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王爺,您的人該好好管管了。”
顧南風低低的笑出聲,沈榭的臉頓時黑了下去,顧南風只能祈禱長治自求多福,什麽時候喊不好,非要在沈榭剛咬完人喊,長治這時間趕得太巧了。
合理的懷疑他看到了什麽。
沈榭的記憶模糊,他不太清楚自己在發瘋的時候做了什麽,只記得顧南風溫柔的拍着他的背,一直說着,沒事了,沒事的。
那樣溫柔而夢幻的聲音,在沈榭腦海中揮之不去,記憶裏除了母親,從未有人這麽哄過他,沈榭轉身出門,長治看到他出來,一臉菜色,剛才過于激動,聲音太大,王爺一定聽到了。
“主,主子。”長治可愛的娃娃臉皺成一團,跪倒在沈榭面前:“主子,奴才知錯,請主子責罰。”
沈榭低垂着眸,長治戰戰兢兢的跪着,也不敢求饒,不知道王爺會怎麽處罰他,正在猜測間,沈榭終于開口:“去拿些傷藥。”
傷藥,什麽傷藥?誰受傷了?
長治急忙道:“王爺您受傷了?奴才這就去請巫大夫。”
“不用,你去拿些金瘡藥就行,傷的不重。”沈榭道。
長治這才敢擡起臉來看沈榭,天色昏暗,長治看的不是很清楚,但還是看到了沈榭嘴角的血跡,心裏一驚,王爺不會真的咬了南風公子吧?
完了,他是不是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嗚嗚嗚,當初為什麽要自告奮勇來監視南風公子,讓別的弟兄們來多好。
沈榭站在門外,微風拂過,吹散他心中的那一絲迤逦,眼神空洞的盯着面前的秋海棠,秋海棠,又名斷腸花,沈榭苦笑一聲,如果當年他早些趕到,那人說不準就不會……
“王爺,金瘡藥!”長治一刻不敢耽誤,生怕沈榭會責罰。
沈榭的思緒被拉回,不發一言的接過長治手裏的金瘡藥,重新折回房間,顧南風已經起身,看到沈榭手裏的東西,微微一笑:“小傷而已,王爺不必如此。”
“衣服脫了。”沈榭并未聽顧南風說什麽,嘴裏淡淡的血腥味告訴他,絕對沒有顧南風說的那麽輕松,心中不免對顧南風多了幾分好感,這要是旁人,恐怕早就喊疼了。
顧南風故意道:“這樣不好吧,王爺要是再咬我一口怎麽辦?”
“不會,把衣服脫了。”沈榭好脾氣的重複了一遍,要不是因為剛才顧南風的溫柔,沈榭估計早就粗暴的把人衣服扒了,不會跟他多言語。
顧南風挑眉,沒有再逗沈榭,乖乖褪下半邊衣服,露出被沈榭咬傷的肩膀。
血跡尚未幹涸,有不少沾在衣服上,沈榭看着顧南風肩膀上深深的牙印,如果再用力一些,顧南風這塊肉就保不住了。
本來就瘦,再掉一塊肉,更難養回來。
美人衣襟半褪,寬肩窄腰,露出完美的鎖骨,從衣領處看去,還能看到隐隐的腹肌,看起來好像沒那麽弱不禁風,倒像是練過武。
雖說唱戲确實需要練武,但戲子不會刻意追求力量,也就講究個好看,而顧南風看起來像是刻意練過的。
沈榭心裏起了一絲疑慮,他目不斜視,拿起金瘡藥,輕輕給顧南風抹上,顧南風皺着眉,轉頭看了一眼沈榭:“王爺,您這如臨大敵的模樣,可真是不多見。”
別說不多見,沈榭從未露出過這般模樣,他淡淡的看了顧南風一眼,收好金瘡藥放在顧南風的床頭:“我不在的時候,你自己記得上藥。”
“嗯。”顧南風點頭,衣服就那麽斜斜的挎着,想等藥幹了以後再換衣服,沈榭有些心煩意亂,索性出了房間,只有不看到顧南風,他才能平靜下來。
沈榭走後,星辰鬼鬼祟祟的在門口看了一會兒,見顧南風沒有生氣,才敢進入房間:“公子,您沒事吧?”
看着顧南風衣衫不整的樣子,星辰不敢多問,剛才不僅僅只有長治在外面,他也在,房間裏一點動靜都沒有,王爺不會是不行吧?
“沒事,你去準備些熱水。”顧南風道,折騰了一通,他身上出了不少汗,必須洗澡。
星辰應下,喊長治一起去弄水,都要熱水了,看來剛才公子跟王爺确實是……
但這也太快了吧!
王爺肯定是不行!
顧南風瞥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傷,沈榭發起病來真的跟條瘋狗一樣,那模樣極其可怖。
聽着隔壁的動靜,沈榭久久不能平靜,顧南風還受着傷,就非要洗澡嗎?一天不洗又不會少塊肉。
顧南風卻沒想那麽多,這點小傷他根本不放在眼裏,要不是沈榭盯着,他連痛苦的神色都懶得裝。
洗完澡,顧南風卸去一身疲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這些天他睡的不是很好,總是會做噩夢。
夜很沉,牢房內的燈光微弱,幾乎看不清人臉,少時顧南風蜷縮在角落裏,衣衫單薄,渾身發抖,他感覺自己好冷,冷徹骨髓,現如今正是冬天,他們卻只能穿着破舊的囚服,牢房內陰冷潮濕,時不時傳來兩聲老鼠吱吱叫的聲音。
顧子謙緊緊抱着顧南風,看顧南風嘴裏不停的說着胡話,着急道:“父王,三弟已經燒糊塗了,您跟獄卒說說,讓他們發發慈悲,給咱們床棉被吧!”
“二弟。”顧文景滿眼擔憂,卻對着顧子謙搖了搖頭:“将死之人,又有誰會可憐?”
現在這種情況,就算父王給獄卒磕破頭也沒用,他們明天就要被滿門抄斬,那些人根本不在意他們的死活,顧家滿門忠烈,卻免不了被猜疑算計,含恨而終。
“他若是死了,明日我們一家人便尋他而去,這是他的命,也是我們的命。”顧南風的母妃暗自垂淚,盡管傷心,卻沒有哭出聲音,她知道王爺難受,不想讓他更加心煩。
顧南風無意識的抱緊被子,出了一身虛汗,可還是沒有醒來。
場景轉換,又是那座華麗的宮殿,仍舊是那個陰暗的房間。
“南風,南風,你這張臉可真漂亮。”面前的青年癡迷的看着他,顧南風看不清他的模樣,那人的臉就像被迷霧籠罩住一般,只能看到青年華貴的衣服。
“南風,你只要跟了我,我定會好好待你,不會把你交出去,安定軍也和你毫無幹系,怎麽樣?”那人問道。
顧南風緊緊閉着眼,不想面對黑暗,強自鎮定,卻說不出一句話,不是他不想反駁,是因為這個密閉而又黑暗的空間讓他無比緊張。
“你說話,你說話啊!”青年吼道,見顧南風還是不說話,粗魯的掰開顧南風的眼睛:“回答我!”
顧南風強行睜開眼,卻仍舊什麽都看不清,那人掐着他的脖子,瘋狂道:“你回答我,快回答我!”
青年的力度極大,顧南風感覺有些喘不上氣,極力露出一絲笑容,不肯服軟,就算他去大街上裸奔,都不願意這人碰他一分一毫,惡心。
“啐!”顧南風朝着青年吐了一口吐沫,因為四肢都被綁着,根本無法反抗,呼吸越來越困難,顧南風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青年猛然放開顧南風的脖子,他劇烈的咳嗽着,嗓子都要咳啞了。
“啪!”
青年狠狠地照着顧南風的臉打了一把掌。
“啪,啪。”
又是兩巴掌,他半蹲下身子湊近,語氣帶着心疼:“哎呀,打壞了可就不好了,這麽漂亮的一張臉,可不能被破壞。”
“你們兩個緊緊盯着,不許他睡着,一閉眼就把他弄醒,只要不留下傷痕,其他刑罰随你們來。”青年道。
兩個太監趕緊應下:“主子放心,我們有的是法子不讓他睡覺。”
折磨人的方法多了去了,他們可是其中好手。
“顧南風,我倒要看看你能撐多久!”青年緊緊盯着顧南風的臉,拂袖而去。
顧南風猛地睜開眼,從床上彈了起來,大口的喘着粗氣。
又是那個夢……
屋子裏的蠟燭不知道什麽時候熄滅了,周圍一片黑暗,顧南風心慌的厲害:“星辰?星辰!”
喊了兩聲,外面毫無動靜,星辰不知道去了哪裏。
夜安靜的可怕,顧南風坐不住了,想要從床上起來,腿卻是軟的。
密閉的空間,除了黑暗還是黑暗,顧南風漸漸出現了幻覺,眼前是一片屍山,亂葬崗上橫七豎八的全是屍體,血流成河,因為放久了,散發出令人嘔吐的惡臭,父王,母妃……
父王在哪兒?母妃又在哪兒?
顧南風站在一衆屍首分離的屍體中央,漫無目的的尋找着,突然瞳孔一縮,他看到了顧文景的頭顱,滿臉鮮血,頭發淩亂,顧文景的眼睛瞪得很大,他跑過去,整個身體都在顫抖,翻了半天,卻找不到顧文景的身體。
“大哥!”
漫山遍野都是顧南風凄厲的喊聲,空蕩蕩的,不斷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