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德川扔了玫瑰。
許默躲進房間裏,洗漱後躺回床上,關燈打開微信,翻沈淩風的朋友圈。
沈醫生的朋友圈乏善可陳,一年平均只發兩三條。
許默明知沈淩風一心撲在醫術上,對社交不感興趣,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每晚睡前強迫症似的,必翻一遍。
沈淩風建號以來的每條朋友圈,被許默翻看不下五次。
他似乎想從其中翻出蛛絲馬跡,什麽樣的蛛絲馬跡,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許默病态地翻到最新一條,三天前發的。
那天是蔣銘軒生日,即使沈淩風和蔣銘軒斷掉聯系接近兩個月,沈淩風依然沒有忘記為他慶祝,盡管…蔣銘軒壓根不知道。
內容很簡單,沈淩風不是話多的人,就四個字:生日快樂。
沒有稱呼,沒有落款,許默卻心知肚明。
沈淩風在對蔣銘軒說,生日快樂。
就像去年,沈淩風為了給蔣銘軒過生,不遠萬裏跑回國,大半夜的在上海大街上瘋跑,終于氣喘籲籲地趕到蔣銘軒面前,在秒針遞向十二點之際,親口告訴他,生日快樂。
那時候許默在旁邊默默地看着,他立在人群後,歆羨不已。
他問身後的德川:“那是誰?”
德川很快便查出了兩人身份,畢恭畢敬地回答他:“少爺,高一點的叫沈淩風,矮一點的是蔣銘軒。”
“我想認識他。”許默擡手,包養良好、極适合放在鋼琴琴鍵上的手指頭,在沈淩風和蔣銘軒之間逡巡,最後指向了沈淩風。
後來,他們成為朋友。
原來,他和沈淩風已經認識一年多了。
許默卧坐床頭,厚厚的遮光窗簾将霓虹城隔絕在另一個世界,手機屏幕微光浮動,輕柔地覆上他漂亮白皙的面龐,線條精致卻不女氣,眉宇間頗有些谪仙氣質。
許默輕輕抿唇,垂下眼簾,神情是寡淡的,無悲無喜。
半晌,他截圖沈淩風那條慶生朋友圈,然後将圖片發送給另一個人。
沒一會兒,對方便回複了。
蔣銘軒:許默?
許默晾了他三分鐘,才慢吞吞地敲字回複:嗯。
蔣銘軒很快回道:這麽晚,還不睡,你身體不好,就早點休息
許默咬牙,又來了。
蔣銘軒總是這樣,對誰都溫柔和善,就算他逼迫他和沈淩風斷絕聯系,蔣銘軒待他的态度一如從前,爛好人和廉價笑臉。
許默心生煩厭,丢下手機,幹脆不回他了。
蔣銘軒大概等了片刻,不見許默回消息,便主動發過來,問他:許默,我什麽時候才能見沈哥?
就算許默不說,只發給他一張截圖,蔣銘軒也知道,沈淩風那句生日快樂是對他說的。
他們從小在一個院裏長大,對方一個眼神,便什麽都明白了。
許默不喜歡他們這樣默契,所以蔣銘軒很少在許默面前表現出來。
那樣克制的蔣銘軒主動問出這句話,許默頗覺快慰,興致上來了。
他撐着胳膊從床上爬起來,挪到床邊,打開床頭櫃,翻找他和沈淩風的小本本。
被沈淩風撕成了兩半,但是沒關系,許默花了整整一天時間,嚴絲合縫地粘好,保證看不出絲毫拼湊痕跡。
他興致勃勃地拍照,點擊圖片,選中紅本,正要發送。
蔣銘軒下一句話來了:許默…我很想他,他最近身體怎樣?能不能拜托你照顧他,他這人一埋頭工作,什麽都能忘。
蔣銘軒不等他回複,接着說: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別太任性,要是哪裏不舒服,盡管指使沈哥給你看看,他厲害着呢。
許默愣怔,仿佛一盆冷水當頭澆下來,頓時興致全無。
蔣銘軒還不知道,他已經強迫沈淩風和他扯證。許默原想将結婚證發過去,這下感到十萬分的沒勁。
許默:我知道,你真啰嗦,睡了。
蔣銘軒:晚安。
許默關機,将手機扔遠,撩起被子鑽回去。
他睡不着,睜着眼睛熬到淩晨,迷迷糊糊地打盹,女人帶血的臉撲向他,青面獠牙,許默猝然驚醒,渾身為冷汗浸透。
他爬起來翻找手機,開機,滿手是汗,黏糊糊的,連手機都拿不穩,撲通跌落。
許默慌忙撿起來,給沈淩風打電話。
沈淩風在做手術,急診外科送來的車禍傷患,手機放在值班室裏,恰好值班室沒人,只留桌面上手機徒然震動。
三十二通電話,無人接聽。
許默不敢睡了,瞪大眼睛,熬到天亮。
·
沈淩風忙完已經快早上六點,他脫掉無菌服,回值班室取私人物品。
手機屏幕一亮,就是三十二通未接電話,淩晨打過來的,來電人許默。
沈淩風微蹙了下眉頭,反手給許默打回去。
清早許默又開始疼,抽搐似的疼,腹中翻山倒海,手機鈴響,他根本無意接聽,直到看見來電顯示沈淩風。
他兩手支撐,艱難地挪過去,按下接聽和免提,然後趴在那裏捂住肚子,緊咬下唇,克制着溢出喉頭的□□。
沈淩風等了他三秒,許默不說話,只有呼吸,一聲較一聲急促。
“你大半夜的發什麽瘋?”沈淩風沒跟他客氣。
許默閉上眼睛,是他熟悉的嫌棄和煩厭語調,沈淩風确實很讨厭他。
唇角勾起微弱幅度,許默将疼痛壓回腹內,語氣輕佻地開了口:“想你…幹我。”
啪。
沈淩風挂了電話。
笑容淡去,許默将手機扔到一邊,臉埋進枕間,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
·
德川在外敲門:“少爺,早餐。”
“進來。”許默揪着床單,挪動身體,靠坐回床頭。
這會兒許默疼痛勁兒過去,又有心情作妖了。
他喝着淡粥,眼珠向右轉,視線掃過德川,笑眯眯地問:“曹銘軒呢,今天周末,他應該在休息吧。”
德川按照他們家少爺吩咐,時刻監視曹銘軒動向,聞言點頭:“是的。他約了朋友,大概今天會出門。”
“好。”許默放下粥碗:“收拾收拾,咱們也準備出門。”
“是。”德川躬身退下。
許默摸出手機,給曹銘軒發消息,問他今天是否有約。
曹銘軒大清早就收到許默消息,倍感受寵若驚,連忙推了朋友,回許默:沒有。
許默約他出來玩,曹銘軒欣然同意。
許默這人宅慣了,沒什麽出門玩的經驗,全程由曹銘軒帶着走。
曹銘軒刻意帶他進奢侈品門店,許默挑了眉梢,二話沒說,直接包場,曹銘軒看上的統統帶走。
下午曹銘軒說自己約了朋友,許默回頭讓德川定三星米其林。
一天下來,曹銘軒賺足了面子,平時買不起卻想要的,許默統統買給他。
傍晚,玩了一整天,許默有些疲倦,慵懶地斜倚廂壁,眉眼奪目。
曹銘軒拎着一袋子古馳巴寶莉,提上去沉甸甸的,仿佛填充在心中的滿足,他偷眼打量許默。
許默坐在他身旁,眼簾微阖,袖口挽起,露出來一截皓腕白皙如玉,紫青血管浮動,似乎蟬翼下浮現的花枝,引入深處。
曹銘軒呼吸不自覺加快,連心跳也跟着快起來。
許默側顏美好得像幅畫,黑是黑白是白,皮膚白得透明,沒有絲毫瑕疵,眉毛細長,鼻梁挺翹,黑發微微蓬松,讓人忍不住想摸上一摸。
曹銘軒大着膽子伸手,指尖輕觸許默側頰,皮膚冰涼,曹銘軒打了個寒顫。
許默眼睫微顫,似要醒來,曹銘軒心下一驚,正要伸手,驀地讓許默握住了。
曹銘軒大氣也不敢出一個,許默轉頭,輕袅袅的目光游向他,那條滑溜的魚蹭一下便竄進人心裏。
許默笑了下,垂眸阖眼,接着打盹了。
曹銘軒就這樣讓他冰涼的手握着,皮膚相接,另一手握住奢侈品包裝袋,頭腦發昏,人仿佛走在雲端,輕飄飄的找不着南北。
他有些得意忘形了。
司機開車将許默送回酒店,曹銘軒問德川:“我能留下來陪他麽?”
德川凡事都要聽少爺意思,但許默睡着了,他向來淺眠,難得因疲憊好生睡一次,德川不便打擾他,想了想,沒拒絕。
德川将熟睡的許默抱起來,司機自車後座中取出輪椅,曹銘軒跟在他倆身後。
三人将許默送回酒店的床上,許默半夢半醒,嗓音軟綿綿的,像團棉花糖:“德川…?”
“少爺,在酒店,您睡吧。”德川輕聲細語。
“嗯…”許默困倦,縮在柔軟的被窩中,沉沉睡去。
曹銘軒坐在客廳中等候,德川退出來,朝他鞠躬:“請照顧少爺。”說罷,他轉身出去了。
偌大的套房裏,只剩下曹銘軒和許默。
窗外夜色正濃。
曹銘軒蹑手蹑腳地走進卧室,頂燈熄滅,只留下光芒微弱的床頭燈,映亮了許默半邊側顏。
那張臉,無論看多少次,都讓他忍不住屏息。
此刻安靜恬淡地睡着,美好安寧。
曹銘軒咽口唾沫,許默應該是零吧,他可零可一,許默…要的不就是這個麽?
也許是許默的優待讓他得意的找不着北,他沒有覺出任何不妥,既然到了酒店,彼此都是男人,該幹什麽心知肚明。
曹銘軒步過去,拉起許默的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