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紅杏開」

在外瘋玩了一夜,回魏府的時候,天邊都現了魚肚白。一刀斃溫寧的想法終究沒有成為現實,雖然小昱很積極,但仍是讓阿音給押回去了。

為了不讓李尋生意,一人假裝起床練功,一人假裝起床做飯。魏府裏,一片和諧。

待阿音端飯菜上桌,李尋突然問了句:“昨晚睡得可好?”

這話本是問阿音,可小昱心一虛,搶先答道:“很好很好,睡得非常好。”

說實在的,小昱這個人有着同齡人無法比拟的果敢與勇氣,但前提是……在李尋看不到的地方。他對李尋不僅止于敬畏。

深知這一點的阿音忙踩了他腳背:“你少說兩句。”

李尋淡淡看着兩人:“不用說了,你們倆昨晚出去了,是嗎?且是去了不該去的地方,否則也無必要瞞我。”見兩人眉來眼去,他說,“你們的頭發都沾了晨露的氣味。”

小昱立即承認錯處:“師父,我昨晚是帶師姐出門了,但這全是我一個人的責任,師姐本來不想去的。師父,你就看在師姐傷勢未愈的份上,放過她吧。”

這話聽得阿音頗為感動,她說:“師父,昨晚師弟要出去,我應該攔着他的,可是……”

“你們做了些什麽?說說。”李尋若無其事地舀起一勺白粥,見兩人面露難色,全都默不作聲,有意道,“若是不說,我不會考慮阿音受傷的事。“

“我說!”在李尋面前,小昱的怕死指數比阿音還高出許多。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是李尋的一貫做法。他略過阿音的顏色,坦言道:“師父,我和師姐去了禹州府尹那裏。”

“照你的脾氣,一定幹了不少事。”李尋優哉游哉地吃飯,可依舊是面無表情,讓人看了膽戰心驚,生怕下一刻就擲了筷子過來。

小昱稍稍往前站了站:“是這樣的。我就在他夜宵裏放了一點點巴豆……”瞧見李尋的冷冽眼神,他立馬改口,“我放了一大把,然後他吃了自然就鬧肚子,然後他不就是經常上茅房嘛,我就把草紙藏起來,師姐扮鬼吓他,最後他就掉進……”

聽他的聲音一分一分弱下去,李尋放下筷子,側目看他:“就這麽多了?依我所見,你們可是天明才回來。”

阿音見師弟抖得不行,只好補充道:“在他家井裏丢了一只死老鼠……”之後又斷斷續續說了不少,總之就是把那個府尹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就對了。

兩個師姐弟顫顫巍巍地站在那裏,愣是強忍着沒打哆嗦,要知道,李尋最煩這些節外生枝的事,尤其是現在拂月閣局勢未穩,在這種情況下還去招惹禹州府尹,不是找死,又是什麽?最重要的是,他們所做的事,十分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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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李尋的反應有點非常尋常,話音聽不出分毫波瀾。然而兩人又不敢擡頭看他,只好仔細聽着,就怕錯過一個字。“下次別這麽過分。吃飯吧。”

“下……次……”深刻內涵的兩個字從阿音嗓子眼裏蹦出來,她猛地捂住嘴。吃驚地看着李尋,這位十年如一日的冰山師父,居然說出這種話?他的意思是,還有下次?

“師姐,吃飯了。”小昱見躲過一劫,哪裏顧得上揣測師父的意思,立馬把阿音拉下來,按在凳子上。

李尋察覺阿音眼神驚詫,便問她:“為何這樣看我?”

阿音眨了眨眼:“師父,我覺得,你變了,變得有些不同。”

李尋目色一頓,微微翹起唇角,卻不是笑顏,僅僅是單純的弧度:“哪裏變了?”

看師父沒有責罵的意思,阿音的膽子就寬了不少:“從我到拂月閣到後來死掉,整整十年,師父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要是我們做錯了事,準會受罰。比如昨晚的事,足夠讓我和小昱擦一個月兵器庫了。可是,師父今天竟然什麽也沒說。”

“我沒說麽?”清冷眉眼把阿音望着,溢出些許溫情。也許李尋及時察覺到這一點,又将目色轉為冷淡。他繼而說道:“怪只怪你武功太差,沒有一絲習武的慧根,還經常做錯事。要是再對你好些,該如何能讓門人心服口服,你又如何安安穩穩地待在拂月閣?賞罰分明,方可服衆。今日不在拂月閣,且小昱行事,我是放心的,所以處罰,便是免了。”

“多謝師父!”其實,阿音仔細想來,李尋也未曾真正罰過她,大多是點到即止。不管再如何拖後腿,罰的也都是些擦擦洗洗的活,與師兄弟倒立十個時辰比起來,根本連根手指頭也算不上。

三人默默吃飯,阿音覺得氣氛有些沉重,便想了句話:“師父,我武功太差,你也不多教教嗎?雖說我沒有慧根,但有句話不是什麽勤能補拙?”

想起以往阿音練功時的奇葩表現,小昱急急吞下口中的飯粒,迅速阻止:“師姐啊,你看師父還傷着,你要練武也得尋個時候,或者,我來教你?”

阿音頗為輕視道:“就你?你行嗎?”

小昱扶額道:“就算我不行,也請師姐你別折磨師父好麽?”

這一聽,是放棄的意思?阿音頓時有些失落,那些過去的确不忍直視:“好吧,不練了。”

李尋先是皺了皺眉,而後平和道:“稍微練一些,能防身,終歸是好的。”他見阿音兩眼發光,不禁微微一笑,“順便讓我看看,這幾個月,你有無生疏。”

阿音一聽,興奮不已:“師父,你就等着吧。等會兒把飯吃完,會讓師父刮目相看的!”

說到底,阿音學的刀槍棍棒,實在算不上是學過,太慘烈了。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一點輕功。也所以,小昱不得不一同快速吃飯,以便及時等在一旁,随時能接住她。

李尋坐在院中,小昱神經兮兮地與阿音保持五步的距離,兩手維持躍躍欲接的狀态。

阿音卷起袖子,對李尋道:“師父,你就看着吧。”她對自己的輕功很有信心,尤其是之前給自己特訓過,至少能有以前的水準,不至于丢臉。

奈何天真如阿音,有的事情,只有做了,才能……真的丢臉。

剛開始,阿音的起跳不錯,躍上房頂也夠靈活。雖然吓得小昱在地上左奔右跑,但也沒有絲毫腳滑的前兆。也正是因為沒有前兆,所以突如其來的問題,才顯得特別驚悚。

阿音在周圍房頂跑了一圈,正是得意忘形的時候,她就想來幾個淩空翻躍,只要穩穩落地,一定能讓師父開心。

她這麽想着,就踩了房頂躍起,可惜用力過猛,瓦片碎了。力沒着滿,故而淩空之時身體難以平衡,更別說平穩落地……“救命啊!師父救命啊!”

由于距離太遠,小昱閃身不及,最終還是迫了李尋出手。

李尋身手輕逸,輕輕松松就把阿音接住,橫抱在懷裏。看她驚魄未定的模樣,李尋不禁問她:“怕不怕?”

阿音勾着他的脖子,很有骨氣:“怕字怎麽寫!師父你看着,我再來一次!”

小昱急忙跑來,苦心谏言:“師姐啊,算了吧,真的算了吧。”

“你們在做什麽!放開我夫人!”不知何時,牆頭上冒出一顆腦袋,是溫寧。

他從身後搬過梯子,小心翻過來,又謹慎地爬下梯子,而後怒氣沖沖地走來。手指李尋懷裏的阿音:“你就這麽當溫家少夫人的!徹夜未歸讓夫君擔心也就罷了,居然還住到別的男人家裏,跟別的男人摟摟抱抱!你給我下來!”

阿音連忙落地,可還沒開口,小昱又沖過去:“你算是什麽東西!誰是你家夫人了!”

溫寧懶得跟一個下人吵,他的矛頭直指李尋:“魏雲馳,你怎麽說也是魏家的人,如何能這樣敗壞魏家門風!一直以來,我看在你冒險幫溫家的份上對你一忍再忍,你卻暗中奪人妻子。你、你……我帶你去見官!”

“敗壞你個頭啊!”阿音再也忍不住,要是不加以制止,只怕這個瘋子要鬧個沒完了。

“阿音。”李尋叫住她,緩緩搖頭。

溫寧愣住:“他……他怎麽知道你叫阿音?你連這個也告訴他了?”

阿音嘆了口氣:“師父,如果今天不說,定會捅出大簍子。”

李尋一聲嘆息:“好吧,我看也是瞞不下去了。”

眼睜睜看着李尋摘下面具,溫寧頓時失聲:“他、他怎麽……”

“他是我師父李尋,旁邊這位也不是什麽阿明,他是我的師弟,小昱。”阿音忽覺如釋重負,“我們根本沒有摟摟抱抱,剛才是因為我從房頂上掉下來,師父救我而已。”

“師父?你提過的那個賣藝師父?”分明知道這話裏有水分,溫寧還是這麽問了。看李尋的冰冷眼神,比魏雲馳駭人數十倍,全然不是一個賣藝人的氣質。

“賣藝?拂月閣的人,從來不做那般無聊事。”李尋冷笑着,逼近溫寧,“她本就不是你的夫人,她是我拂月閣的人,我拂月閣主李尋的徒弟。溫公子,昨天的帳,是不是該算一算?”

若說溫寧沒聽說過“拂月閣”,那絕對不可能。他愣愣看着眼前這個俊逸男子,終于明白某人某天夢話的真實意義。

李尋故意走到阿音身邊,散出濃濃氣場:“阿音,既然他都找來,你先暫且随他回去。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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