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談話

午飯賓主盡歡。

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的。

吳怡是個非常合格的女主人,并不會讓任何一個人感到冷遇。不管這是她的性格還是她的能力,但确實能讓人感到輕松。

蕭寧的輕松沒能持續很久,因為一直沒怎麽說話的單逸松把他叫進了書房。

這也沒什麽好意外的,反正遲早要來這麽一遭。蕭寧很鎮定地跟着他上了樓。

“坐。”

單逸松坐到了書桌後面,前面有兩張木椅子,看上去一點不舒适。看來他平日裏在家裏還會和人商量公事。

蕭寧面帶禮貌的微笑在對面坐了下來。

一點沒有耽誤,單逸松單刀直入,直切重點,“你和海鳴到底怎麽回事?”

他這麽說讓蕭寧覺得他知道單海鳴和他只是協議,到底單海鳴和自己老爹說了什麽?

出于謹慎,蕭寧只能地回道,“就是海鳴說的那樣。”

“別和我繞圈子。”單逸松皺眉的樣子十分有威懾力,“海鳴怎麽會喜歡男人?他是不是找你來假扮的?”

該說不愧是父子麽……

蕭寧沉默了一會兒,問了一句也許不該他問的話,“他為什麽要找人來假扮證明自己是一個同性戀?”

單逸松的臉上怔忪了一瞬,那幾乎算得上是一個可以說是軟弱的表情了,但它立即就消失了,要不是蕭寧慣于察言觀色又全副精力都放在這個老人家身上,他都會遺漏這個表情。

單逸松道,“年輕人,現在是我在問你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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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單先生。”蕭寧斟酌着道,“非常抱歉,我并不是想要冒犯你。如果我說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那無疑是太傲慢了,我唯一可以了解到的是海鳴他很重視家人,但是他沒有對我詳細講述自己家庭的事,所以我才對你剛才的問題感到十分的意外。”

單逸松慢慢道,“我對你花哨的說法不感興趣,我只想聽實話。”

這個看不出是個老人的老人,背挺得很直,高高在上全權在握的樣子讓蕭寧也不得不正襟危坐,他仔細思量着單逸松的話,卻莫名生起一股氣憤。

并不是為自己被像個犯人一樣的審問,而是為了單海鳴。

畢竟就算再愚鈍的人,對于整件事也可以有了一兩分推測,再說蕭寧從來都是個會多想的人,單海鴻針對單海鳴的矛盾難道單逸松看不到嗎?自己什麽都不做,反而來對他發問。他就不想想單海鳴為什麽要這麽做。

蕭寧說出口的話就有了幾分不像自己的咄咄逼人,“你一開始就為我定了性,我想除了你想聽的話之外我說不出任何‘實話’。”

“我以為你可以更客氣一點。”單逸松微微眯了眯眼睛,對蕭寧的估量非常嚴厲,“這是在我家裏,你想被請出去嗎?”

蕭寧道,“當然不想,單先生。”

“很好。”單逸松問,“那告訴我,我兒子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陪他來演這麽一場戲?”

所以這就是為什麽單海鳴輕而易舉出了櫃,因為單逸松壓根兒不信?

蕭寧霎時覺得自己責任重了幾分,抿了抿唇,“單先生,你是覺得我們是在演戲,還是希望我們在演戲?”

單逸松久久地看着他,好像要用目光解剖他的表情。末了,單逸松閉上眼長長地嘆了口氣,那股淩厲的氣勢悄然褪去,“你知道海鳴以前的事嗎?”

蕭寧稍一沉吟,“略知一二。”

單逸松問,“那你怎麽想的?”

蕭寧這下真的遲疑了,這讓他怎麽說?年少輕狂?人不傻逼枉少年?

最後,他道,“事出有因?”

單逸松睜開眼,“他什麽都沒告訴你,讓我怎麽相信你們是一對戀人?”

“也許是……”蕭寧入戲地苦笑道,“他還不認為我足以和他分擔這一切吧。不瞞你說,我和他認識時間沒有長到我們倆互相坦白不太開心的過去,除了他告訴我的那些,我對他的事情都只還是推測而已。”

這解釋很完美。

單逸松點頭,承認道,“你們才認識不到三個月。”

這一點誠實和踏實獲得了單逸松的一些信任,他說話不再這麽饒不得人,“海鳴他真的喜歡男人?”

他的神色有點遲鈍的不可置信和難以接受,甚至站了起來,在書桌後走了兩步,蕭寧的視線一路追随着他,知道估計在他們的談話之後,父子之間會有另一場談話了。

這樣也好,喜歡同性在家裏人這邊都不好走,能解決就解決了吧。這樣就算單海鳴和他“分手”之後也能自由選擇男性了。

單逸松繞回來,稍稍糾結慢慢變成了某種決定,他居高臨下地看着蕭寧,“你們交往多久了?”

蕭寧一怔,單海鳴沒和他對過臺詞。

可能是他太相信單海鳴了,居然連臺詞都沒想過和單海鳴對一次。

心裏為自己的大意感到懊悔,蕭寧稍稍皺眉,單逸松既然當初都沒相信單海鳴是個gay,可能……也沒問這茬?

最後,他硬着頭皮道,“我們認識那天晚上,兩人都喝了點酒,然後……海鳴在我家裏住了一晚上。”

這話并不算回答,卻暗示性強烈,留下了非常豐富的想象空間,夠聽的人自行解讀了。本不該在人家長面前說這種話,但這是最安全的說法。

單逸松放在椅背上的手握緊,“簡直胡鬧!”

他看向蕭寧的眼神多了幾分不喜,“海鴻說你在日華上班,你是知道海鳴是誰才故意接近他的嗎?”

蕭寧:“……”

這話問得蕭寧很是出戲,這是他平日裏想都沒想過的事,所以單逸松話裏的邏輯他想了好一會兒才捋清楚,一時覺得有幾分新奇好笑。

老爺子以為這是在演電視劇嗎?

但顯然他不能笑出來,咽了口唾沫忍住,“其……其實,我那天是被王華拉過去的,都不知道自己會見到誰。”

單逸松确認道,“王華,那個助理。”

“王哥是我之前的上司。”蕭寧點點頭,“事實上,那天晚上之後,因為很尴尬所以我們倆也不準備繼續深入交往,我也以為不會再和海鳴有交集了,但是我的工作上出了點問題。這個他和你說過嗎?”

單逸松的臉色不太好看,也不知道腦補到哪裏去了,“海鴻和我說過,他說……”

他停了下來,表情變了變,疲憊地嘆了口氣,重新坐了下來,按住額頭,“繼續。”

“剛好王哥老婆生了孩子,我過去看望時和他聊起這件事,他才告訴我海鳴的身份,我也很吃驚,那個時候連單海鴻的名字我都沒記清楚。”蕭寧說得詳細,“這也是緣分吧,總之我和海鳴就這麽再次聯系上了。我很感激他幫了我一把,來往也多了,但畢竟相處了一晚上,有些事控制不住就發生了。”

蕭寧說完,滿意地自我感嘆,這一番話充滿轉折,跌宕起伏,有理有據,讓人信服。

單逸松這時臉上也沒有懷疑了,真是容不得他不信,就連蕭寧自己都要信了。

老人家散發着低氣壓,“你家裏都有什麽人?做什麽的?你是一個人在C市還是有親戚?”

這效率,問完戀情來由就開始查戶口了。

在蕭寧開口回答前,單逸松比了個手勢制止了他,“你最好知道,我有辦法查證你說的話是真是假。”

蕭寧一下就靜了。

他放在膝上的手無意識地握在一起,“這個……和我與海鳴的事沒有關系吧?”

“沒有關系?”單逸松反問,“怎麽會沒有關系!海鳴能把事情捅到我們這裏來,你呢?你父母知道你和海鳴的事嗎?”

蕭寧看着單逸松,在說到單海鳴的性向時他還能保持高深莫測,因為那是單海鳴自己的選擇,也表示單逸松對自己兒子一定程度上的信任,可面對自己的兒子有可能遭受不公平待遇的時候他徹底火了。

這老爺子還挺可愛的。

蕭寧垂下眼睛,抑制不住地羨慕。

算了,如果能讓單海鳴的父親安心點,說一說也沒關系,他道,“他們沒必要知道。”

“你什麽意思?”單逸松看起來很想拍桌子,給人的壓力陡增,“我警告你……”

蕭寧反而心裏無波了,“我父親已經去世很久了。在他去世前就和我母親離了婚,我在我姑媽家裏待了一段時間。”

單逸松可能也沒想到蕭寧家裏是這樣子的,一下失了準頭,可問得還是沒有顧忌,“你父親是怎麽去世的?是家族遺傳病還是意外?”

問題直白和實際,蕭寧道,“大概……是意外吧,不是遺傳病,我沒有重大病症的家族史。”

單逸松接着問,“那你母親呢?”

“她……有她的難處。”蕭寧習慣性地微笑起來,“她也給我留了一些錢,姑媽家裏才方便照顧我,不過我上高中就住進宿舍,和他們漸漸斷了聯系,都好多年了。”

他保持微笑道,“所以,他們不知道我和海鳴的事也沒關系。”

單逸松可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年輕人,即使蕭寧說得婉轉簡單,幾句話間也道盡了一個失依少年的艱難。

半晌,他看向蕭寧的目光中多了些複雜,“高中就斷了聯系,你讀書和生活怎麽解決的?”

蕭寧笑道,“我有個小學同學,後來一直當同學,他家裏人很好,知道我的事之後給了我很多幫助。”

單逸松颔首,半晌後他才道,“我明白了,我暫且相信你。”

頓了頓,他又意味深長地道,“來日方長。”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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