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晶核時代(六)
這一天是小胖去武館報名的日子,宗原也跟着過去湊湊熱鬧,每一年的今天,武館都會有一場比武活動,由學校裏的往屆生給新生和新生家長做個表演。
武館裏很熱鬧,老實說,新生沒幾個,大部分人都是沖着今天的比武來的,既然有比武,那自然就有獎品,也不是什麽昂貴的東西,大家也就是圖個開心。
他們先是帶着小胖去交了學費,然後幾個人就各自在武館裏閑逛,阿道和歐陽格被那些師兄弟們拉扯着走不開,崔胖子跟崔嫂正帶着小胖熟悉校園呢,宗原一個人沒什麽事,就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九月初的上午,太陽還是很大的,陽光金燦燦地照在這個滿是石頭的大院子裏,宗原坐在牆角下的一個石凳上面,邊上種着一個半死不活不知道叫什麽名字的小樹苗。
這個男人今年二十八歲了,身體各方面都處于巅峰狀态,小麥色的皮膚光滑細膩,合身的黑色背心把他身上的肌肉展現得恰到好處,線條流暢,充滿力量和美感。下/身是一件寬松的工裝褲,軍綠色,褲子上有一些明顯的磨損,看起來是穿了很久了,但是穿在他修長的雙腿上,還是展現出了一些難以言喻的潇灑味道。腳上那雙軍靴擦得很幹淨,雖然沒上鞋油,但是也顯得十分精神。
這樣一個男人,擺着慵懶的姿勢坐在秋日裏的陽光下,不能說不迷人。
“嗨,等人嗎?”就在宗原覺得有些百無聊賴的時候,有人上來搭讪了,是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穿着白襯衫和灰色的七分褲,腳上拖着雙夾拖,看起來十分随意自在。
“呵。”宗原只是擡起頭來笑了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陪小孩過來報名的嗎?”那個男人很自然地在宗原身邊坐了下來,宗原仔細觀察了一下,是個長得不錯的家夥,皮膚很白,頭發很軟,就是有點長,低頭的時候旁人就看不清他的眼神。
“嗯,是啊。”
“我也是陪我弟弟過來報名的,那家夥自己玩去了,一會兒還得帶着他回去,你知道的,最近城裏有點亂。”
“我以前怎麽沒見過你?”石頭城說大不大,來來去去的人雖然不能說每一個都認識,但是總應該有些眼熟才對,宗原對眼前這個男人完全沒印象。
“我們家有生意,我一般不怎麽出門。”那人撥開額前的頭發,露出一雙茶色的眼睛,顏色淺淺的,在陽光下顯得十分清澈。
“原來是這樣。”
“我叫東方呂。”男人自我介紹。
“東方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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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字是不是有點奇怪?”男人自顧着呵呵地笑了起來。
“是有點。”
“是這樣,我爹姓東方,我娘姓呂,所以生了個兒子就叫東方呂。”年輕人半真半假地開着自己玩笑。
“那你弟弟呢?”宗原有些好奇。
“他叫東方布。”
“呂布?”宗原覺得有些好笑,哪有父母這麽給小孩取名字的。
“呵呵,對,是不是有點搞笑。”
“還好,你應該慶幸你娘不姓洪。”
“東方紅嗎?哈哈哈哈。”這個叫姓東方的年輕男人爽朗地哈哈大笑起來。
“我叫宗原。”
“朋友都管我叫東方。”東方呂笑着說,宗原覺得有些奇怪,照理說他們家有大人有小孩的好幾口人,怎麽朋友會管他叫東方,直呼姓氏?
“東方不敗認識嗎?”雖然心裏有些疑惑,但是宗原并沒有問出口,而是依舊跟他開着不鹹不淡的小玩笑。
“他是我夢中情人。”東方呂的回答有些耐人尋味,他這算是自爆性向嗎?
“眼光不錯。”宗原轉過頭沖他笑了笑,在陽光下曬他的八顆牙齒,整齊潔白。
“原來你在這裏。”東方呂剛要說點什麽,院子那頭就傳來了阿道的聲音,他今天穿了一件無袖白色褂子,同色燈籠褲,腳上是一雙白色的功夫鞋。這身行頭是武館給幾個優秀畢業生提供的,到了重要日子就讓他們穿上這套衣服,給武館撐撐門面。
他慢慢向宗原這邊走了過來,臉上挂着恰到好處的笑意,長發依舊披散着。身上那套普通的武術服,卻愣被他穿出了一些白馬王子的味道。
“還沒輪到你嗎?”宗原站了起來。
“快了,你不去看嗎?”阿道在宗原前面停住腳步,仿佛沒看到一旁的東方呂似地。
“去啊,怎麽不去?”宗原伸了個懶腰,然後轉身跟他剛剛認識的新朋友說:“我要去看他們比武了,你慢慢坐。”
“好的,下次見。”宗原沒有邀請他一起過去,這人也很識趣。
東方呂就坐在原處看着一白一黑的背影越走越遠,他們行至拐角的時候,那個叫阿道的年輕男孩轉過腦袋來看了他一眼。東方呂微笑着回視,男孩也也微微揚了揚下巴。
比武場上熱鬧得很,武館裏有訓練用的場地,地方挺大,能容納很多人,靠近房子的方向有一個臺子,就是他們用來表演和比試的地方了。
“今年的獎品是什麽?”宗原問。
“三壇白酒。”阿道指了指臺子上的一邊。
“酒啊……”
“想要嗎?”
“好久沒喝了。”宗原咂巴咂巴嘴,雖然他不是酒鬼,但是這麽久沒喝了,多少還是有點想念。
“它們是你的了。”阿道自信滿滿的說。
“呵呵呵,那敢情好。”宗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快,就輪到阿道上次了,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根橡皮筋,一邊紮頭發一邊向臺子上走去,那一副從容淡定的樣子,看得在場的女人們就差高聲尖叫了,男人們則是迫不及待地想上去狠扁他一頓。
第一輪阿道贏得很容易,第一輪過後,比賽的速度就提高了很多。阿道的表現有些出人意料,以前他也經常跟武館裏的師兄弟切磋較量,但是從來沒有顯現出像今天這樣的實力,武術是一個不斷積累的過程,沒有那種可以讓人可以在短期內突飛猛進的捷徑可走,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家夥在以前的比試中有所保留。
在學武的過程中,有些人對自己的實力有所保留,也并不是什麽特別的事,所以對此,在場的人也并沒有覺得特別在意。有些老師傅甚至還開玩笑說:這三壇白酒,又替石頭城挖出了個高手啊。
人數不斷在減少,很快的,臺上就只剩下陳埴跟阿道兩個人了。
“嘿,不要這麽認真麽,我都答應格子了,今天幫她把酒贏回去。”歐陽格畢竟是女流,也不像石頭城裏的人一樣,浸淫武術幾十年,她在第三輪就被刷下來了。
“我也答應宗原了。”阿道不肯退讓。
“傻小子,這不一樣。”
“一樣的。”他們在臺上說話的聲音并不小,有些不明所以的人可能聽不出這三個字包涵的意思,但是陳埴是明白的,臺下的宗原也明白。
“那咱哥兒倆今天就來比劃比劃吧。”
“嗯,來吧。”阿道也擺好了姿勢。
對于真正的石頭城高手來說,歷年來這一天的比賽,在他們眼裏也只不過是幾個年輕人湊在一起小打小鬧。有時候他們也會看到年輕人們出乎意料的表現,笑着點點頭說一聲後生可畏,但是終究也只是嘴巴上說說而已。
現在的年輕人大多都比較浮躁,石頭城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真正讓人驚嘆的好苗子了,但是今天的這一場比賽,到底還是把所有人都震撼住了。
兩個年輕人在臺上你來我往各不相讓,陳埴從小在石頭城中長大,此刻的他,每一招每一式,都蘊含着石頭城傳統武術的精魂。他把石頭城的功夫招式練得爐火純青,卻又不僅僅局限于那些招式動作,在對打當中善于變化。老人們已經不記得有多少年,沒見過有人把石頭城的功夫路子耍得這般自然而又深得精髓了。
而阿道的套路就有些野了,他只是在石頭城練了幾年功夫,習武的時間還算是比較短的。但是這個孩子的資質好到天怒人怨,他不按牌理出牌,動作簡單直接,有些招式在行家看來,甚至還十分蹩腳。但是他總是能用最簡單的招式化解陳埴的攻擊,然後抓住每一個一閃而過的機會向對方發難。
陳埴這人就不用說了,平時雖然也經常在城裏到處露臉,大家都知道他身手不錯,人緣也是極好的。卻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實力竟然已經到了讓年輕一輩望塵莫及的程度,這家夥你說他低調呢,好像也不是,你說他不低調呢,眼前這出,又該怎麽說?
今天陳埴的表現讓在場的長輩們都覺得老懷寬慰,石頭城的武道終究還是沒有沒落。陳埴作為陳汲的兒子,只要沒有意外,就肯定是下一屆石頭城城主,石頭城的未來城主今天表現出這樣的實力,對于所有石頭城的原住居民來說,都是一件激動人心的事。
陳埴說他今天答應了歐陽格,要贏那幾壇子酒,但是宗原才不信他的鬼話。
這人不過是抓住眼前的機會表現一把而已,人脈已經搭得差不多了,現在在石頭城的每一個角落,無論是原住居民還是外來人口,到處都有他的朋友。如今已經到了可以表現實力的時候了,先找朋友,等到友誼堅固不會輕易破滅的時候,再表現他不容置疑的實力,成為朋友圈中的領袖,這就是未來的石頭城城主。
阿道在城中,原本只是因為美貌而受到關注,在以前的比武過招中,他并沒有表現出比別人高出許多的實力,如今這一場比試,他可以說是出盡了風頭。
但是有時候太出風頭了也并不算什麽好事,就比如說今天的陳埴,阿道的存在對他來說簡直是如虎添翼。有一個好的對手,他就能把自己的實力發揮到極致,賺人眼球就是他今天的目的,而贏不贏這一場比賽,對他來說并不一定真的重要。
陳埴如果贏了這一場比賽,那他在往後的石頭城的年輕一輩中就是第一高手了,這對他來說也是不錯的。而他如果輸了的話,也可以拿失敗這回事自嘲一番,和朋友們出去喝點小酒,增進一下感情。
至于他到底有多想贏,那就要看歐陽格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了。
最終在阿道接二連三的發難下,陳埴被逼到了臺子邊緣,他試圖反擊,但是卻被阿道一腳掃下了比武臺。陳埴單手撐地面,翻了個跟鬥穩住身形,總算沒有在衆人面前摔個狗吃屎。
陳埴抓了抓腦門對一旁的歐陽格笑道:“沒想到今天被這小崽子給打敗了,咱倆今晚敞開了肚皮喝啊,不喝光那幾壇子就都不解氣。”
歐陽格笑而不語。
主持這場比武的師傅已經站出來講話了,阿道卻并不搭理他,徑自向那幾只酒壇走過去,抱着最上面的那個壇子向宗原丢了過去。宗原長臂一攬就把那壇酒抱在了懷裏,沖着臺上那個意氣風發的大男孩,高高地豎起了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