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麻煩

夏離使了全力,蕭寧又忙忙慌慌的身形都沒有穩住,居然也被他打得踉跄地退後了兩步。

盧岩火冒三丈地趕了過來,“你瘋了啊!神……”

他話沒說完,夏離就一把抱了上來,先聲奪人嗚咽地哭了出來,像是受盡了天大的委屈,這壓抑的哭聲簡直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盧岩的火氣沒有防備地被這淚水一澆,就跐溜一聲小了不少。他皺眉等了幾秒,到底被哭得心軟了,嘆了口氣反手抱住夏離,嘴裏還是責備了幾句,“你也太不懂事了,這麽跑出去,手機又不開,讓人多擔心。”

蕭寧挨的那一拳頭也沒算在裏面了。

夏離拽住他的衣服,像個受傷的小動物一樣,哭得更傷心了。

這時蕭寧頭暈眼花地才覺出點痛來,捂着顴骨,忍住沒有嘶地倒吸一口氣,他可不想在這種時候打擾到別人。

看着眼前抱在一起的兩個人,蕭寧思考到底是悄無聲息地離開比較好,還是多少要打個招呼比較好,雖說盧岩這種時候很難注意到自己,要是回頭想起來覺得自己這麽個做派是在表達不滿呢?

那就不好了。

大概是夏離的哭聲太具有感染力,要麽就是剛才挨的那一下太挨近眼睛,反正蕭寧的眼眶也有點酸。但沒辦法,在別人眼裏他又有什麽好哭的,這麽大個人了,他流眼淚才是真的不懂事,所以也只有像小時候那樣無所謂地無視就好。

委屈這種東西,要是連一個在意的人都沒有,也就不覺着了。

蕭寧集中精力思前想後,看兩個人一時間是抱不完了,還是決定悄悄地轉身走開。他走了兩步,腳下方向一轉,上了公寓樓,回了盧岩的公寓。

行李箱他拿到那邊去了,這裏連個口袋都不剩,蕭寧憂愁地團團轉,找了半天,想起廚房裏還有垃圾袋來着,那還是他買的,特大號,很能裝。

扯了兩個出來抖開,蕭寧把自己的衣服裝了一袋子,還有點零碎又裝了半口袋。用鞋櫃上的便簽紙留了言,蕭寧把這個公寓的鑰匙壓在上面,最後看了一眼,關燈鎖門,一手一個袋子下樓去了。

要麽回郊外那公寓,要麽回市內那公寓,或者直接去公司,反正蕭寧也就這幾個地方好去了。只是他站在黑暗沒有行人的街上,拎着裝有自己東西的垃圾袋,一時之間不知該去哪裏。

站了不知多久,他慢慢踱步到路燈旁邊坐在街沿上,渾身綿軟無力,眼皮也沉重酸澀。他愣愣地想,這初夏時分的夜晚,怎麽也冷得人打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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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還是給盧岩發條短信吧,至少說說自己是不想打擾他們才走的。

蕭寧緩慢地掏出手機,沒成想手機裏居然還有一條未讀短信,只有很簡單的一句話,“我媽喜歡百合花。”

發信人是單海鳴。

蕭寧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戳中那個聯系人下的電話圖形的,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電話已經撥出去了。

緊張得心髒一縮,蕭寧趕忙把電話給掐斷了,時間都快4點了,這麽半夜三更給人打過去不是找打麽?

可他沒掐斷半分鐘,手機就響了,屏幕閃啊閃的,是單海鳴的名字。

蕭寧嘴裏發幹,彷徨無措地不知該接不該接,他想接,但是又害怕。那電話很是執着,不停地響着,只是簡單的本機鈴聲,硬是被它響成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催促感。

忍不住,蕭寧接了,“喂……”

那邊沒有說話。

蕭寧又小聲道,“對不起。”

單海鳴啧地一聲咋舌,聲音聽起來還有點模糊的睡意,“怎麽了?惹事了?”

“我……”蕭寧反複呼吸了好幾次,才生澀地道,“沒事,打擾了……”

單海鳴不耐地打斷他,“在哪裏?家裏?外面?”

蕭寧盯着被黃色路燈照亮的地面,“外面。”

單海鳴約莫也是聽到蕭寧這邊安安靜靜地沒什麽事,“定位發一個。”

他這麽說就是要過來了,蕭寧生硬地拉了個笑臉,千不舍萬不舍,最後還是沒說出那句他本來應該說也一定會說的“沒事,不用麻煩。”

他低聲道,“麻煩你了。”

“不麻煩。”單海鳴打了個哈欠,“誰讓你是我男朋友呢,別亂跑,等我過來。”

這一句沒什麽特別的,還帶了點調侃意味,卻聽得蕭寧差點真哭出來,他這輩子傾盡全力就是想少給人添麻煩,臨了臨了,倒被這個他不該麻煩的人說了一句不麻煩。

這滋味,真是一言難盡。

單海鳴住的地方離這裏不會太遠,反正他挂了電話不到20分鐘就趕過來了。蕭寧正把頭埋在手肘裏,在車停在他身邊的時候才驚覺。

車門打開,單海鳴穿着一身眼熟的運動服下了車,走到蕭寧面前站定。蕭寧擡着頭,動了動嘴角,“來了?”

單海鳴側頭打量他片刻,雙手扯了扯大腿上的布料,小混混似地蹲了下來,“被人欺負了?”

蕭寧一笑,扯到臉上的傷口,情不自禁地皺了皺眉,“沒有,不小心惹別人生氣了。”

“你?惹人生氣?”單海鳴視線滑到他身邊的垃圾袋上,“出來扔垃圾的?”

蕭寧不好意思地介紹,“我的行李。”

單海鳴收回視線,拿過蕭寧的兩只手看了看手背,“你沒揍回去啊。”

這才知道他是在看什麽,蕭寧失笑,“太難看了,我又沒什麽事。”

單海鳴搖搖頭,很有點對蕭寧無語的意思。他又擡起頭,從下往上的查看蕭寧的臉,皺起一邊眉,“既然沒什麽事,那你別哭啊。”

“我沒……”蕭寧頓住,傷口破皮的地方很敏感地感到一陣溫熱。他眨了眨眼,眼淚便被擠了出來,他低下頭看見衣服布料上沾了水才會暈出的深色,驚訝地笑了起來,“奇怪?怎麽回事?”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這麽沒有征兆的哭了,确實太奇怪了。

單海鳴沉默地看着他,那種沉默比夏離的哭聲和盧岩的偏心還更有感染力,就讓蕭寧停不下來了。

自從他父親進了監獄,母親又跟人跑了之後,他就沒哭過了,寄人籬下的生活讓他明白哭泣不是他的權利,反而是他該極力避免的,因為實在很招人煩。就算在這個時候,他哭得也很安靜很害怕,害怕單海鳴不耐煩,開口訓斥或轉身離開。

所以他一邊止不住地流淚一邊不停地說對不起。

單海鳴嘆了口氣,嘆得蕭寧眼淚霎時就收住了。

“我就沒見過你這麽傻的人,怎麽委屈成這樣。”單海鳴伸手用拇指幫他抹了抹眼角,有點好笑般地道,“到底誰欺負你了?跟我說說,我幫你找回場子去。”

情緒被這句明着維護的話弄得徹底崩潰,蕭寧用一只手捂住眼睛,終于敢壓抑不住地哭出聲來。

等他稍微哭得沒那麽厲害了,單海鳴把只裝了半袋的垃圾袋給他拿着,自己提了一個,空的那只手牽住他站了起來,“走了,回家。”

蕭寧聽話地跟着他上了車,情緒一旦平靜了些,就鋪天蓋地地後悔起來。他這快三十的人了,還在個年齡小過自己的人面前這麽崩潰地哭,這太……太……

沒臉見人了。

單海鳴倒沒什麽表示,只在路上停了一次,在24小時營業的711裏買了兩瓶果汁,“流了那麽多水,補充點吧。”

“謝謝……”蕭寧抱着果汁,很是羞愧。他往窗外一看,認出這條路是通往王華買的翠城嘉都那套公寓。

想來王華告訴單海鳴地址也不出奇。

單海鳴熟門熟路地在地下停車場找了個空位停上,認電梯比蕭寧還熟悉。

“都這麽晚了,不如你先住我那裏将就幾個小時吧?”蕭寧和單海鳴像是拎了兩袋垃圾,坐在空蕩蕩的電梯裏。他朝電梯的鏡子裏瞧了瞧,傷口紫裏泛紅,怪不得挺疼的。

單海鳴抱着胸看電梯停在樓層,“為什麽要住你那裏,你那裏還什麽都沒有吧?”

“可是你這麽晚跑回去……”蕭寧遲疑地在他身後出了門,這個樓層是一層三戶,他住的那邊在出電梯左轉,兩個小戶型挨在一起,然而單海鳴直接拐了右邊。

“哎、走錯了……”蕭寧的話因單海鳴掏鑰匙開門的動作戛然而止。單海鳴推門進去,回頭看他,“幹嘛?過來啊。”

“你……”蕭寧幾步走上去,不可思議地問,“你……你怎麽有這房子的鑰匙?”

單海鳴一副受不了他的樣子,彎身換鞋,順便拿了另外一雙拖鞋出來,“說你傻吧你還真傻,看不出我住這裏?”

“你住我對面!”蕭寧叫出來,受到了不小的驚吓,“你怎麽沒告訴我呢?”

“反正遲早會知道,何必專程通知一聲。”單海鳴無所謂地對他揚揚頭,吩咐道,“去洗個臉,別碰到傷口。”

“啊……好。”蕭寧雲裏霧裏地換了拖鞋走到盥洗間裏随便洗了洗,小心地用餐巾紙擦了擦。

鏡子裏眉眼溫和的男人哭得眼睛都腫了不說,鼻頭也是紅的。

雖然覺得心裏痛快多了,可一想到是當着單海鳴哭的,蕭寧就不好意思得不知如何是好。

千言萬語化作一聲“唉。”,蕭寧返身回了客廳。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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