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已經到了後半夜,辰月酒店二層仍觥籌交錯,衣香鬓影,細碎的燈光閃爍,各種香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微妙馥郁的味道。

今天是陳集團老總女兒訂婚的日子,身為最近剛與其簽了合同的合作方,尹琉柒陪着自己老板早早趕了過來。

現在他遇到了一點麻煩。

二樓宴會門口。

喧鬧的聲音都被封在了門內,走廊裏異常的安靜。

“方經理這是先斬後奏?司機走了,老板怎麽辦?騎共享單車回去?”尹琉柒冷着臉,他身材纖瘦挺拔,哪怕旁邊還扶着一個醉成爛泥身材高大的霸總,也沒有很吃力的樣子。

“對,對不起!”方經理又朝人鞠了一躬,冷汗挂在臉側。

司機家出了急事,他當時找不到老板便擅自讓人先回去一趟看看,不想人還沒回來老板正趕在這個點要走。

他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活動,所以特意收拾了一下,一張奪目的臉因為喝了酒被染了層淡淡的緋色,眼神惶恐眸中噙着濕意,任誰看了都會忍不住心軟。

除了尹琉柒。

尹琉柒單手撐了一下架在鼻根上的眼鏡,走廊上方懸挂的燈光映在鏡片上,将他的眼神全部掩下,聲音依舊冷冰冰的,“過來幫我扶着老板,我去開三間房湊合一晚上。”

“啊?”方經理愣了一下,手卻誠實的伸了過去。

尹琉柒把自己被壓出褶皺的西裝抻平,眼皮撩起瞥了眼苦苦撐着總裁的方經理,嘴動了動,在轉身的剎那,低聲罵道:“蠢貨。”

聲音不大,方經理卻是聽到了。

照尹琉柒的印象,方經理現在肯定跟被欺負的小白花一樣,眼睛濕漉漉的,整個人更加局促。

然而背過身子的尹琉柒沒看到,原本還一臉內疚的方經理,此時看向他的那雙平日幹淨純良的眸子,全是冷漠陰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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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琉柒全然不知,甚至因受良心譴責越走越快,直到走進電梯關上門後他才徹底松了口氣,刻薄的形象全無,只剩下滿滿的興奮激動。

很好,一切都在順利進行,只要度過這一晚,劇情就将正式打開。

尹琉柒穿到這本狗血渣賤文中已經是一年前的事情。

剛才被他訓話的小白花是文中的賤受,渣攻是他老板,不得不說他走了一步險棋,但凡宴會的人出來一個聽到他剛才的話,明天賤受的深情男配就會以他左腳出家門壞了他們心情而剁了他。

原主在文中是個沒有什麽背景,一心想要攀高枝的炮灰,在成了渣攻的秘書後,莽着勁的想當總裁夫人,不斷地在渣攻賤受之間使絆子,最後不負衆望地把自己作死了。

淹死的,很凄慘。

尹琉柒對水有很深的陰影,所以他在意識到自己穿成誰後,四周的空氣倏然從在他身邊抽離,肺部傳來的灼燒感以及震耳欲聾的心跳聲到現在他都還記得。

那時他滿腦子就兩個字,“快逃!”

他當場寫好辭呈,買了火車站票打算連夜跑路,沒想到在坐火車中途心絞痛,醒來已經被送到救護車上,後來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必須強制走完劇情,不走完就會心肌梗塞而死。

蒼了個天啊,他這是造了什麽孽!

但反向思考一下,或許等他走完自己的劇情線,他就自由了。

于是尹琉柒開始兢兢業業的走劇情。

身為主角受,賤受剛從大學畢業半年就在渣攻公司做到了部門經理,甚至在最近兩天談成了一個大合同,所以合作方邀請他們來參加宴會時總裁也帶上了賤受。

和書中的劇情一樣,到宴會後半段總裁難得一見的喝醉了,司機因事不在,身為秘書的他在訂完房間後,給錯了賤受房卡,最後導致渣攻賤受酒後亂x,繼而引發後面一系列虐身虐心的狗血劇情。

尹琉柒當時看的抓心撓肺,斯哈斯哈酸爽極了,自然也知道這是個很重要的情節點。

宴會上面幾層就是賓館,很方便。

電梯門打開,尹琉柒收起表情,去一樓大廳前臺定了三間房。

雖說實際上只會用到兩間,不過做戲還是要做全套。

成敗在此一舉。

許是壓力太大,尹琉柒有點口幹。

回來路上,他從電梯中出去時,正巧有一服務員端着新倒的酒水路過,他順手拿走一杯,一口飲盡。

“先生?!”服務員看到自己托盤裏的特制酒被人一口悶了,心裏猛地咯噔了一下,臉上血色全無,下意識伸手拉着對方,“先生您喝的太急了!這酒……後勁特別大,您還是趕緊随我去處理一下,萬一醉倒就不好了。““沒事,我酒量很好。”尹琉柒把服務員的手扯開,他跟着渣攻應酬的時候酒水沒少喝,酒量早練出來了,更不用說他還有急事要做,哪有時間耽擱在這些小事上。

見服務員還要再說,尹琉柒面色一沉,“我真沒事。”

服務員被那股氣勢震了一下,再回過神的時候,尹琉柒已經走遠了。

電梯和宴會門口之間有段距離。

尹琉柒走了一半,忽地腳下一軟差點栽地上,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他忙伸手撐着旁邊的牆,喘了兩口氣,一股股的熱氣随之升騰,像是被放到蒸籠裏一樣,又悶又熱又暈。

有點不太對勁。

尹琉柒摘了眼鏡揉了揉眼睛,難道是他天天996,虧空了身子,貧血了?

等走完這段劇情,他得去好好的睡一覺補補。

“尹秘書,這裏!”遠遠的,主角受,也就是剛剛被他訓話的方經理還撐着渣攻,手裏卻又多出來一個空酒杯,漲紅着臉朝尹琉柒招手,明顯已經喝醉。

賤受刻意上揚着嘴角,以此來壓下自己內心深處對尹琉柒的厭煩,看着對方漸漸朝他走近,他抓着總裁衣服的手不斷收緊,直到看清尹琉柒的臉,那上揚的嘴角一下僵住了。

走過來的男人眼尾通紅,淨白的臉被浸染了一層淺淺的粉,耳垂和脖頸也是粉的,往常清冷疏遠的眸子此刻軟的一塌糊塗,有種冬雪臘梅的驚豔感。

他忽地覺得自己更暈了。

尹琉柒自己正難受着,完全沒留意賤受的不對勁。

本來只用扶一個的尹琉柒現在要扶兩個,更讓他郁悶的是連主角受都比他高半個頭,兩個人壓在他身上,恨不得把他整個蓋住。

“尹秘書,我們是要去哪兒啊?”賤受側着頭看着一臉麻木的尹琉柒,伸手去勾他臉上的眼鏡,吐出來的全是酒氣。

“去你們夢開始的地方。”尹琉柒努力抵抗着眩暈,沒精力管他。

還是渣攻好啊,醉了後只要不在床上就老老實實的。

好不容易到八樓,辰月酒店除了前面幾層專門用于舉行宴會的大場,上面的賓館同樣精致華麗。

壁紙風格古典,每隔一段路牆上懸着一盞模樣簡約的琉璃燈,将腳下厚實幹淨的地毯照的泛暖,形态各異的裝飾畫在其中點綴。

尹琉柒先把總裁扔到房間裏,拿着卡出來的時候站都站不穩,渾身熱的厲害,再不休息他可能就要猝死了。

他看了眼一邊幾乎要貼在地上的主角受,跟着蹲了下來,一不留神手中的房卡全掉在了地上,尹琉柒眯着眼仔細辨認,把大概率是總裁的房卡塞給了對方,“給你房卡,趕緊休息。”

塞完,他還好心的把人扶好,賤受是個成年人了,按着房卡找房間號應該不需要他手把手教。

做完一切,尹琉柒這才又看向握在他另一個手中的房卡,邊晃邊找。

進去後,拐角就是衛生間,夢游一般匆匆洗漱完,尹琉柒直奔卧室大床,撲了上去。

朦胧中,似乎有一條有力的臂膀卷了上來,接下來就是火熱的唇舌,低沉的喘氣。

他下意識想要掙紮,卻怎麽也逃脫不開,反倒被那熱意融化,被迫承受起來。

……

一夜過去。

尹琉柒醒了,足足愣了半分鐘後才意識回籠。

他抽着冷氣,扶着腰抖着腿狗狗祟祟地從床上下來,身上的痕跡無一不在訴說着不久前男人做得有多兇。

真就離譜特麽給離譜吃變大丸,巨——特麽離譜。

正常情況下不應該是他一個人躺在房間,等着隔壁渣攻發現自己和賤受酒後亂x後,摔門而出嗎?

可他現在是什麽情況?為什麽酒後亂x的成了他???

小醜竟是我自己?

尹琉柒強忍着身體上的不适穿好衣服,吐出一口濁氣。

事情很複雜,但結果顯而易見,他翻車了。

翻車翻得不同尋常,不僅翻車,還把自己也搭上了。可他現在就連憤怒的時間思考的餘地都沒有,滿腦子叫嚣着離開這個地方。

現在時間是淩晨四點半,天還黑着,沒到公司上班的時間,床上的人也還沒醒,尹琉柒權衡了半秒,推開門,頭也不回的溜了。

這裏是市中心的繁華區,出租車全天二十四小時營業。

尹琉柒攔了一輛,歪着屁股坐了半個多小時的車,終于到了自己租的房子。

相對于市中心繁華區,他所住的地方要安靜平和許多,那是一處老城區,原主一家在這裏住了十幾年,憑借着記憶,尹琉柒閉着眼都能在錯綜複雜的道路中摸回家。

關上門,尹琉柒直奔衛生間,東西都還在體內他需要給自己清理一下。

關鍵他一個直男哪裏幹過這樣的事,笨手笨腳的一頓操作,最後傷上加傷,二次傷害,痛的他呲牙咧嘴,差點就被送走。

罵罵咧咧的處理完,尹琉柒崩潰的發現自己路走的都有些艱難,這就是渣賤文裏攻的戰鬥力嗎?

呵呵。

祝他關鍵時刻鋼筆斷水,抽獎不中,開可樂必噴,拉鏈夾肉,吃什麽都沒有調料包,一次性筷子永遠掰不齊。

在心裏罵完人,尹琉柒又開始頭疼,這走路都成問題,去公司的話多半會被人看出問題,要不然裝成尾椎骨骨折?或者幹脆請假?

但是請假就沒工資了啊,又不能帶薪休假。

最頭疼的是,如果請假,不就是明晃晃地暴露他才是那個上錯了床的人嗎?!

雖然不是狗血文的主角,但身處狗血中心地帶,難免會沾上一點,原主其實還有個重病的母親,為了給她治病原主才到處工作,最後成為渣攻的秘書。

如今原主母親人在市裏最好的醫院裏,每個月的醫療費剛好占了他九成九的工資。

各種因素疊加,原主才會那麽想勾搭上渣攻,可惜原主失算了。

渣攻的心硬的像塊石頭,只對賤受碎成沙,纏纏綿綿到天涯。

尹琉柒關了熱水器,拿着幹毛巾擦頭。

鏡面上的霧氣随着衛生間溫度降下來而消散,映出來一張漂亮,又因神色而顯得矜貴冷峻的臉。

他跟在渣攻身邊天天各種應酬,不擺出這樣不近人情的表情很容易被騷擾,久而久之尹琉柒平日差不多也這表情。

原主的相貌和他原本的臉有七八分相似,只不過原主的眼尾上翹的更明顯,眼尾下還有一枚很小的痣,垂下眼便會被遮住。一雙眸子黑亮,像是沁着水,平白無故的看着別人,總會讓人有種他在撒嬌的錯覺。

工作時半攏上去的頭發此刻全部服服帖帖的垂下來,将那一張白淨的臉襯得年輕乖巧不少。

原主比他本來的身體低兩厘米,剛一米八,比例可以但腰太細,而且不管他私下怎麽鍛煉,就是長不出腹肌。

他習慣性的摸了一下鼻梁,落了個空,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哪裏不順眼,“我眼鏡呢?”

尹琉柒并不近視,戴眼鏡完全是為了遮他的一雙眼,到哪裏都戴着,這會兒回憶起來,正要去找,他動作又是一頓,一股寒意湧上心頭,該不會是落在酒店裏了吧?

——等等,他只顧着跑了,完全忘了去看和他辛勤耕耘數個小時的另一半是誰?

這一想不得了,想起來吓一跳。他似乎還要好好想想自己拿着房卡開的是誰的門?他是用房卡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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