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仇敵相見。這可不妙。一瞬間認出對方的二人都沒想過輕易放過彼此,直接撕掉在人間的僞裝,就把前天那場沒打完的架給繼續了起來。
大白天的,兩人都沒用自己真正的法力。但即便是這樣,只是從這身手和武力值上來說,他們倆也很難分出一個具體的輸贏。
按理,顧東來自诩是個公子哥,平常是不和人動手的。可難得,讓他今天遇上這麽個敢和他硬碰硬的,他也把自己的本性給暴露了。
而二人打的正過分時,見方定海背個包,顧東來一上來就瞅準了想奪他的東西。
因為顧東來的手骨折了,迎上他一擊的方定海也沒乘人之危,反而讓了半步。可顧東來卻趁機奪過了他另外一個兜裏的皮夾。等一翻開,他剛還想泡的這個人的大名暴露了,因裏面除了些現金,還塞着個年代久遠的戶口本。
“方定海?”
“你是你真名,你還真是一個和尚?”
要說,龍湖就是龍泉山境內。跟龍江市一樣,這都是一個省會內的不同轄區,本身離得不遠。兩地唯一的區別,大概是那一帶與世隔絕,幾乎不像現代人住的,周圍都是未開發的山和湖。就只有一個作為佛教聖地的廟在頂上。而最初綠度母在人間殺人那次,顧東來現在也清楚記得,其中半道紅色魔光被自己打碎時飛向的就是龍泉山。
——原來如此。原來,從那一刻開始,這一次因為王栩父子的事而波及出去的這一遭惡果就已經注定了。
這麽想着,從上次起就沒弄清楚這人的來歷,達到了目的,顧東來也沒不講道理,倒是把錢包給他一下扔了回來。
“出家人不打诳語,這一切跟你無關。”
對此,方定海擡起一只手穩穩地接住了自己的東西。但作為山門弟子,他本就不應該讓任何世俗的人去了解他更多,更別說是顧東來了。因此,果不其然,盡管之後東西被顧東來還回來了,但接下來二人打的更兇了。
過程,因為兩個人身手好,打起來就很酣暢淋漓。
更關鍵的是,他們倆還對各自的預判都很精準。
顧東來狡詐。方定海清冷。兩個人中一個機關算盡,一個卻又能把對方的暗算都化解。這種情況下,要打敗彼此就很難。更何況,此刻,二人還都遇到了一個同樣問題——那就是半道紅色不明魔光所遺留下的因果。
顧東來因為惡果而始終不能逃脫出來的傷和方定海的眼睛,都是被這個影響。而受到了反噬。那麽要解決,勢必就要抓住眼前這人,再想解決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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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二人,平時還好。一到某些問題上,卻成了性格很傲的刺頭。字面意思上就是很狂妄,不謙虛,從不把他人放在眼裏。
所以,緊接着‘碰’,又是一聲很大的動靜。伴着身後不少石灰掉落,衣衫都打的淩亂的他倆厮打着就一起撞上了樓道牆上。旁邊一扇鐵門被頂了下。好在三樓以下的鄰居沒下班,雙腿和手臂都被迫糾纏着的二人卻對峙了起來。
“你離我這麽近幹嘛?”
光下,正在打架的兩個人這麽近地對視,臉都快調戲人地親密湊一塊了。顧東來這個明擺着就是故意在占人便宜的混蛋吊着個斷手,用另一只手撐在一旁的牆,落在和他挨得很近的地方,不僅如此,他的壞鼻子聞到了對方身上那種昙花味道。
這讓顧東來心裏沒由來一熱,多年沒有破戒的內心對于這個人之前的那種好感再度湧上,直接沒一點出家人和菩薩的樣子就和變态似的近距離湊上去開始翹起嘴角言語冒犯出家人了。
“啧,你身上好香啊,和尚都是這樣麽,奇怪,我也是出了家,怎麽以前都沒感覺到佛門有這麽多我沒發現的好東西。”
“這讓我怎麽舍得打你啊。”
“要不你讓我輕輕地拉一下你的手,我們倆不打了,我随便你想怎麽樣,這世上,只要是你想的,我什麽都答應你好不好,嗯?”
這種說什麽幹什麽都随心所欲連打架都是的人,真的太奇怪了,要不是知道他是一個菩薩,真的很難相信他也是一個出家人,可這一切身上一點沒有活人感的方定海冰冷的眸子裏卻完全不明白這個人到底在幹什麽。
他不懂顧東來為什麽說話語調都有一種奇奇怪怪的感覺。但他知道,顧東來嘴裏的話十句有九句都可能是假的。
所以,這舉止在彼此看來,既危險,也充滿挑釁意味。
“我和你沒什麽好說的。”
“我也對你沒有任何所求。”
而見這個根本聽不懂他在撩自己的和尚果斷一副漠然的樣子拒絕了他,被拒絕也不尴尬,只想着先問清楚王栩的下落,還是笑了一下的顧東來先用一只手死卡着對方讓他不能動,又擡了擡下巴。
“哦,那我外甥呢。”
顧東來問。
“從昨天開始他就住校了。”
方定海答。
“別給我耍花樣,和尚。他有家不回去住校?為什麽住校都不先通知我?”
說着,拍了拍二人之間那扇鐵門,發出聲刺耳動靜的顧東來一下就給氣笑了。
“你不接電話,想讓他去哪兒。而且,這裏究竟還能不能住,你自己清楚。”
對此,沒理會他的小人之心,跟這位做人糟糕的舅舅在這兒僵持的方定海倒也問心無愧。結果一聽,本來看在他這張臉很對自己胃口的顧東來一涉及到自己情人,反而更想怼他了。
“你是不是有毛病,管什麽別人家的家事?”
“我不想管,但你明明早知道王子勝會無故從從世上消失的事。”
“是,我知道,那又怎麽樣。”
“一個不知好歹的凡人,自己從來都保護不了兒子,還整天拖別人後腿吵吵鬧鬧的,難不成現在還要我大費周章地去救他?”
很明顯,顧東來這種人對自己妹夫的反感明白地寫在臉上,看來是一早清楚這樓裏還有什麽,反而故意不救人的。
畢竟,他要是真想救,也許當晚就出手救了。可王子勝一次次阻礙他将王栩引入佛門,就此擺脫因果輪回已經惹怒了,所以這一位桀骜不馴的菩薩本人會趁着惡報的事故意暗算一次對方也就理所當然了。
“這不是一個凡人的問題,這是因果。”
“王子勝是因果,而他現在死了所帶來的又是另一層因果,因果是無窮無盡的。”
這不說因果還好,一說顧東來也想起來了。怪不得,他這次的傷會那麽重還那麽蹊跷,而且那夜還被反噬差點被打回那麽多年都沒顯露過的原形了。
原來,兜兜轉轉還是出在這個老問題,和半道紅色魔光的問題上。所以當下,明知這接二連三的問題不解決這事沒完,他倆這對話也更直接了。
“那行,你先把你現在手上半個因果交出來給我,因果就沒了。”
顧東來說。
“不可能。”
方定海回答他。
“為什麽?”
“那因果的來源是一團和我成佛劫數有關的惡報,還是一般人從未在人間見過的魔光。”
“哦,所以這意思是你知道?”
顧東來問。
“無可奉告。”
方定海回。
顯然,要他們倆保持着同為出家人的友好來好好說話,再表達清暫時合作意思,并放低身段配合一下對面這個敵人,根本比登天還難。
更不用說,他們倆每次見面都會一言不合就動手了。可現在事都這樣,就在二人正吵的的不可開交時,兩個人中不知是誰的手機卻響了。二人同時一頓,都沒吭聲。接着,是顧東來一把揮開方定海,又掏出了兜裏的手機。
“怎麽?嗯,我上樓了。”
電話是張小傑打的。問他人在哪兒。顧東來給接了,過程中,他一邊說一邊在樓道裏踱着步,末了回答了句‘在跟人打架,馬上就下來。’就給挂了。可等他再回頭,方才這場被強行打斷的架看樣子是有點難進行下去了。
——真是流年不利。
兩個都這麽想。但緊接着,顧東來卻也不想繼續這個死循環下去,反而一甩手就真的要下去了,走之前,方定海沒阻止他,但他們倆卻也說了這樣一番話。
“因果已改,你以為真的只有王子勝會被波及麽,王栩的命也會被輪回因果所影響。”
“嗯?那又怎樣。”
“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心裏很在乎這個凡人外甥的命吧?我早已經拜入佛門,四大皆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根本不是人,我要保的是衆生,他人死他人生,說到底那都是他自己的命,我這個做舅舅的也不能事事都替他兜着。”
“還是管好你自己吧,你可是連眼睛都丢了。”
“或者,你夠強,強到只用一招就能用你的佛法打敗我這個妖,我會考慮一下你的建議。”
“方,定海。”
一字一句念完這個名字,插着兜,像是真的一點不在乎的顧大魔頭就揮揮手走人了。
他最後的這話暗示意味十足。同為在界線一次次修煉,且差一步就要突破大道,修得正法的修佛者,二人似乎不用一句話,就能明明白白地挑起骨子裏的戰意。
但從頭到尾,他真的不曾再多問一句王栩為什麽要跑去住校,還有現在怎麽樣的事,似乎就連外甥的安危都無所謂了。
等到了樓下,作為‘殘疾人士’的顧東來走到自己的車前,卻又停了下。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車門。
在半透明的車窗玻璃上,他模糊地看到方定海人還站在樓上一動不動,對此,就在等着他的顧東來頭也不回地起手握起一道紫色雷電,又反手朝着路上攻擊了對方。
他這一手十足地狠。像是能要人的命。但是,方定海卻也沒躲,反而就像是在等着一般直接也跟着出手了。
一旁,二人中間屹立着的樓層被擊中,表面立刻就龜裂開來出現了碎了十七八條紋路。
接着,一模一樣一道金色雷光也跟着砸向底下,對此,顧東來側身一躲,車子被沖撞到原地彈了下,搞得車內的張小傑吓得就‘哎喲’一聲,但實際車卻沒有什麽受損。
——輸贏已分。
很可惜。
這結果有點令人遺憾。
因為隔得太遠了,顧東來看不到作為手下敗将方定海此刻的表情。
但也不過如此。一個十分普通的對手而已。他剛被點燃的一點興趣到此為止了。
太沒意思了。果斷這世上的一切到底都大同小異,這一朵花也沒有和其他世上的鮮花有什麽區別,本來還覺得應該會挺好玩。心中暗自想着,顧東來不準備繼續理會這人了,上車之後就走人了。
20:39
這一天下午,顧東來就這麽走了。沒見到王栩的人在哪兒,他也沒着急,反而讓張秘書直接送他回了自己的住所別墅,又在下車前才跟秘書對話了兩句。
“東來,你真不去學校看王栩麽?”
“不着急。”
剛才還在耍詐騙認的顧東來仰躺在後排上,用手捏了捏鼻梁回答。
“讓那小子一直成了我的把柄,才是害了他,而且,那個人根本不會把王栩怎麽樣,你暫時就送我到這兒吧。”
因為還受着惡報的傷,他需要靜養。這聽上去也沒什麽問題。走之前,張秘書還把這輛老板的私人座駕給停在他家也沒開走。
顧東來家有很多車,從各色款式花花綠綠的跑車到今天開出門的這輛,都一律停在了樓下,正對着二樓的一個玻璃天頂。
等之後,一個人在家,裹着浴巾,赤/裸着上身的他從浴室走出來,又去倒了杯酒,接着,常年獨居的顧東來才這麽躺在了今天這輛車上喝起了酒。
他這條舉着的花臂上流淌着水珠。不僅如此,綠度母座下惡鬼所傷的地方還是沒有愈合的趨勢。
可顧東來對此也無所謂,只一下就放任自己的身子躺在車蓋上,同時搖晃着酒杯望着頭頂一動不動。
他還在想着,白天發生的事。在想為什麽在那一瞬間,那個叫方定海的和尚同作為出家人會輸給自己,對方這樣一個人真的有那麽弱麽。還是他是故意的。
這成了一個他發自內心想弄清楚的問題。可無論是哪種,顧東來都會覺得很無趣,不管是認輸還是弱小,這都是一個令人提不起興致的答案罷了。
可他內心想要的,真正的刺激能令他瘋狂的答案到底是什麽呢。
——顧東來不知道。
界線之內,人,妖,魔,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遇到令他真正燃起不一樣感覺的人了。
而就在這時,他的耳朵裏感覺聽到了什麽動靜。
這動靜很細微,像是哪裏碎裂了。手上拿着酒杯,顧東來含着口酒撐着車蓋坐起來了點,又注意到了什麽,但就在下一秒,手疑似碰上玻璃又敲了敲的他卻聽到了‘咔啦’一聲。
“咔啦咔——”
就像是瞬間崩塌的雪,明明回來的一路,車都好好的,可就在顧東來碰它的時,在他的注視中,這輛車的全部玻璃就這麽突然粉碎了。
“……”
可這離奇的一幕,就和一把火似的。
生死疲勞。烈火燎原。裏裏外外,燒了個痛快。
明明顧東來此前都還在無聊的一個人喝酒找不到自己這一生出家後的樂趣,但接着,他卻已經拿着一整瓶威士忌,一下坐在自己的車上,又當即躺在車蓋上發神經似的開始笑個不停。
“哈哈哈……哈哈!”
這一次,他笑的很開心。而且是發自內心的,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的笑,等徹底興奮夠了的顧東來一下擡手重重地砸在了已經粉碎的車蓋上,他這才歪着頭就開始滿意為那個人鼓起了掌。
“方定海,方定海!”
“好,很好,真是……好極了!”
作者有話要說:
舅舅已經開始在家害羞又不好意思地()想對方的名字呢。
不着急,以後多的是你叫好的地方,這麽一想,仿佛還挺甜?
話說,昨天的評論裏主要有兩種聲音,一種希望他們倆打起來,一種要看顧東來開屏,哈哈,前一個先不說,後一個放心,我不會告訴你們,他其實到現在還沒有(唔被捂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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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疏辭、六曲在傲峰十三巅 10瓶;喵啊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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