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許雲澤目光陰鸷, 視線直勾勾地釘住沈淩風,半晌,轉向他身後的許默, 那眼神看上去很不得将他大卸八百塊,連語氣都陰狠得可怕:“我以為你真會一走了之。”

“許默, ”許雲澤咬牙切齒, “你他媽就是賤,還和他搞在一起。”

許默渾身發抖,拉住沈淩風衣襟,輕輕扯了下。

沈淩風冷冷地瞥一眼許雲澤, 譏諷道:“有病去四院。”

四院是精神病院。

許雲澤擡手去抓許默,沈淩風迅速擋住他,一把将他推後,塞回敞開的電梯門裏。電梯門合攏瞬間, 許雲澤不顧形象,擡手拉開電梯門沖回去, 一拳揮向沈淩風。

沈醫生健身多年,眼疾手快擋下他的拳頭, 兩個人在狹窄樓道互毆起來。

許雲澤顯然不是沈淩風對手, 全靠一股蠻勁,毫無章法, 沈淩風三下二除五将他制伏在地, 惡狠狠警告:“不要靠近許默。”

“他是我弟!”許雲澤怒罵:“你算什麽東西!你根本不喜歡他你還和他結婚, 你除了傷他心你還會什麽?!”

沈淩風站起身,居高臨下盯住他,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青筋橫突, 似乎想直接拎起許雲澤扔下樓,但他終究沒做什麽,冷笑一聲,整理了衣襟,轉身去推許默:“咱們走。”

許默垂低腦袋,壓根沒看許雲澤,連肩膀都縮攏了。

沈淩風一看他這模樣,便知道許默怕極了許雲澤。

兩兄弟間那些過往糾葛,沈淩風也只從老同學那裏聽過只言片語,至于究竟發生了什麽,能讓許默這樣害怕許雲澤,哪怕過去近十年的時光,也無法抹平許默的畏懼和痛楚。

沈淩風怕刺激他,便沒有問過,但這根刺紮在許默心底,時不時動彈一心,該是很疼的。

沈淩風無聲嘆氣,推着他下樓進停車場,開車去醫院。

一路上許默默不作聲,安靜地盯着窗外,沈淩風一扭頭,只能看見他冰冷側顏。

許默在想什麽?沈淩風猜不透,但他知道許默現在意志消沉,那份頹喪幾乎肉眼可見。

沈淩風回頭,打方向盤,不是去醫院的方向。

許默愣了一會兒,扭頭問他:“去哪兒?不到醫院?”

“不急。”沈淩風急起來是真急,但他明白事情輕重緩急,現在不是去醫院做康複的時候,許默心情不好,無論如何也站不起來的,這會兒強迫他做複健只會适得其反。

寧北城東有全市最大的花鳥市場。

隔老遠便聽見叽喳啁啾汪汪喵,一派熱鬧。

這會兒周內,人也沒有周末多,不至于摩肩接踵舉步維艱。

沈淩風從後備箱裏取出輪椅攤平,再從副駕上抱出許默,推着他進了花鳥市場,許默出門要戴口罩和墨鏡,沈淩風從車匣子裏拿出口罩給他罩上,兩個人一路走一路瞧。

毛茸茸的東西治愈效果拉滿,許默被二哈舔了一臉哈喇子,心情好了不少。

狗舍主人極力推薦他買一只,許默卻沒要,沈淩風摸不透他的想法,反正走走瞧瞧貨比三家,看完了裝修精致的貓狗舍,花鳥市場另一邊則是地攤賣家,血統清一色中華田園,價格也很美好。

沈淩風忍不住問他:“不買一只麽?”

許默明明看中那只布偶,布偶性格溫順,蹭他掌心,許默很喜歡,沈淩風動手付錢時,許默卻攔住了,沈淩風不太懂他想要什麽。

“昂貴的東西,不好養活。”許默忽然說,沈淩風垂眸看他。

反而丢進塵埃裏,忍受了苦厄與艱難,掙紮着向上的人,才愈能面對風雨,無懼前行。

小白兔地攤的老板看着面善,是位上了年紀的婦女,頭發灰白,穿了紅豔豔的衣裳,衣裳大抵洗過多次,褪了顏色,連衣裳上的富貴牡丹花紋都暗淡下來,她挎着一個小包,包裏塞了許多零錢。

剛才兩人也看過兔家,最貴的雙血侏儒小黃兔比貓狗舍的血統貓狗便宜,許默瞅了半天,也沒買,甚至都沒有摸一下。

沈淩風以為他不喜歡兔類,徑自将他推過兔攤。

許默卻叫住他:“等等 。”

沈淩風推他回去,許默彎身瞅籠子裏的小兔,不過月齡,擠在狹窄的籠子裏,遠沒有兔家裏的血統兔那樣風光,好幾只蔫蔫地趴着,不大愛搭理人。

唯獨一只黑白花紋的,上身直立,兩爪放空,側了身,黑色眼珠直直盯着他,連大耳朵都高高聳立,輕微抖動。

“這只。”許默指着它說。

沈淩風訝異,一問老板,不到三十塊。

他買了籠子兔糧,放進許默懷裏,輕聲說:“這是肉兔,吃得多。”

“長大後可以吃兔肉。”沈淩風在許默身前半蹲着,擡頭看他,笑眯眯地調侃。

許默癟嘴:“不準吃。”

沈淩風起身,摸了摸他的腦袋,兩人一兔離開花鳥市場。

沒急着回家或者到醫院,逛完花鳥市場恰好中午,沈淩風問許默想吃什麽,許默盯着籠子裏精神奕奕上蹿下跳的小白兔,幽幽開口:“兔肉火鍋吧。”

小白兔趴了回去,縮進籠子一角。

許默笑起來:“看你吧,你想吃什麽?”

沈淩風環顧四周:“港餐?”

“……沒啥味道。”許默說。

沈淩風就是不想讓他吃太有味道的,病人當然要忌辛辣重口多鹽多油,偏偏寧北這地界,好辣口,酸辣麻辣甜辣香辣一應俱全,多鹽重油,非常不養生。

最後兩人進了家常餐館,沈淩風點了清淡的菜肴,好在許默口味偏東南方,也沒鬧着要吃辣,只是盯住冬瓜炖肉好半天,默默地念叨句:“加點紅油就好了。”

沈醫生微笑着讓他趕快吃,莫等飯菜涼。

餐桌上的間隙,沈淩風忽然問他:“兔子,取名嗎?”

許默一怔,回頭望向上身直立,好奇打量周圍的小兔,張了張嘴,恰好看見隔壁桌的麻婆豆腐,順口道:“叫豆漿吧。”

沈淩風:“………”許默的腦回路總是奇特。

有了名字的豆漿一刻不停地竄上蹿上,許默忽然覺得它有點活躍過頭:“能退貨嗎?”

彼時兩人回了車裏。

沈醫生扶額,自車匣子中拿出兔糧,放進許默手心。

豆漿看見兔糧,更興奮了,恨不得蹦出籠子外,兩只前爪噼裏啪啦拍兔籠,大耳朵撲簌簌抖動。

“幹嘛?”許默看着手心兔糧,呆呆地問。

沈淩風側身面向他:“喂它。”

許默好奇,捏了一顆遞給豆漿,豆漿三瓣兔唇從籠子間隙中拼命擠出來,露出了大門牙,着急忙慌讨要吃食,許默震驚:“餓死鬼投胎。”

豆漿如願以償啃到兔糧,三兩下嚼幹淨,張了兔嘴繼續要吃的,許默保持着好奇心和耐心,一顆一顆地喂給它。

“可以放出來嗎?”許默問沈淩風。

買回來後,豆漿一直待在籠子裏上蹿下跳,沈淩風想了想,點頭。

許默打開兔籠的小門,豆漿卻忽然安靜了,縮在籠子角落,斜歪腦袋盯着那門,不肯探出一步。

“它怎麽不出來?”許默又問沈淩風。

沈醫生摸着下巴琢磨:“怕生吧。”

買的時候那生龍活虎的模樣,可不像是怕生,許默不太贊同,勾着手指伸進兔籠裏,豆漿轉耳朵,眼珠盯着許默的手,半晌,探長腦袋,小舌頭舔了舔指尖,又熱又黏糊。

許默呆住了,飛快收手,豆漿跑出兔籠,身姿極其靈活,矯健地跳上副駕駛座,趴到許默大腿上,豎起大耳朵。

許默伸手抱它,豆漿掙紮起來,許默吓了一跳,慌忙将它松開,兔爪劃破食指,頓時一道血痕,許默輕嘶。

沈淩風忙抓過他那只手,地攤兔多半沒打過疫苗,這種農家養出來的肉兔,指不定身上有細菌之類,眼前沒消毒用品,沈醫生當機立斷含住他手指。

熱且黏糊。許默試圖将手收回來,被沈淩風攥住了手腕。

“唾液有一定殺菌消炎作用。”沈醫生用做學術的語氣說,雖然效果沒那麽好。

許默勾了下指尖,沈淩風的舌頭裹住他,覆于其上。

“好了,”許默讷讷地說,“不疼了。”

沈淩風松開他,取出随身常備的創口貼,細心貼住手指頭,許默低垂腦袋,頭頂傳來沈醫生略微沙啞的聲音:“許默。”

許默只覺得心跳快得詭異莫名,橫生出緊張,抱住自己兩手,連蹭他的豆漿都不搭理了,腦子裏亂糟糟一團,想點什麽,卻又想出來,堵住的大腦,就像堵住的心口,悶得慌。

“許默。”沈淩風又喚他,這次比上次還輕柔,沙啞聲更濃,仿佛大霧濃罩後缥缈的回音。

沈淩風向他傾斜上身,彎下去,自下而上看住他的眼睛,四目相對。

“來。”沈醫生低聲沙啞地喚他。

鬼使神差,許默怔怔地垂頭,兩寸之距,四片唇貼住,沈淩風将他壓回靠背,許默抱住他後背,幾近窒息。

豆漿竄進兩人身體間,竭力開辟出自己的位置。

沈淩風終于松開他,眼瞳深幽如墨,一片暗色,胸膛劇烈起伏,似乎在壓抑着什麽,呼吸放粗,變得急促。

沈淩風不敢讓他看到自己眼底洶湧的欲望,傾身将許默摟入懷裏,側首貼着他耳廓,潮濕氤氲,一陣陣熱氣吹拂,喑啞呢喃:“少爺,晚上回去…要不要和我…做點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單身豆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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