直想要隐瞞的事,那便是他啓程前往王都的日子。
對此,阿音覺得奇怪,這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為何要瞞着?可惜程夫子守住最後的誠信,愣是不把溫寧出發的日子說出來,問了其他同學,仍是口風嚴密。
入夜,阿音下定決心,必定要撬開溫寧的嘴。
她做了碗杏仁粥,送到房裏,想說他讀書辛苦,就做點東西慰勞慰勞,熬夜傷身嘛。
很遺憾,阿音的良苦用心并未得到回應,因為房裏根本連個人影也無。
由于溫老爺對溫寧秋試的重視,若是讓他知道溫寧摸魚不在家,他準得發溫寧跪一晚上。阿音想想就覺得發毛,只好偷溜出去找他。
還以為要大費周章,哪知道在家附近的巷子,就見他打着燈籠,像是在找些什麽。
阿音箭步過去,奪過他的燈籠:“喂!都快考試了!你就不能用點心麽!”
溫寧不以為然:“你幫我找找,這巷子裏有沒有梯子。”
“梯子?你找梯子做什麽?”不知不覺地,阿音竟然開始幫他,“好像沒有。”
“上房頂啊。”溫寧說着,往巷子深處走去。
忽然間,阿音竄到他前頭,攔臂擋他:“不在房裏讀書,你上什麽房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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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寧扶額道:“死念書只會念成書呆子。我就想上房頂吹吹風,像上次一樣。你知道嗎?在房頂上吹風,整個人的思路就特別清晰。”
阿音頗為鄙夷地看他:“特別清晰?清晰了,你還睡了?”
溫寧居然沒有與之争辯:“看你睡了,我自然也睡了。倦意這種東西,是會傳染的。”
看他一個勁地往巷子裏鑽,阿音不由得拉住他:“好了好了,我帶你上去。”
溫寧感到疑惑:“在溫家随便飛上去,這樣好嗎?難道你忘了,周圍還有一群晝夜監視的跟蹤狂。要是讓他們看見,那還得了。”
“他們早就走了。”實際上,那些人只監視了半個月,這幾天來的緊張氛圍,都是阿音一手捏造。現在她肯自我戳穿,只有一個目的。
“早就走了?你昨天不是還說牆外有人麽?還潑了一鍋熱油下去。”溫寧大悟道,“難不成你天天潑油水,是做給我看的?”
“是啊。你也不想想,誰會弱智成那樣,明知有人潑熱油,還兢兢業業在那裏等着?”阿音真不知這個溫寧是否在裝傻,以他的眼力,不可能看不出來。
溫寧看着她:“那你帶我上去。就半個時辰。”
阿音眼睛一眨:“好啊,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溫寧意識到什麽,卻裝作不知:“什麽條件?”
阿音擡眼望月:“上去再說。”
這大半月來,阿音努力練習輕功,總算恢複到以前的水準。這一回,她是動真格的,因為她擔心有人會伺機而動,所以時常借由書院溜出去練功,希望到某個時候能派上用場。
對于她的輕巧技藝,溫寧并無太多驚訝,畢竟提供書院路徑的人是他,而且最近見她瘦了不少,連走路都快沒了聲音,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溫老爺的房間早已熄燈,溫寧坐在房頂上,很是惬意。他仰面躺下:“要是每天都能這樣,那就太好了。”
阿音坐在他邊上,兩手托着下巴:“可以啊,等你考完試就可以。”
似乎靜了一會兒,溫寧說:“我根本不想考試。”
“你說什麽!”阿音壓低音量,湊近問他,“你念書這麽久,不就是為了考試嗎?如果你不考,之前那麽辛苦念書院做什麽?死貴。”
“誰說我念書是為了考試?”溫寧挑眉看她,“每個人都要念書,這跟考試沒有關系。或者說,我去書院是為了爹,你也知道,我學東西,根本不必去書院,自己念就可以了。”
“你之前說過了,別賣弄了好嗎。”阿音心裏一個咯噔,“難道你真的不去考試!”
“怎麽可能?你是想我家天翻地覆麽?”溫寧嘆息道,“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讀書、高中、出仕……就算來日權傾朝野,又有何用?不能随心而為,再多的錢、再高的權位,在我眼裏,不過是一堆糞土罷了。”
阿音很是贊同他的看法,她喜歡拂月閣,就是因為那裏的自由自在。但是,溫寧不一樣,一脈單傳,全家的希望,他的擔子可重多了。“其實,你這番話,該對你爹說。”
溫寧笑道:“我說過啊。”他掀起衣袖,露出上臂,“你看,十年前打的疤,現在還在呢。”
十年過去,那條疤還是如此猙獰,阿音似乎可以想象當時的慘烈:“那你不想考,但又不得不去。那你想怎麽樣?去了王都,閑逛到考試後再回來?”
溫寧望天:“為何一定要去王都逛?天下之大,山川日月輪轉,何處不是美景。”
阿音垂頭道:“若是你爹知道了,這回可不是留疤,而是直接上墳了。”
“說的不錯。”溫寧嘆了聲,淡然說道,“我過幾天就走。”
“過幾天?這麽快!”阿音注視着他貌似誠懇的眼睛,“你不是要瞞着我麽?現在又說?”
“你說帶我上房頂,有一個條件。那個條件,不就是我什麽時候走麽?”溫寧慢慢擡手,想撫上她的臉頰,可惜被她避開。
纏繞心頭多日的疑團,總算有了眉目,阿音信誓旦旦:“你放心!我會跟你一起去!雖然監視的人走了,但目前還不是很太平。你可別嫌棄我三腳貓的功夫,關鍵時候,還是很有用的!”
溫寧起身坐着,搖頭嘆息:“我就是怕你這樣,才不敢告訴你。”
阿音有些不悅:“我親自保護你上路,很委屈你嗎?難道你想跟魏雲馳一樣,被打成重傷,一個月了也出不了門?”
溫寧說:“不是,我是想讓你留下。比起我,我更希望你能保護我爹娘。”
阿音忽然笑得神秘:“這一點,我替你想到了。我早就跟阿明說好了,他會派魏家的武侍守着溫家,所以你不用擔心你爹娘。我看呀,你真正該擔心的,反倒是你自己。”
“你想的還真是周到。”溫寧垂眸笑着。
“說吧,什麽時候走。”阿音揚手在他胸前一拍,“我好準備家夥。”
“七天之後。”
“好的。”
臨行前的五天裏,阿音把溫家內外都打理得有條不紊。所有該注意的事,所有該備下的東西,她都備好了。一旦她和溫寧離開,溫老爺和溫夫人連菜也不用上街買,自然會有人送到家裏。此外,她還暗中拜托小繪定期來溫家收拾,阿明也代為同意了。
還有兩天,溫寧就要出發了。阿音幫他打理好行裝,趁他沐浴的時候,溜進廚房。
她從柴火後邊拎出一只不起眼的籃子。揭開蓋子,裏面都是些香燭紙錢。
細細清點裏邊的東西,全然不知身後有人悄然靠近。
“你要去廟裏拜神?”是溫寧的聲音。
“你洗完了?這麽快!洗幹淨沒?”阿音胡亂把蓋子扣上。
“當然。”溫寧蹲下身,湊在阿音邊上。
一股男人的氣息在阿音鼻尖缭繞,外加他意外好聽的聲音,聽着心頭像是壘了一堆稻草。
溫寧拽過籃子,往裏邊看:“你不是不喜歡拜神麽?”
阿音幹笑道:“臨時抱佛腳什麽的,也是有點用處。這一路指不定會遇上什麽,拜個神,求個心安嘛。”
今夜溫寧的聲音,特別有磁性:“不用這麽麻煩。只要你在,就可以了。”
把一句話說得柔情似水、動人心弦,這也算是人生技能的一種。阿音就覺得他這話說得特別老練、特別假,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清楚地感覺心髒頓了一拍。她認真分析了三遍,認為有這反應的原因,必然是兩人之間非同尋常的距離問題。
回過神來,感覺肩頭有點暖。她側目看去,溫寧什麽時候把手給搭上來了?再擡眼看他,那雙赤狐眼睛居然分外順眼。
瞧着兩人并肩而蹲的姿勢,阿音定了定神:“把手放開。”
溫寧笑着:“剛才不是沒掙麽?”
阿音面色一沉:“我腿麻。”
作者有話要說:
【三次元哈哈】據聞魏公子曾贈予夫人一塊切糕,後被夫人嫌棄了……三次元本體君們的生活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